伸手,拉下面巾,任由一切生动的香气直扑脸颊,像个情人般满含着温存柔软的仔细,轻巧地拂过脸庞边缘一片隐约反射着月光的青色阴影,耳边的发丝摇曳在清冷的夜风里,刮擦着一片绽放着淡淡青色银光的诡秘纹路……
冰冷的,不是月光的白色;而是那片沿着左边颈项一路消失于衣服里的光芒……青色的银茫,冰点的温度,波诡云谲的奇异,放纵恣意的妖冶。
独自坐在越夜越张狂的山风中,将眸底迤逦的浅茶色无奈收在合上的眼帘。与此同时,一声潜着怅然的叹息溢出唇边……
★★★ ★★★ ★★★
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年轻女子,拉蒙西斯单手支头,迷人的黑色眼睛闪烁的快乐光芒,能感染身旁的人也不明究理的快乐起来。
然而,同样审视的视线,来自女子沉着冷静的棕色眸子,那里一丝一毫快乐的影子也没有,除了沉冷的淡莫疏离,拉蒙西斯并未发现其他的东西。
“我的将军说,你们是这一行里最好的,是吗……”皱眉,手指轻点自己的额际,忽然扬起一个迷人的笑容。“夏尔玛,是这个名字,对吗?”
颔首,语调平稳的答道:“是的,陛下。”
笑,端起金色的杯子,送到唇角那抹漂亮的弧度边,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视线没有从夏尔玛的身上移开过,沉吟。
一手轻轻摇晃着杯子,一手搭在藤条扶手上敲打着毫无规律的节奏,沉闷的声音,乱七八糟的拍子,配上拉蒙西斯古怪的笑容,如果不是心脏强壮的人,恐怕会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吓得面色惨白瘫倒在地。
但是,这个有着一头红色长发的女子镇定自若的表情,从走进这个帐篷就没有变过,她的恭顺安静里不失警惕,微垂的脸,轻敛的眼,都很……有意思。
“任务他们会告诉你,我只要结果,其他的一概不重要。任务完成,埃及皇家金库里的东西,你任选一车拿走。但是,如果完不成……”他又笑了,阴冷的让人从背脊一直凉到脚跟。
明明长了一张英俊到邪佞的脸,却总是扬着如此孩子气的促狭笑容,和这身法老的华丽行头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我们会尽量不让陛下失望。”夏尔玛的回答,相当的中肯。
挑眉,向后懒洋洋的一靠,高大的身体陷进藤椅柔软的大靠垫中,他调侃的声音听在夏尔玛的耳畔,却是十足的威胁意味。
“最好不要让我失望,夏尔玛。”
“是。”颔首,犹豫,也许真该听老爹的话,不接这个看似回报丰厚,却有可能赔上性命的活儿。
“我会等着你的好消息,在此之前,我一定会把我的金库装满,期待能让你挑上中意的小东西。”笑意盎然的挥手,垂首静候的侍女走到夏尔玛的面前,示意她跟自己走。
“我先退下了,陛下。”躬身,跟在侍女身后,一同离开了这个搭建在野外,却仍然豪华到让人惊讶的大帐篷,感受到身后那束咄咄逼人的视线被门帘挡住,夏尔玛舒了一口气,极轻的摇头叹息,无人看见。
拉蒙西斯靠在软垫里,若有所思的望着半透明的金色帘子,帐外明媚张扬的光线,透过帘子隐约漏进一些,投射在精美的地毯上,柔软的光晕,静静倚偎着铜炉边缥缈的白色烟丝,薰香若有若无的暧昧飞散在宽敞的帐篷内……
一丝轻盈的缥缈,一丝迷魅的莫测……
☆、第 七 章
轻装前进,昼夜急行,当位于赫梯最南端的克什城出现在眼前时,夏尔玛简单交待了几句,三十几人分成五个小队,分头陆续进入了这座边境要塞。
夏尔玛这一队是第三批进入克什城的,才来到城门边,就看见三五成群的赫梯士兵在搜查过往的行人,特别是出城的人,都要进行严格的搜查,不管是马车还是行李,一律要打开检查。
原本高大的城门,现在变得水泄不通,等在城门内准备出城的各色商贩旅人,已经排成了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干什么的?”守卫拦下夏尔玛几人,大声问道。
巴舍翻身下马,咧开皱巴巴的笑脸,扯着满嘴常年吸食水烟被熏得黑黄的牙齿,扬起一个献媚讨好的笑,令守卫厌恶的皱起眉头。“大人,我们是从叙利亚来的,在那里弄了一些好东西,来克什城换点小钱,买几瓶好酒过一过酒瘾。”
轻蔑地冷哼一声,讥笑着说道:“我看是换水烟吧,老东西。”
巴舍浑浊的小眼睛,当听到“水烟”这二个字时,顿时冒出兴奋的光芒,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好像那里都流出口水了。“被大人这么一说,烟瘾都犯了。这里都怎么了,以前也没见进出克什城查的这么严,出什么事了吗?”
大概被巴舍低贱滑稽的表情逗乐了,守卫不耐烦的挥着手,像驱赶烦人苍蝇似的打发着他,说道:“叙利亚和亲的公主跑了,别说克什城,整个赫梯都在找她,现在已经全境封锁了,只能进不能出。算你们运气好,在过几天,要是还找不到公主,大概连进城都难了。”
布满皱纹的黑色脸庞徒然一变,立刻又被讨好的笑容所取代,守卫完全没有发现有何异样,挥挥手,命令道:“快走、快走,不能堵在门口。”
“是、是。”点头哈腰的躬身,翻身上马,向后一招手,随行五、六个人跟在他的身后一同朝城里走去。
大约走了几十步,巴舍警惕的朝四周望去,确认他们离城门已经足够远,才压低声音,对并行的夏尔玛抱怨道:“听见没?人跑了,你打算怎么办?接这活儿之前,埃及人可没告诉我们,叙利亚公主跑了。这下到好了,劫人变成找人了。这么大的地方,到哪里去找一个小女孩子?”
眸光深沉,握着缰绳的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泛出苍白,不语。
抱怨归抱怨,巴舍知道此事木已成舟,埃及法老是得罪不起的,既然答应了接受他的任务,就算上刀山下火海,都得硬着头皮闯一闯了。
不就是抢在急红眼的赫梯人之前,找到那个逃婚的小公主嘛;不就是在赫梯人的严密搜查底下,把公主带给埃及法老嘛,总比进鬼门关强多了!
“先去汇合点,到时在想办法。”巴舍轻轻说道,一夹巴肚朝拥挤的街道跑去。
回过头,看了一眼人影绰绰的城门,洒落眉间的阳光,硬生生折断在一层紧迫沉郁的褶皱里。
★★★ ★★★ ★★★
一支由五十位骑兵和一百人的步兵组成的赫梯军队,从安纳托利亚起伏逶迤的广阔高原,进入了素有奇险峻岭之称的南托罗斯山,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在这种山道狭窄,路面又极为崎岖的深山中进行搜寻,是一件相当辛苦艰难的事情。
特别又是在夏季,山中的毒蛇毒虫不计其数,被太阳烤得发烫的地面,常常能看见被猛兽咬食了一半的动物残骸,开膛破肚的腥臭味引来成群的食腐动物,一场食物链中由上到下的盛宴,在人迹极其罕见的南托罗斯山,几乎天天都会上演。
队伍一边行进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一边还不能放过任何能将他们引向目标的蛛丝马迹,如果说藏在深山里的野兽,只是因为饥饿才会发动袭击。那么,这些赫梯军人,他们袭击你的唯一原因,绝对不是饥饿。
“队长,这边。”大声呼喊的声音来自道旁的丛林。
“发现什么?”
士兵指着地上一块被压平的杂草,说道:“昨晚应该有人在这里睡过,那边还有火堆被掩埋的痕迹。”他又指向几米开外,隐约能看出几块石头堆在一起,下面有片黑土。
队长走过去,抬脚用力蹬开一块石头,立刻露出一块焦黑的土坑。
“继续向前,不管是叙利亚公主,还是其他人,都要给我抓住。”
“是。”队长一声令下,被正午炽热的温度折磨的头晕眼花的属下,立刻精神振奋的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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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里的气氛很差,夏日阳光的明媚绚丽,被一股子飘荡在赫梯王宫里的阴霾挡在了高大的灰色宫墙外。在卡丽熙出逃的消息传进哈图莎的王宫之后,每天因为政事公务频繁来往于王宫里的各色人士,明显减少了许多。
硬着头皮不得不每天进宫的大臣,只得自求多福,竟然减少被拉巴尔撒关注的机会,只希望自己今天活着进宫,也能喘着气出去。
交头接耳的贵族,战战兢兢的大臣们,小心翼翼的侍从,凡是不想把祸事惹上身的人,都努力躲着拉巴尔撒远远的,生怕他这场无名的怒火,瞬间就将脆弱的生命变成可怜的牺牲品。
唯一在这个时候,仍然敢畅所欲言的人,整个宫廷里大概就只有图克查了。
目送几位面色土灰的大臣离开正殿,走在最后的是年纪最大的纳特,也不知是因为年纪太大腿脚没有力气,还是刚才被拉巴尔撒催问前线的消息。总之,他在跨出石条门槛时,竟然被绊了一下,差点就在拉巴尔撒的眼皮底下摔成四仰八岔,幸好被旁边的人扶住了,还不至于弄出笑话。
转身,朝台阶上的铁王座看去,那个平日里气焰嚣张的赫梯国王,此刻正单手支额,半敛着眼,并没有注意纳特刚才的惊险一幕。
沉吟不决,半晌,图克查微笑着颔首,轻道:“陛下,下个月就是您四十岁的大寿,请问陛下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臣好去安排庆典的事宜。”
不语,保持着支头敛眼的姿势,沉闷灰暗的声音传来。“你看我像是有心情办生日庆典的样子吗?”
“陛下,臣以为,这个庆典想办也要办,不想办也得办。”语气平缓的说出一句听上去,有些以下犯上大不敬的话,图克查笑容可掬的看见拉巴尔撒抬眸的瞬间,眼底明显的不悦。
“什么意思?”
图克查躬身,问道:“臣可否进前?”
点头,向后一靠,准备好好听听图克查的解释,这个精明的家伙总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想法,即有远见,又有眼光,否则自己也不会将掌管首都图哈莎政务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
躬身答谢,迈上十余级的大理石台阶,走到拉巴尔撒的身侧,微微俯身,娓娓道来。
“陛下,臣知您为了叙利亚公主的事情很头痛,但是区区一个小公主,不值得您气恼伤身。至于,阿尤法那边会有什么反应,暂且不议,他无非就会以公主失踪为借口,不借兵而已。臣分析了前线的情况,以我军目前的实力,拉蒙西斯想在一朝一夕取得胜利,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那个小法老,又是一个急脾气,这场仗打的时间越长,他就越烦躁,对我们也就越有利。”
“话虽如此,但是前方一直送来坏消息,拉蒙西斯前天又发动了进攻,虽然没让他占到便宜。但是,赫梯的兵力正在大幅削减,现在正是需要军队的时候,国内的兵力你清楚的很,除了哈图莎留守的一支二十万人的皇家卫队,我已经无兵可派。”
“陛下,你大概忘记了,我们还有一些兵力尚未动过。”图克查微笑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如同一只精打细算的老狐狸,瞧见了一只肥羊从眼前经过,笑的贪婪。
大惊,随即疑惑的问。“怎么可能还有军队没上前线?”
“不是军队,是北方贵族的私人军备。”
皱眉,原本的惊喜,有种落空的感觉。“你是说那些贵族的雇佣军吗?他们怎么可能把花自己的钱,雇来的军队交给我去打仗,那帮人就算咽气的时候,手里也会紧紧攥着钱。”
“陛下,所以说,这个生日庆典非办不可。”一语落下,笑的阴狠。
手指敲着冰冷的金扶手,镶嵌着各色珍奇宝石的王座在下午偏西的光线里,闪耀着五光十色的夺目光彩,诱惑着落地窗旁的轻盈光线,奋不顾身的朝它飞来。
赫然,眉间的褶皱松开了,茶色的眸子放出一目了然的兴奋光彩,拉巴尔撒看向图克查,在他同样精明的眼底,看见了相同的危险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