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冒然出兵追击,搞不好正中拉蒙西斯的陷井,到时轻则损兵折将,重则可能全军覆没,谁都不敢拿着百万大军的性命冒险。
“派去监视埃及动静的人,有什么消息?”
“除了留守的十万人,其余几个军团陆陆续续都已经撤退的差不多了,拉蒙西斯被阿蒙军团(法老亲率的军团)保护着已经到达三角洲边缘的努帕。”赫图巴答道,早上刚收到传报阿蒙军团是第一个撤退的,其余的四个军团随后都弃营而去。
皱眉,对于拉蒙西斯的退兵行径万分不解,到底是什么原因令那个小法老,突然退出了这场胜负仍然难料的战争,有一点拉巴尔撒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绝对不是因为惧怕赫叙联军。
从拉蒙西斯每战必亲临前线的行为推断,年轻气盛的他还不至于胆怯百万联军,埃及在人数上不及联军,但是二、三十万人的差距,不可能轻易让他怯步。
那又是什么原因,能让拉蒙西斯放弃已经苦战至此的成果?
“陛下,叙利亚王子拜西里求见。”
“请。”坐正身体,暂时放下心头的疑虑。
走上前,拜西里颔首敬道:“陛下,刚得到我父王的密信,请陛下过目。”
一挥手,侍从上前接过拜西里手中的羊皮纸,双手捧着递到拉巴尔撒的面前。
拿过,打开,一眼扫去。半刻之间,脸色陡然一变,惊骇划过茶色的眼,激起一片盘旋莫测的旋涡。
片刻,一声大笑冲口而出,惊得一屋子人都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阿尤法终于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继而又一长串洪亮有力的笑声,手中泛黄的羊皮纸写着令人激动不已的好消息,大笑眯眼的拉巴尔撒将信交给侍从。“拜西里,你的父王真是这仗的大功臣啊!”
疑惑不解的颔首,问道:“陛下此言是何意?”
“你看一看就明白了。”轻挑眉头,示意侍从将信交给他。
看了几眼,立刻如同惊天霹雳一般怔在当场。“这……”抬眸,惊诧的眼看向志得意满的拉巴尔撒,又将满是不信的视线投注到羊皮纸上。“埃及退兵是因为法老中毒了,是我父王派人投毒的。”
一句话,令在场所有人结结实实都惊住了。
点头,赞许不已。“我还真不知道阿尤法有这么厉害的一手,拜西里,你立刻派人回去,传达我的谢意,告诉阿尤法不用担心埃及的报复,赫梯必定会全力支持他,我会派兵保护叙利亚。”
惊,大喜颔首,语气激动的开口。“是,我立刻派人回去向父王传达陛下的话。”
法老中毒了,这就可以解释埃及退兵的举动,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不仅仅是这一仗肯定打不下去了,恐怕这会儿整个埃及都慌成一团了,如果拉蒙西斯驾崩,埃及必须赶快选出一位新王。
据说拉蒙西斯过于沉迷在夺取西奈半岛的战争之中,致使那座随处可见各国美艳佳丽的皇宫,几乎总是缺少一位国王的身影,真正是白白浪费了那些异域脂粉的芬芳年华。
以至于,年过二十的拉蒙西斯膝下竟然无子,这就意味着埃及王位并没有继承人……国王暴毙,没有子嗣,这应该算是一个国家进入动乱时期的前兆了。
止住笑声,却止不住心底翻江倒海的狂喜,只要拉蒙西斯一死,埃及国内争夺王位的内战即将拉开序幕,这座经历了狂沙大漠洗礼的国家,就会如同一只挣扎在重伤边缘的巨兽,脆弱的不堪一击。
只要耐心等待一时,卡迭石之役赫梯收获的将不止是一座西奈半岛,而是那条贯穿了金色沙漠,生生不息孕育了埃及文明的被众神眷恋的……尼罗河。
“传令下去,大军驻扎于此,还有更大的胜利在等待着赫梯人。”起身,背手而立,气焰张狂的命令。
“是。”虽然心底还有不少疑问,可是众人仍然躬身接令,谁也不想在此时说三道四,扫了这位赫梯王胜券在握的壮志宏愿。
☆、第 三十六 章(上)
疾驰而过的风,失去了西奈的温柔多情,变得猛烈而混乱起来,宛若撕扯着空气的无数双大手,将一切揉碎又狠狠地抛向天边。
在颠簸的马背上呼吸也显得很费力,努力透过迎面而来的烈风看向前方,眼睛被混进细沙的风打得生痛,抬手拉了拉面罩,唇边的呼吸闷热异常。
蓦然,眼前一暗,光线被斗篷的风帽遮住了,连同那些纷飞乱扬的风沙,也被身后人帮她拉上的宽大风帽彻底挡下。转瞬一愣,继而,无声无息的笑起,恬静迷人,甜蜜温暖,些许不合时宜的羞赧。
环在腰间的手臂,不轻不重的力道,藏着不易察觉的细心呵护,用那只生满冰冷坚甲的左臂传递着形似温柔,又若守护的沉默温度。
“到努帕了。”骑行在最前方的属下高声提醒,众人随着拐过一片松软的沙地,一座巨大的城门赫然耸现于蔓延无尽的漫天黄沙之间。
黄土灰色的城墙,与周围接天连地的沙漠颜色相近,如果不仔细看,你会以为那是一道风卷狂沙的万里屏障。
“进到这座城里,我们就进入埃及的地界了,一切都要小心。”附在卡丽熙的耳畔轻声,几缕黑发顽皮的从风帽边缘滑出,轻擦着列摩门纳的嘴唇飞过,撩人的香气乱了眼神,瞬间。
“嗯。”点头,侧目而视,蓝眸盈着一缕安然,不期然撞进一双近在咫尺的茶色眸子,近到呼吸可及的距离,一个令人忘却生在何处的奇妙距离。
“驾!”一声低呵,来自与她们并驾齐驱在几个马身之外的夏尔玛,惊散了暖香浮动的暧昧气氛。
心神一收,列摩门纳坐正身子,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挂在薄薄的唇边,金色的阳光落在茶色眼底,亮的剔透耀眼,透着一阙太阳为之黯淡无光的恣意张狂。
敛眼,眼底的蓝光托着淡淡的甜蜜,顺着弯起的眼角飞散在马蹄踏出的金色沙尘中。刚才的一瞥间,纠缠着那双总是淡然稳健的茶色目光的某些讯息,透着难以捕捉的悠悠关切,迤逦在沙漠上空耀眼刚猛的阳光,都变得柔软缠绵开来。
到达城门,夏尔玛拿出一道金令递给守城的侍卫,侍卫见到这道金牌,立刻颔首行礼,一行人没有经过任何检查便长驱直入努帕城。
在城中不太宽阔的青石路上又疾驰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出现在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倒影着一座金色与白色交相辉映的建筑物,精美绝伦的轮廓,气势如虹的壮阔。
马不停蹄,没有心思欣赏这座异国建筑的风情,众人朝着宫殿大门驶去。
早有数位官员在雕刻着金色神像的石门边等候,见夏尔玛到来,他们快步上前,颔首,语气急促慌乱地开口。“您总算回来了,夏尔玛大人。”
“陛下怎么样了?”翻身下马,将缰绳马鞭一同交给侍卫,气息不定的问道。
为首的大臣苦着脸,摇头,皱成一团的脸堆满惊慌。“仍然高烧不退,昨天夜里醒过一次,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又昏过去了。医官说陛下的心脉越来越弱了,如果在找不到解药,恐怕……恐怕……”不敢在说下去,他抬手擦去额头不断渗出的汗水,不是因为秋日明媚的阳光,而是心神陷入绝望的寒冷。
看向卡丽熙,在那双湛蓝的眼底瞧见了很显眼的担忧,不敢在耽误时间,夏尔玛急切的说道:“赶快去看一看。”
点头,迈步,竟然感觉到一丝虚浮的恍惚无力,沉重的心跳声如同在山谷里敲响的鼓声,在耳膜里不断回荡着莫名的胆颤心寒。
蓦然,垂在身侧的手被牵起,淡淡的温暖顺着冰凉的掌心渗进麻木不安的身体,奇异地安抚着那些心跳声又恢复了规律平缓的跳动。
侧目,牵着嘴角,展开一抹虚弱的笑,透着感激。
虽然,只能从那道微弯的眼角窥探出列摩门纳的笑意,那抹藏在面罩下的浅笑,仍然明媚一如头顶的阳光,张扬,顽固,扬着能够令人瞬息感觉安心踏实的稳健强势。
大臣们走在夏尔玛的旁边,不时与她说着什么,擦身而过的风里隐约包含了支字片语……对于法老病情的焦急,对于卡丽熙能否解毒的质疑,以及对于赫然闯进埃及营地,并向法老发出挑战的极端危险的人物,出现在埃及行宫的深恐隐忧……
从他们不时朝列摩门纳投来的警觉视线里,卡丽熙已经可以感觉到一股诡异紧张的气氛,正随着她们不断深入行宫的脚步蔓延开来,仿佛四周埃及侍卫的人数正在增多……廊下的转角,花园的草地,石柱的旁边,在阳光触摸不到的深浅不一的阴影里,都能看见手持长矛短剑的年轻侍卫,那些陌生的脸上刻画着蓄势待发的警惕,搭剑执矛的手臂青筋暴露,似乎只要一丝风吹草动,就可以点燃他们与生俱来保卫法老的使命感。
蜿蜒如水的长廊,来往着形形色色的人,从穿着上判断大部分是官员和将军,还有脚步匆匆的侍女仆役,从他们探究惊诧的回避视线,卡丽熙清晰无误地看出了无形却犀利的压力,无暇顾及这些闪烁攸然的视线,她隐隐不安地看向身旁的列摩门纳。
她很安静,自始至终保持着惯有的泰然沉默,淡然如水的目光,如同一片冰冷的月光掠过海面,与周遭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那张一半被面罩藏起的脸,隐在了阳光无法穿透长廊的灰色阴影之中,额前微卷的茶色发丝,随着她沉稳的步伐轻缓地晃动着,摇曳起令人侧目的闲散悠然,悄无声息地散发着引人注目的凛冽气质。
感受到来自卡丽熙的目光,忽尔,她偏过脸,眼角不期然地弯起,茶色的流光闪烁不定,不语。
回以微笑,一丝担忧在列摩门纳这个笑容里悄然滋生,微昂起脸看向前方,干净的蓝色目光清如秋水。
★★★ ★★★ ★★★
再一次派去死军营地的官员,又无功而返了。与上一次相同,仍然没有见到那个有钱有胆雇佣死军的神秘人。不得已,只能留下拉巴尔撒召见的信函,在达巫夏冰冷的瞪视下,传令官跌跌撞撞地爬上马背扬鞭而去,那个速度简直如风似潮。
将那张羊皮纸丢到桌上,达巫夏接过侍卫端上来的酒杯,一口仰尽,又添了一杯,坐下。“拉巴尔撒被拒绝了二次,这口气他不会咽下,如果我们不抢在他们之前动手,赫叙联军很快就会出现在营地的大门口了。”
瞄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不用细看也知道写了什么,无非是想要联盟的废话,只要是和埃及为敌的人,在拉巴尔撒的眼里都是可以联盟的战友。
“列摩门纳临行前交待,敌不动,我不动。现在,我们只能按兵不动,看情况在说。”
叹息,点头,似乎想到什么,达巫夏皱眉说道:“只派阿齐兹带那么几个人跟着她们去努帕,万一埃及有变,对她们下手,是不是太冒险了?”从始至终都不同意只带十余个侍卫随行进入埃及境内,又无奈于列摩门纳的固执,拗不过她那一句“人越多,越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的理论,只得依命行事与库西纳一同在营地等候。
与达巫夏有着相同的担心,与他一样无法说服向来顽固的列摩门纳,库西纳摇了摇头,眉头拧紧,道:“我料想埃及还不至于在此时多生事端,如果他们真想对列摩门纳不利,一定会考虑到驻守在此地的死军,赫叙联军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埃及人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为自己多树立一个敌人。”
长长一叹,道理是正确的,可是这么一个多事之秋,真不知道埃及人还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趁拉巴尔撒还没有动作之前,我们先部署一下。”起身,库西纳将桌上的地图展开,压上酒壶,抬头说道:“把几位大人都找来。”
“是。”帐内的侍卫行礼,小跑着离开。
走到桌边,达巫夏放下酒杯,与库西纳商量起来。
★★★ ★★★ ★★★
给他们面子,那帮野蛮人偏偏不要,又把派去的官员赶了回来,简直是胆大包天,目中无人的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