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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玛。”巴舍走到她的身边,坐下。
侧目,轻应了一声,扔了一根树枝进火堆,拍了拍手心。半晌,见巴舍坐在一边,吧达吧达的抽着水烟,一言不发的神情凝重。
“怎么了?瞧你这个模样,又赌输了吧。”没好气的说,真搞不懂堂堂的刀火老大,搞得像个穷鬼一样,整天和属下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打赌,却几乎没有赢过。夏尔玛实在很担心,总有一天巴舍会把象征着刀火领袖身份的名为“血光”的宝刀,当成赌注输给别人。
吱吱唔唔了半天,最后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横起眼,摆出一幅严厉的正经模样,低声说道:“那个小公主是埃及法老要的人,你少打主意!”
骤然一怔,半刻之间喉咙里像被一团气塞住了,难上难下的令夏尔玛差点憋死,好不容易顺过气,她轻挑眉梢,一道气焰嚣张的弧度扬在唇边,笑的像个淘气小孩子。
“要你管,老头子!”
“我不管你,哪个敢管你,鬼东西。你给我长个耳朵,听清楚我的话,别动什么鬼心思。长的漂亮的女人天下有的是,你----你给我站住!夏尔玛!夏尔玛!”
望着夏尔玛扬长而去的背影,巴舍连胡子都气的翘起来了,他扬起手里的水烟杆,朝着那把摇曳着火色莹光的红发狠狠挥了几下,烟杆前端的白烟在空气里划出几圈虚茫的半圆,片刻便消失殆尽了。
一声叹息,重重的坐下,继续叼着水烟,一口接着一口抽着,吐出的浓浓白烟恍惚的勾勒出夜风的影子,虚实不定的模糊了巴舍盯着火堆忧心忡忡的视线。
☆、第 二十二 章(上)
连日来的奔驰,令所有人都露出了疲态,即便是身强体壮的年轻男子,在这种一天只睡二个沙漏时的急行中,也会逐渐体力不支。
然而,队伍中唯一的女子,却流露出过人的体力和毅力……骑行在队伍最前方的列摩门纳,那片被黑色斗篷笼罩的密不透风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丝毫的疲倦,甚至连一丝僵硬都没有。
一马当先,率领着众人穿过夜风,奔向天际的黎明。
阿齐兹即佩服列摩门纳这种不知疲倦的体力,又隐隐开始感觉到身旁那道飞驰的侧影下,隐藏在稳健内敛里的些许急迫不安的气息。
到底是什么令这个不论在什么环境,都能保持着漠不关心态度的女子,突然之间失去了一向引以为傲的耐心,瞧她如此急切的奔走在时间的夹缝里,将每个落日都甩在了身后,却还是不甘心似的,催马疾行的向前冲去。
“休息一下。”令下,列摩门纳拉转马头朝道边而去。翻身下马,走到树旁坐下,喝水,闭上眼,沉默的一如任何时刻。
走到她身边,坐下,阿齐兹拎着水袋,喝了一口,轻咳一声。侧目,目光游移在那个罩着面巾的侧脸,眼底有丝犹豫不决。半晌,还是没忍住,问道:“找到卡丽熙,你准备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现实,他们的对手是名声响当当的“刀火”,而且最棘手的恐怕还不是那个庞大的神秘组织,而是那位雇佣“刀火”去劫持卡丽熙的,即有足够实力又居心叵测的人。
没有回答,闭目养神,好似并没有听见阿齐兹的话。
“喂,你是没有计划,还是在保密。”没好气的开口,拧紧水袋口,力气稍大。
转过脸,拉下面罩,不介意自己的左脸暴露在清晨花香四溢的微风中,她的声音也随潜进了一股子悠然,轻道:“没计划。”
翻了翻白眼,一脸“我就知道”的无奈表情,阿齐兹懊恼的扯了扯领口,以手为扇,不断来回扇着风,企图驱走同时令身心都感到不安的燥热温度。
“你没计划,就赶快想啊!一旦库西纳那边准备妥当,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你这里还不急不慢的,你不会真打算----”四下扫了一眼,确认几十个属下都在四周休息,才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说道:“真要和埃及开战吧!”
“为什么不行?”挑眉,随着她眸底一闪而逝的狠冽,一道青光闪烁着划过左侧脸颊那片坚硬的甲肤,留下隐约一线击碎晨光的冰冷。
视线被那片迤逦着奇特纹路的青色皮肤所吸引,即便见过无数次,目光仍然还是会不由自住的看过去。“这不是行与不行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完全不在意阿齐兹的目光,她向后一靠,曲起一条腿,笑问。
“列摩门纳,你比我更清楚,我们的力量远不足与埃及抗衡。就算库西纳真能调动‘死军’,数量上仍然远远不及埃及的八十万大军。你说说看,你到底要怎么用五万人和八十万人打仗!”
“他们为什么叫‘死军’?”不急不徐的问。
对于这个问题,阿齐兹当然心知肚明,声音稍稍有些僵硬的开口。“一个不留,只要是他们出现的地方,必然尸横遍野,不论男女,还是老弱妇孺,一个活口都不会剩下。又因为他们信奉至死方休,绝不称降,所以被称作‘死军’ 。但是----”
“但是,他们不讲信用,没有诚信。背叛对他们来讲,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没人敢任用他们。”接下阿齐兹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列摩门纳擒着一种令人背脊发凉的笑容,漫不经心的腔调,不知为何竟然渗进了森然的阴冷,像只正在猎杀的野兽,因为找到了目标而雀跃兴奋着。
目光轻闪,因着她说这句话时满不在乎的调子,更因着她此刻脸上的那抹笑靥,让阿齐兹从头到脚的血液,有一种在血管里缓慢凝结的麻木感,很真实的感觉。
“既然知道他们是一帮什么样的人,你还雇佣他们,万一他们在战前突然反悔不干了,你准备怎么收拾这个残局?”他不问清楚是不会死心的,就算真要上战场和埃及人打一仗,他最起码要死个明明白白。
深吸气,缓缓呼出,卷起袖口,动作缓慢。缓缓向上收拢的黑色袖子里露出一截缠绕的亚麻布,隐约一片血迹从布里渗出,鲜艳的色泽,一瞬间刺伤了阿齐兹疑惑的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担忧的审视着被亚麻布缠裹的手臂,关切的问道。
笑了笑,不等他回过神,又放下了袖子藏起了受伤的手臂。“取了一块皮肤给库西纳,让他带给‘死军’的头领,这就是保证他们不会轻易背叛我们的筹码。”
大张着嘴,喉头被惊骇的呼吸噎住了,瞠目结舌的看着列摩门纳,阿齐兹好像见鬼的表情里隐隐藏着不忍和……难言的心痛。
“你疯了,列摩门纳。”半晌,他说,声音低迷。
轻笑出声,拍了拍阿齐兹的肩,感受到他猛然一僵的身体,以及他眼神里混乱纠结的闪烁,列摩门纳沉下眸色,压低声音开口。
“他们实力不凡,以一当十都不为过。埃及军尽管人数众多,但是我们不是完全没有胜算。阿齐兹,没试过,干嘛要这么早认输。”
“我不是认输,只是这场仗,实在打的太没有把握,你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列摩门纳,我只有一个疑问,你做了这么多,不惜暴露自己身上的秘密,就为了把卡丽熙带回来,为什么?”
问出心底一直困扰自己的谜题,然而,隐约之间,阿齐兹又感觉到这个答案,可能会令自己很失落。
皱了皱眉头,敛眼,些许的愁郁蒙上茶色的眼,额前的发丝晃动在晨风里,悠然自得的打乱了两人之间些许紧绷的气氛。
“我承诺过,要带她回来。”
☆、第 二十二 章(下)
这,算是答案吗?
不悦的拧起眉头,阿齐兹一时语塞,对于列摩门纳给出的这个看上去很堂而皇之的答案,他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履行承诺,是君子之行。但是,拿自己的命,去履行一个承诺,是否有些太过头了。
这是认死理,还是遵守诺言,阿齐兹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分辨这个问题,意义已经不太大了。
忽然,悠然地笑起,一扫刚才满脸的阴沉,耸肩,一声叹息。“好吧,既然你承诺过,那我会尽力帮你履行诺言。但是,请你下一次向别人承诺时,谨慎一些行吗?不要尽承诺这么高难度的事情,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拉起面罩的同时,点头,模糊的笑声从黑色的面巾下传来,透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意思。“明白了。”
刻意被拉长的一声长叹,在列摩门纳起身朝马走去的背影后响起,阿齐兹摇了摇头,跟着起身挥手命令属下动身,一行人在短暂的休息之后,又踏着逐渐灿烂炽热的晨光扬尘而去。
“是的,自己承诺过她,自己言出必行,自己从不曾失言,自己……”蹙眉,暗自紧紧地叮咛,却发现思绪越来越混乱不清,纷纷攘攘的一团乱麻堵住了呼吸,困扰着胸腔里的心跳声都变得越来越无律了。
眼下,自己一意孤行的妄自行为,已经为身边的人带来了不可预估的危险,将大家引向了可能万劫不复的深渊,即便他们是心甘情愿的跟随着自己,她的愧疚仍然沉重一如盘石死死压在她的良心之上。
然而,列摩门纳却无法停下仓促的脚步,隐隐的,在远方有什么令她不可自抑的想要追逐而去,似乎只是温暖晨曦中的一枚微笑,又宛若是深邃暗夜里的一盏目光……说不清道不明的,她第一次在迷茫不清中,尝到了失魂落魄的味道。
这感觉,真该死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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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由塞瑟带来了库西纳的传信,简单的几句话,令列摩门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暂时放回去了。
那支号称“死军”的部队,同意接受雇佣,五万人的军队快速集结之后,朝着叙利亚以南的西奈半岛开跋,以他们向来雷厉风行的行军速度,预计十三天后就可以到达。
与此同时,库西纳的信里还捎来了另一条消息……拉巴尔撒亲征了,部队已经从哈图莎出发。
这个整天躲在华丽宫殿里的赫梯王,终于被迫率领从贵族手里借来的雇佣军队,不情不愿地向着早就久候在战场上的拉蒙西斯二世而来。
等待着拉巴尔撒的,不仅仅是这个向来耐心不足的年轻法老,还有拼命搏杀在前线,却迟迟等不到自己君王的心怀不满的赫梯大军。
这场耗时旷久的大战,看样子就要进入最后的阶段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阶段,将会决定两个强国之间,到底谁才是屹立于世的真正强者……
是纵横沙漠根基深远的埃及,还是俯瞰高原世代善战的赫梯。
众神之下,一切将有个真正的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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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顾四周,巨大的白色帐篷围出一方精致奢华的空间,造型轻巧的矮桌,宛若一片浮萍漂在水面,端放在柔软精美的地毯上,描金绘彩的各种装饰散发着艳丽夺目的庄严,只是位于野外的一个帐篷,却处处流露出精心布置的华丽气质。
在帐篷里转了一圈,卡丽熙看向门边,眉头紧锁。
与夏尔玛在清晨到达这个不知名的地方,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身穿埃及服装的士兵……
无论如何,卡丽熙也没猜到,夏尔玛竟然将她带进了埃及的军营之中。
自从进入军营,夏尔玛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她的沉默着实令卡丽熙更加感到了害怕,目光无助的看着她,却换来她回避的移开视线,那僵硬的侧脸托着淡淡的阳光,竟然令卡丽熙感觉到了陌生的冰冷。
夏尔玛和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说了几句话,转身经过卡丽熙身边的瞬间,脚步略微顿了顿,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在看她一眼。
卡丽熙注视着那个散发着淡莫疏离气息的背影,缓缓消失在一处帐篷的拐角。突然而来的恐慌,令卡丽熙心虚的瞄了一眼四周,因为自己的出现,周围明显动荡不安的气氛里,藏着来自埃及士兵的质疑目光,那些闪闪烁烁的视线,透着漠不关心的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