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来了之后,才知道楼外楼的主人是几年前差点和我结亲的女人,吓得我差点跑回了云州。但族中有令,不能不从,于是我就只能待在黎州城等她见我。可谁知见她没见成,反倒是遇到了你。”
“……”原玳看着这个兴致勃勃聊天胡说的女人,突然觉得人生真是艰难。
“嘿,后来你就知道了,大家一起胡吃海喝嘛。然后昨天庙会嘛,我就遇上了一个蓝衣少女,却不曾想正是那位我的前未婚妻子白泽姑娘了。”说到这里,云开摸了摸下巴,显得十分的轻浮,“早知道她长得那么漂亮,当初我就不会离家出走了,就是让我入赘我也愿意娶她的嘛。”
所以说,这个长得十分俊美的云州人是男还是女。这说话的方式,怎么如此登徒子啊!原玳看着她,一脸的无言。
那天晚上,新月如钩,屋檐下的灯火亮了一整晚。微风轻拂的高空里,云开不晓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依稀只记得那个黑衣黑发的消瘦年轻人,始终盘着腿望着这一城灯火,一动不动安安静静。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满人间。云开睁开眼,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黑影,只看到了排满屋顶的酒坛子,还有压在酒坛子底下那张纸条。她伸手,取过纸条,白纸上的黑字张扬的写道,
【吾友云开,几日款待,实是多谢。今已是离别时分,玳已前往下一个地方,万望君安。五行赠与吾友,权当念想。已自取十金,吾友不必挂怀。】
她这短短的几行字写的文绉绉的,可里面的内容却让云开看的哭笑不得。捏着这张纸条,她望着下方熙熙攘攘的街道,轻声叹了一句,“原来,真名是玳啊。”
原玳……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她瞪大了眼睛,却又在反应过来的下一刻,哑然失笑。“罢了罢了,还真是,便宜你了。”
她伸手,将这条纸条撕掉,纸屑纷纷,随着清风坠入凡尘。高高的七星楼上,那个红衣墨发的女子,抱着长剑,遥望远方,勾唇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进入副本了也是不容易!这个世界比较奇葩,设定什么的怎样都好啦。原先就有被称为祭师的阴阳师出现啦,白泽的身份你們也能猜出来了。嘛,下章开始,打副本。这种事怎样都好啦,请不要在意太多。
最近略忙,但我还是会记得更新的啦。
☆、第三个地方——经年旧事
【第十六章】
端阳节过后,原玳将五行留下来送给云开,又从她那里自取十金,便离开了黎州城,朝着城南的葬帝山走去。
传说,葬帝山颠,白雪茫茫,除了端午过后开放的血色红莲,从不见草木影。红莲花开五月五,一直开放到七月十四鬼门开,才会凋零。更有,此地乃是黎州城域内最高的一座山,风景自然是不必说的。爱好山水喜摘药草的华初,焉有不去的道理?
只要华初想要去的地方,刀山火海她原玳也会全力以赴。何况只是一座,几千丈的高山而已。
出了南郊,随意买了一匹马,她便朝着葬帝山脚进发。因着那座山实在是太高了,远远的,远远的还在山脉的外围,就能看到高耸入云的山体,实在是高山巍巍叹为止观。
从密林一路骑着马走来,行了两天两夜之后,原玳终于在一片茂密的山林里,迷失了方向。
望着这片郁郁葱葱的茂林,原玳抬头,仰望长空,大片的枝叶遮住了阳光,幽暗得连一丝缝隙的光明都没有。她拽着缰绳,看了一眼眼前大片的低矮灌木,终究还是翻身下马。踩在落满枯叶的丛林里,一掌打向了身旁的枣色骏马,马儿一鸣,甩着蹄子向后冲进了密林里,再也没有回来。
向前,走了两步,看到枯死的树桩辨认了方向之后。转身,抽出长刀,朝着要前进的方向一刀劈了出去。大片的灌木粗藤被砍向两边,无边的密林在这个陌生来客的刀下不情不愿的露出一条通往深处的小路。
原玳就这么提着刀,踩着鹿皮靴,孤身一人进入了黎州城太白山脉的最深处。
日昏沉,在这座丛林里行了五六天的原玳总算摸索着来到了葬帝山下。一路走来,不知道斩了多少来路不明的怪物,前几天斩了一条巨蛇,昨日里又杀了一只野猪,这郁郁苍苍的太白山脉还真是活跃得狠。
一路走来,在茫茫深山中弄得脏兮兮的原玳,终于在发现那条深不见底的长河时忍受不住,一个跟头翻进了水里。等到浮出水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葬帝山脚下。将全身洗净,把湿掉的外衣摊在铺满鹅卵石的岸边,原玳穿着湿漉漉的中衣靠着刀击巨石的火花在苍茫的河岸上升起了一堆火。
水性很好的原玳,在水里抓了几条鲜嫩的活鱼,打算烤来做今夜的晚饭。她的干粮几天前就吃完了,这几日都靠着自己的身手来养活自己。用内力烘干衣服之后,她蹲在河边,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剖开鱼肚,利落的清洗干净。
一旁的华初跟着蹲在她身边,看着她修长的手指上沾满的血腥,笑眯眯的说道,“阿玳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呢,都可以到酒楼做大厨了。以后阿玳会给我做饭吗?”
手一顿,原玳扭头,看着眼前笑的眉眼弯弯的少女,笑道,“嗯,会。”
天色渐暗,可这空旷一人的河边因着这个笑容却是灿烂得如此明显。
将火架起来烤鱼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月满星空,高山之上只有几点繁星轻悬。原玳穿戴整齐,盘腿坐在河岸边,看着眼前烈烈燃烧的火焰翻动着架子上的河鱼。空落的河岸边,鱼香味飘散,随着清风漾在河面上,一路吹了好远好远。
原玳盯着烤鱼,一动不动,一旁的华初则轻轻的靠在她的肩上,望着不远处粼粼的河面,发着呆。她们二人,没有交谈,听着身后茂林深处传来的风声,感受着身前红色火焰的灼烧,静静的在这边深邃的星空底下融进了夜里。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也没有过很久,原玳听得身旁的少女发出一声惊呼,终于回过神来,“怎么了?”她扭头,却看到身旁的少女轻轻捂住嘴巴,伸手指向河面,一脸的惊讶。
“阿玳,快看。”华初纤指一点,点向了河面。
原玳顺着她的指尖一看,有那么一瞬间也是愣住了。空落落的河岸边,不知道何时升起了飘渺的星辰,在漆黑的夜里一闪一闪,竟比眼前亮红色的火焰还要明亮上几分。
那是……萤火虫啊。
“是不是,很漂亮?”华初轻轻一笑,望着那些飘渺无际的灯火,扭头对着身旁的原玳说道。
“嗯,很漂亮。”
“是啊,这么一来,星月都齐了呢。”身穿粉衣的少女,抱着自己的膝盖,抬头看着眼前的扑朔迷离的美景,眸子深处闪着诱人的光泽。
原玳翻着烤鱼的手,就是一顿。这句话,是多么的熟悉啊。熟悉的有那么一刻她竟觉得自己还身处在茫茫的北川河边,在哪个满月无星的夜空底下陪着这个女孩肆无忌惮的玩闹。
可是,这里不是北川河啊。她看着眼前已经烤熟的鱼,去了下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含糊的应到,“嗯。”
“贪吃鬼。”身边的华初见她只顾着吃,伸出长指,朝着原玳的太阳穴旁轻轻一点,笑嘻嘻的说道。
“……”她这般姿态,让原玳甚是无奈,若是以前她还会理直气壮的反驳,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之类的话。但现在,她唯有抬头,无奈的笑道,“华初,我饿。”
“哼。”身边的少女不曾理会她,只自顾自的站起身子,光着脚走向了河边。
将手里的烤鱼啃掉,原玳抬头,却见到那个少女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河边。在满月的映衬下,她的身姿显得那么的飘渺,没由来的让原玳觉得心慌。原玳握紧了手里的烤鱼串,望着少女的背影,微微提高了音量喊到,“华初,你要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河岸边很危险的啊。你知不知道,你不会水啊,万一掉下去,我来不及救你,你就会的死啊。
死……心脏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猛的一缩,像是坠入深渊一般空落的疼从心口席卷了四肢百骸。瞳孔骤然紧缩,原玳那双握着长刀从来都是稳稳的手,竟然有那么一刻,克制不了的颤抖起来。
她颤着声音,站起身有些失神的朝着华初走去,边走边问,“华初,你要做什么?”迈出两步的时候,背着她的少女回头,笑语晏晏的说道,“阿玳要不要一起来打水漂?”
她背着手,站在河岸边,闪着光的萤火虫围在她身边,是那么的光亮和飘渺。朦胧的月色底下,她歪着脑袋,看向朝她走来的女人,笑眼弯弯。长风拂过,将她的发丝牵起,一丝一缕的落在了原玳的瞳孔里。原玳望着她翩跹的裙角,隔着朦胧的月光看向那双很久很久以前就烙在心上的清亮眼眸,瞬间就安定下来。
她眯着眼睛,望着少女清丽的容颜,勾唇轻笑,“好。”
顾不上那些河鱼会烤焦,她轻快的迈着步伐,朝着星月底下的少女走去。
原玳是初城本地人,因着初城境内有不少河流,更不说九州最长的一条河流北川河流经此处,会浮水是必要的一件事。
但是华初是九州内陆人,加上不愿下水,因而在初城呆了十多年都还是不会水。三伏天里,原玳跟着将军府里的小姐姐们去河里泅水,常常会带上华初。刚开始的时候为了逼她下水,原玳各种招式都用了出来,可这人,就是抱着自己膝盖,拼命的摇着小脑袋,死活都不愿意下,原玳也就只得作罢。
可初城的夏天是很长的,泅水是必要的,和华初待在一起也是必要的,但总不能每次带她出来就让她坐在岸边看着自己一个人玩的快活吧。故而,百般无奈的原玳转了转小脑袋,只得拖着湿漉漉的衣服上岸,陪着华初坐在岸边。
第二日再来的时候,她没有下水,而是手把手教着华初玩自己以前学过的玩意——打水漂。一来二去的,玩着玩着也能找到乐趣的华初,自然是日日跟在她身边来河边的。
记得自己走的那一年,这个人已经敢下河了吧。原玳眯着眼睛,看着一旁打着水漂正欢腾的少女,若有所思的想到。
身旁的华初又扔出了一个石头,月光下溅起的水光是那么的清亮。小石子一次又一次越过河面,声音间次传的那么遥远。少女扭头,看向一旁的原玳,轻笑道,“阿玳,这次是七响哦,厉害吧。”
“厉害。”原玳点头,含笑应道,伸手随意摸到一个小石片,站起身子,朝着漆黑的河面扔了出去。石片切过水面,一次又一次的发出响声,原玳凝眸,轻声的呢喃,“一……二……三……”
一声又一声,数到九的时候,咚的一声,小石子彻底没有了声音。这时,她低头,看着蹲在河边的少女轻声笑道,“华初,九声呢。”
“……”少女仰头,看着她的面容愣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子,伸手抚向了原玳的面颊,轻轻的摩挲道,“还是阿玳厉害。”
原玳贴着她的掌心,一动不动的站在原玳,除了轻笑,什么都做不了。
星月底下,一个人的身影,在空旷的河岸边显得如此寂寥。她站在那里,虚幻得如同孤魂。
夜风拂过,铁锈一般的血腥味就是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原玳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摸向了身后的长刀,提在了手里。她扭头,望向了血腥味最浓郁的地方。
于是,目力极佳的她看到了那十几具浸在水里的幽影。扭头,看向眼前的华初,却见那从来都是善解人意的少女抚着她的脸颊,轻声说道,“阿玳想去,便去吧。”
“好!”她点头,提着长刀,牵起身旁的少女,朝着河岸的上方一路狂奔而去。月光将她的身影拉的那么长,道道残影落在晶莹的鹅卵石河岸边,宛若最为诡异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