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缺内在了。
吞掉整个天地, 吞掉远古那只老烛龙所有的遗留,那时候世间何人能及虞操行?他将一手将虞这个姓氏推向最高的顶峰。
当然,在做到这些之前,他还需要解决几个小麻烦。
比如说他那竟然没死掉的表弟, 又比如说……
虞操行张开嘴, 烛龙用压过轰轰雷霆的声音吐出一个名字。
“谌巍。”
青城剑圣出现在虞操行面前不远处,凭空而立, 手握在没出鞘的剑柄上,对他点点头。
谌巍看起来并不太好,神色冷淡,面容有些憔悴,下巴冒出了一点胡茬,衣袍穿得也很朴素。虞操行见他这模样,立刻明白说大国师醒不来了的传闻大概是真的了。
就算再如何强大的人,在心爱之人出事后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啊。虞操行一边庆幸着自己并没有心爱之人,一边假惺惺地问:“我表弟还好吗?”
“不劳关心。”谌巍道。
一边说,剑圣一边瞥着眼前的烛龙。
这般庞然大物无论做什么表情都会显得面容狰狞吧,但虞操行偏偏能令它的表情看上去溢满了恶毒。谌巍听到他说:“早知道你两人的关系,当初我就放他一马留个人情了。”只觉得那语气虚伪又可怕。
非常可怕,
除了可怕的人,谌巍想不出什么混账会打主意不当人而去当条大长虫。
但这也挺好,毕竟……
谌巍没思考完,久久等不到回答的虞操行就张开龙嘴对着他咆哮,狂风卷着乌云化为巨浪向着他扑来,来到他面前时,狂风已化作利刃,乌云则化为了沉重的石块,以遮蔽他全部视野的势头要将谌巍撕为碎片。
谌巍佁然不动,甚至湘夫人也不曾出鞘,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它们来到。
风云过后,他同样站在原地,分毫无损。
虞操行吃惊了一瞬间,以他的城府,这点吃惊原本不至于被谌巍发现。然而那双明亮的龙瞳实在太大,使得一丁点变化落在人眼里也极为明显,反倒叫谌巍觉得可笑。
“你不可能觉得这些对付大妖魔的手段在我这里也能成功吧?”谌巍问,“如果要以力破巧,至少拿出你全部的实力来。大宗师之境,可和那些活着就能增长的妖魔不同。”
虞操行眯起眼。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当年的车炎、虞氏圣女、乃至青城老掌门、朝廷里几个有宗师之境的将军大臣,这些人都在他面前出手过。如果说过去会因为他自己实力不够,以致对区别模模糊糊,现在他即将成为真正的烛龙,眼力也上来不少,对谌巍的力量看得更加清楚。
谌巍绝不只是大宗师。
但是……大宗师之上,难道还有境界吗?
虞操行心中疑问转动,更加谨慎,表面上则用他也有些关心的问题打掩护。
“你竟然知道那些妖魔死在我手里?”
“不然那些侵.犯边关的妖魔呪兽到底去哪里了?”谌巍反问,“我在魔域外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们。倒是车山雪他大徒弟对我说,你要变为烛龙,定要无数牺牲。既然没吃人,那就只有吃妖魔了。”
谌巍说的只是他的猜测,却不知道他正好说中了。
之前一个月,虞操行就在魔域,先是一个个找上那些大妖魔的窝,将它们打死后吃掉。那些大妖魔也有几个厉害的,虞操行第一次找去,没能成功吃掉它们,倒叫它们反咬下一口肉。虞操行为疗伤,只能将目标瞄向那些小一点的妖魔,整群整群的吞,伤好了再去找那些咬伤他的大妖魔。
他此举也有磨练自己的意思在里面。
以前虞操行不注重这方面,毕竟他想杀人,有千万种方法,无需他自己动手。故而在必须面对轻易不落陷阱又身经万战的谌巍时,他难得感到几分没底气。
这回他在魔域和那些大妖魔们好生争斗了一番,从头到尾的鳞片都沐浴了一番鲜血,自觉有把握了,才回鸿京取龙气和与龙气相连的三条灵脉。没想打谌巍竟然比他预估的还要强,这可失算了。
虞操行从鼻孔中喷出一串火柱,放开那些手段,干脆向着谌巍冲过去。
吃了那么多妖魔,他早就不是虚无之身,但他依然不惧怕谌巍的剑锋,因为他每一片龙鳞都坚硬无比,湘夫人的剑刃自上面擦过,带起一串火花后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白痕。
谌巍砍了几次砍不动,皱眉运气,内息灌注于剑身,剑锋上青芒暴涨几丈。
地面上的人看不见翻滚的黑云以及庞大黑龙中间那个属于谌巍的小点,却能看到黑暗中突然迸发出一道狭长的青光。
青光向着飞舞的黑龙射去,沿着它避让的轨迹落下,一剑将整个黑暗的天空砍作两半。
但剑光一触及龙鳞,龙鳞表面便突然浮现出火焰般的纹路。
那是真正的“符”。
祝师的符道,最开始来自天生灵觉的人在沙地上,在绢布上,在树叶描绘他们所见的美丽花纹。
那种花纹可能出现在雷电闪过的天空中,可能出现在被火点燃的木炭上,可若要追寻最初的最初,它们全部来自当年那条老烛龙的鳞片。
虞操行鳞片上的符文不及老烛龙的百分之一,但要防御一两次剑光还是能做到的。
他自得地大笑,高声道:“我已经是真龙了!”
谌巍不悦地啧了一声,再次和虞操行战在一起。
天空中的剑啸龙鸣传到皇陵行宫,声音依然清晰无比,虞操行说的那句话也是一样。
车元文、几个辅佐的老臣、章鹤雅、宫柔、万子华、杨冬熔……除了李乐成依然留在桃府,为稳定东南局势不曾回来外,该到的人来到西园中,将昏迷中的车山雪包围了整整一圈。
宫柔和几个师兄师弟坐在一堆,虽然忍住没流泪,眼睛依然通红。老臣们轮流出去,淋着雨也要看看天空,等回到殿中和同僚们议论两句,说到最后总要唉声叹气。
已经很有帝皇派头的车元文在床榻前渡步,从床头走到床尾,又从床尾走到床头,没把别人晃花,先把自己的眼睛晃花了。
这个时候听到虞操行那句得意的话,他不禁生气地喘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喜公公搬来的圆凳上。
整间屋子都没人说话,他们倾听着天空中的声音。
就在听到虞操行兴致勃勃和谌巍说起他是怎么依附在车炎的尸骨上,用一截肋骨捅穿车山雪的时候。车元文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道:“我想不明白。”
一屋子人齐齐抬头,看向唯一发出声音的皇帝。
车元文则看向宫柔和杨冬熔,问:“既然你们说,当天那个阻挡其他人的结界是皇叔爷爷吩咐你们开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宫柔道:“为了不让其他人进去。”
车元文道:“这又为何?”
杨冬熔道:“为了和虞贼见面,并……并被刺死?”
“不是,”章鹤雅道,“师父事先给自己种了假死的秘术,显然并不想死在虞操行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