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春端坐着，听着厨房传来兹拉兹拉的声响，她知道敬学在做饭，敬学在为她做饭。
天啊，她不能再多想什么了，是厨房的热气传到了她身上吗，为什么她感觉越来越闷越来越热。
是太饿了吗？
为什么五脏六腑都开始叫嚣……
为了转移注意力，程小春抓起地板上散着的几块玩具模型就拼了起来，大概是小孩子组了一会儿没了兴致就扔在一边了，杂乱地毫无章法，还好程小春看过变形金刚，凭着想象一点一点地拼凑也算是有模有样。
敬学炒了三个菜，还觉得不够，可又怕时间太晚了，只得凑合停下来，她盛好米饭，想叫程小春进来吃，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她只好洗了洗手，把饭菜都摆好后走到客厅。
到客厅后她看到的就是程小春盘坐在地板上专心致志组装模型的样子。
只见程小春弓着背，秀眉紧蹙，白皙的小脸上微微泛红。她又把毛衣给脱了，但衬衫穿得不够立整，下摆不知怎么就折到里面，导致后腰的皮肤露出了一大截。
敬学怕程小春着凉，直接走过去屈膝跪在她身后，伸出手去拉她的衣服。
这个举动把程小春吓了一跳，她没注意背后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而且还对她动手动脚……
一着急她就赶紧站了起来。
敬学还没反应过来，仍是保持着跪着的姿势。
"啊，是……是你啊！吓死我了！"程小春想不出敬学的意图，"你跪着干嘛？"
敬学这才慢慢起身，"想帮你整理一下衣服，你自己摸摸后腰。"
程小春依言摸了一摸，发现是自己衣服没穿好，再一想敬学刚刚想做的动作，瞬间脸就红了起来。
"那，那你帮我，扯一下……"程小春红着脸又凑了过去，背过身子站到敬学面前。
敬学无奈地笑了笑，把后面的下摆给她整理好，胳膊又环过程小春的腰，轻轻地将前面的衣襟拉下来。
整个过程其实不过几秒钟，而程小春的世界却是定格了，当敬学的手不小心碰到她腰部的皮肤时她完全动弹不得，敬学环住她的时候她还生出一种被敬学抱住的错觉。
敬学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
她还听到敬学问她冷不冷。
她想说不冷，她很热，从脚底到头顶，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在灼烧。
在这几秒钟里她体会到了无法形容的紧张和亢奋，如果时间持续地久一点，她相信她一定会因承受不住而窒息。
"小春？"程小春整个人都定住了，敬学不得不转个圈到她面前又叫她一遍。
程小春的意识随绮念飘到了另外的世界，可眼前看到的却很清晰。
敬学放大的面孔凑得很近，程小春残存的意识告诉她她应该亲上去。
后来的日子里，程小春一直在回想，在假设，如果她当时亲了上去，会得到怎样的结局。
可是，她不是无所畏惧的流氓啊，她想得到敬学的喜爱，在时机成熟之前轻举妄动就等于自取灭亡。
所以，她还是回过了神。
虽然在这静谧的时刻，她克制的吞咽声大得出奇，但，也好过被赏巴掌吧。
"额，我……"
"看你饿得，饭已经好了，过来吃吧。"敬学目睹了程小春一系列奇怪的反应，没有捕捉到其中的疑点。
"好。"程小春还真是饿坏了，把拼到一半的模型放在茶几上，然后跟着去了厨房。
敬学说自己厨艺还不错，这种形容真的太谦虚了，程小春风卷残云般解决了两碗饭，边吃边感叹着自己是多么幸福。
"有那么好吃？"
"有啊！真的超好吃！"
"他们一直嫌我做饭不合胃口。"敬学想起老公挑剔的口味就想摇头，儿子似乎是遗传了他爸爸的这个特点，越长大越难伺候。
"谁啊！我帮你去打他们！"程小春吃嗨了，开始口不择言。
敬学噗嗤一笑，被程小春逗乐了，刚冒头的忧郁立马被清扫一空。
现在年纪大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往往功利性很强，她在人际交往上没有特别渴求什么，跟同事之间也是淡如水，几乎都只保持着工作上的联络，偶尔会遇到谈得来的朋友也是因为大家生活情况相似。
而程小春却很不一样，跟程小春相处起来，她总是很放松，她跟程小春实在没有什么共同点，她也想不出程小春跟她交朋友是图着些什么。
当然她不相信是没有目的，但至少不是那些她厌恶的一眼就能看穿的目的。
所以她破例邀请了程小春到家里吃饭。
还好她喜欢吃。
敬学欣慰地给程小春夹了块肉，程小春又是一番狼吞虎咽。
吃饱喝足，程小春就不愿意动弹了，可饭是人家做的，自己白吃白喝了总得洗洗碗吧。
于是她特别主动地端起饭碗站了起来。
"你还要吃？这是第4碗了……"敬学很少用这样迟疑的语气说话，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上，她表现的一直都是略微强势的姿态。
长得美的可以靠脸吃饭，而她，只能靠自己的努力了，父母早已不在，她靠不了老公更靠不了儿子。
"谁说我要吃！"程小春以前没发现自己这么不禁逗，敬学说的话总能戳得她羞愤到想跳脚。
"不是要吃？"敬学干脆开起了玩笑。
"当然不是！我是要去洗碗！"程小春不想再待在敬学面前了，她逃也似地又把敬学的碗夺走。
洗着碗的程小春心惊肉跳，敬学刚才了然的眼神好像要把她看穿，而且她感觉那眼神不仅能看穿她还能看透她。
她的思想怎么越来越不受控制，明明知道敬学没有对她存那份心思，她却总是动些歪念头。
洗完碗，关上水龙头，她听到客厅有说话的声音。
没有哗哗的水声影响，敬学隐着怒气的声音越发清晰。
程小春看到敬学在窗边打电话，面色跟她的语气一样差。
"你这是无理取闹！"郑烨在电话那头气得不轻。
敬学没有让步的打算，"我是在跟你商量，毕竟小言也该上学了，东奔西跑的生活不适合。"
郑烨见说不通，直接挂了电话。
于是敬学最后只能听着嘟嘟嘟的声音惆怅地叹息。
程小春没有去打扰敬学，她静静地站在离敬学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妄图猜测这个电话的内容，她只是有点担心敬学。
敬学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家里还有客人，她这个主人未免也太失职了。
"怎么傻站着？吃点水果。"敬学把冰箱里的草莓拿出来，捏了一个就往嘴里送。
程小春赶紧拦下了敬学的手，收到敬学疑惑的眼神，程小春心中一动。
自从走近敬学之后，她慢慢可以读懂敬学的眼神，这样一来，她发觉敬学的每一个表情都生动得过分。
"这么凉，对胃不好。"程小春软软地说了她想说的话。
敬学眼睛一弯，"我还以为你拦住我是要抢去吃。"
面对这样的敬学，程小春无法淡定，是不是因为这是在家里，所以敬学很放松？很自然？
之前她都没发现敬学是这样会开玩笑的人。
别说程小春惊讶了，就连敬学本人都被她自己惊到了。
果然跟程小春在一块，她也年轻了很多。
"我才不吃。"程小春说完敬学没再搭话，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总不能一直这样坐下去吧？
程小春看了看时间，已经快10点了，末班车是10点半，如果她赶不上末班车就只能留宿在这里了…
留宿吗？
她瞥了眼若有所思的敬学，不知该怎么开口。
最后，程小春还是没能留宿，敬学把她送到了公交上，没有一句挽留的话。
这个晚上就像一场梦，温馨又甜美的梦境让程小春不想醒来。
今晚的敬学又一次摄住了程小春的心魄，这令她仿佛回到了几十天之前，热情洋溢到冷静都冷静不下来。
在回去的车上程小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很奇怪的是她梦到了敬学在打电话的场景，敬学在电话中大吼着要离婚。
梦中的声音太大，程小春一下子惊醒了。
醒来发现公交堵在路上一动不动，幸好并没有坐过站，只是外面这时下起了雪，大雪纷纷扬扬地随寒风飘落，天色太暗，程小春只靠旁边的车灯才能看清雪花的形状。
此刻她的心情就像这些雪花，从最高处轻轻柔柔地旋转，旋转之后再旋转，恣意地跳着欢快的舞蹈，但这并非持久之计，就算再不想落地也身不由己地越落越低，越落越低，最后，融化在尘埃里。
她的心里再也开不出花朵，太快乐了反而容易感伤，这感伤还不是没有缘由的。
离她要离开的时间只剩下半个月了，半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不过只有两个周罢了，而这样的夜晚还会再有吗。
她的潜意识已经替她做出了回答，她的回答就是，不可能再有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开始怀疑她所谓的一百天原则，这个原则在敬学身上好像并不适用，日复一日的相处给她带来的是越来越深的了解和越来越多的渴望。
在逐渐热络的时候谈起分离，只是想一想就足够让她痛彻心扉。
可，她是真的要离开了，她的实习期本来安排了半年，但她三个月就可以把钱赚够，因此提前提出了离职，正好赶上过年，也是个好时机，年后她便不再来了。
她跟敬学的关系在她看来也是同事之上朋友未满的，一旦她脱离了同事这个身份，没有了每天的不期而遇，她真的没有信心跟敬学再维持下去。
程小春回到宿舍已经将近12点，室友们问她怎么这么晚，是不是去约会了，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给手机充上电之后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是来自敬学的。
敬学在半个多小时前问她到哪里了。
程小春深吸一口气，给敬学回复了"刚到宿舍"，放下手机她打算去洗漱了，没想到手机立刻又亮了起来。
敬学仅几秒钟就回复了过来，她说"好的，晚安。"
敬学真是一个细心的朋友，平日这个时间早就睡了吧，现在这么晚了还在等她安全到达的消息。
程小春打着字的手微微发抖，打了几个字又删掉，重新打了，又删掉，最终放弃了回复的想法，她想回复的不过就是一个晚安而已，可这两个字仿佛有千斤重，她说不出来。
手随心动，她狠狠心就关了机，收拾完呈大字躺到床上。
说起来程小春你也并不勇敢啊，一切都还没开始，就已经怕得想逃。
自嘲地笑了笑，程小春睡着了。
梦里，敬学再也没有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梦会醒，心会碎。
预备唱！
心会累~爱会冷~~这是感情必经的过程~~~只是有人就放弃~~~~也有人愿意再等~~~~~
☆、第 6 章
都说伤春悲秋，但对程小春来说，冬天才是情伤多发期。
而雪天，更是覆盖了她初恋的完整记忆。
那时候她们都还小，也不懂什么爱情，更不懂什么直弯，初恋跟她是初中同学，两个人相互吸引，关系越走越近，没有开口说要不要在一起，却默默做尽了情侣间该做的事。
然后就在一个冬天，程小春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要转学去其他地方。
新学校离原来的学校不算太远，可对一个刚刚十几岁的乖孩子而言已经是天涯到海角的距离了。
断了联系后程小春一直忘不了她的初恋，包括到现在也是，每个雪天都会冒出那么一点怀念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