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火池的火在地动山摇里颠了出来,地板碎裂,火流汹涌的冲向了整个大殿。那个白衣的女人跪在殿中,看着自己怀里的皇帝,任由身后的大火袭来,纹丝不动。她看着怀里的皇帝,仿佛世间就只有这个人。
跌跌撞撞想要走向白衣女人的祁姓公子,被一道黑影拽住手臂,扯向了出口,是那个背着长弓却始终不参与一切漠视的女人,她拽着白衣的男人,冷淡的说道,“将圣女护送到这里,我们做到了!至于其他的,哥哥还是不要想太多。”男人不甘的看着那道渐渐被火蛇淹没的黑影,仰头吼了一声,还是跟着女人离开了这里!
原玳刚想冲进去,却被人拽住了裤脚,她低头一看,却是重伤的三公主拉住了她。地面摇晃的厉害,原玳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可原玳完全在意,她的目光,落在了站在三公主身边的华初身上。
“救她!阿玳,救她!”华初漠然的看了她一眼,冷冰冰的甩下了这么一句话,转身朝着那条好像纹丝不动的通道走去。原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向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俯下,身,将躺在地上的三公主抱起。她抱着三公主开是逃亡,离开之前,她又扭头看了一眼。
却见一道执着的身影,朝着被火席卷的一对人,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去。原玳想起来,这个人就是从始至终没有露过脸的灰衣人……
再度望去,去见火浪不知何时席卷了那道相拥的身影。红色的火,点燃一黑一白的衣袍,那个执着的女人,仿若抱着世间的珍宝一般,魇足的笑着。原玳看着她的表情,突然觉得很悲伤……
这个女人,应该活了很久了……活了那么久就只是为了一个死去很久的人嘛?
她最后看了一眼,却见大火蔓延,席卷一切,火光满天什么都看不见了。抱着三公主,在摇晃的通道里,朝外走去!走出十丈外,沉在了深水中……
穹顶的夜明珠纷纷剥落,落在地上碎成了粉尘,被困住的巨龙发出最后一声嘶吼,不知名的大火从地面升起,将整个墓室里困住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跪在大殿里的女人,被火蛇一点一点的吞没,她最后抬眸看了一眼,看到多余出来的身影,抬起手掌,将他再次一把摔出了大殿。素手轻抬,整个墓室的巨门齐齐落下,发出巨大的声响。墓室一点一点的倾塌,女人抱着怀里的皇帝,眯着眼睛轻轻的笑了……
她摇着皇帝的身躯,轻轻的哼着旧时的歌谣,
【今日回眸二三年,仿若一年十春秋……
谁能踏满山河千金一诺只为一相拥
是爱是痴莫非真的你不懂
……
谁能抛却一切倾了天下只为你风情万种
是爱是痴莫非真的你不懂
……】
她恍恍惚惚的唱着歌,仿若回到了那一年,一身黑甲的皇帝站在城池的废墟中,朝她伸出手,温和的说道,“来,跟着孤来……”
那是她这一生里,见过最美的场景,很多很多年以后,她都记忆犹新……
“哈,月儿,你又来陪着孤了……”听到了她又听到了,这个人再次温和的对她说着这样的话。她睁眼,在一片火海里,再次看到那道黑色的消瘦身影,湿润了眼眶,“是的,陛下……”她轻轻的应到,一如当初。
是的,我来陪你了……一个人孤单的躺在这里七百年,该有多寂寞啊……更何况,陛下是那么怕寂寞却又寂寞着的一个人。
☆、第三个地方——咫尺天涯
【第二十六章】
“阿玳,阿玳……”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这么轻轻的呼唤。是谁?是你吗华初?是了,一定是你了,也只有是你才会这般唤我的名。你这是,要来接我了吗?“阿玳,醒醒……”迷蒙的视线里,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么的朦胧,却好像可以清晰的深入骨髓。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她勉力的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可是那道熟悉的身影却再也不会出现在眼前。原来,是梦啊……她望着虚空,苦涩的笑了一下。
“啊,你醒了啊,可曾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嘛?”女人娇软的声音传来,原玳扭头一看,却见一个身穿绿衫的女人站在她旁边,右手三指搭在自己的脉搏上。
“身上的伤已无碍,先生好生休养,我先去与楼主通报。”女人抽手,低头对她淡淡说道,收拾好东西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这里是哪里?”原玳望着女人的背影,皱着眉头问道。
“楼外楼。”抛下这三个字,绿衫女人拂袖而去,徒留原玳一人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繁复的花纹怔怔的发呆。
原来……还没死啊……她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心口,却摸到了一层厚厚的绷带。肩膀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想来这绷带就是包扎那里伤口的。
抱着三公主跳下深水的时候,她搂着一个人奋力的往上游,越游,窒息的感觉就越是如万钧之顶压了过来。呼吸越来越困难在视线变得模糊之前,她看到了大片的白光,和……一个背对着她抬头仰望晴空的少女。她看着那人的背影,只觉得那人站在这里等了她好久好久。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见到了华初。
粉衣的少女站在自己眼前,笑语晏晏,原玳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这道身影就在阖眼的一瞬间破碎。原玳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无意识的轻声呢喃了一句,“华初……”
为什么还不来接我?她在心里,大声的咆哮着,可空空寂寂的再无一人应答。平躺在床上,密密绵绵的疼痛从心口传向了四肢百骸,只觉得浑身都疼的快要死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清亮的日光透了进来,一人急躁的脚步声朝着床边走来,“老天,你总算是醒了,你都昏迷了三天了,怎么样,身体还行吗?”
那人走到床边,扯了一张凳子坐下,对着她噼里啪啦的又是一通话,“那三公主的暗卫也真是的,将自己主子抱走了却把你这个救命恩人丢在了荒山野岭,要不是我有良心吩咐了白泽的手下去找你,你这会准的喂了豺狼虎豹。”
原玳听声音就晓得她是谁了,睁眼一瞧,果真是云开。她一身大红轻袍,整个人精神得好像没有受过伤,目光灼灼的盯着原玳,好像要确定这人是真的还活着一般的认真。原玳听了她的话语,晓得这条命也是靠她与白泽二人捡回来的,轻声笑了笑,诚恳的道谢,“多谢了,身体好的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她好像想到什么问题一般,下意识的摁向了左胸口,却没有如同以往一般摸到那块质地很硬的皮甲。
“你们……把我的衣服换了?”她望着云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那一身血的不换怎么给你上药……”云开瞪大眼睛看着原玳,一副你是傻子嘛的表情。
原玳躺在床上,盯着她抿唇一言不发,“那衣服呢?”
“扔掉了!”云开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扭头一看,却见原玳望着自己失神落魄的模样,仿佛被人抽光了力量,她躺在床上,显得了无生气。
就好像……一只破碎的木偶一般。云开看着这般的她,只觉得喉头一梗,什么话都咽了下去。她探手到怀里,掏出一块皮甲,放在原玳跟前轻声笑道,“你在紧张的是不是这个东西?侍女们给你换衣服的时候发现的,想着缝在衣服里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就给你留了下来,毕竟那是贴近胸口的地方嘛。”
原玳闻言,看着云开笑意吟吟在自己眼前晃着自己在意的东西,一双眼眸闪烁着惊喜。她抿了抿唇,伸手,颤抖得接过那块皮甲,滚了滚喉咙,低声的说了一声,“谢谢。”
云开靠在椅背上,摆摆手,显得十分的吊儿郎当,“这种事不要说些。”她看着原玳,身体前倾,有些好奇的问到,“这东西,是她留下的,你的妻子?”
“啊,嗯。”原玳点点头,模样显得有些傻。
“可据我所知,你并未成亲啊,你哪里来的妻子……”她话说到一半,收到了原玳疑问的目光,于是赶忙解释道,“那个,因为晓得了你的身份,就有事没事的去打听了一下,别介意啊。”
原玳摇摇头,没有一丝芥蒂,“不会。”她握着那块地图,抬头看着床顶繁复的花纹轻轻的道,“我的确是没成过亲,但和她是拜过天地的,入军前的一个月,算是我嫁给她……”
她笑笑,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纯真,云开看着这般的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样……”她沉吟了一会,复又爽朗一笑,“这地图,是你们当初一起画的,约好了一起周游九州吗?”
“是。”她笑着,语气却无比惆怅。
而今故人已去,誓约犹存,独她一人活在这世间,活的像个孤魂野鬼一般。莫名的,云开觉得有些心酸。她笑笑,对着原玳说道,“葬帝山顶还没去吧,那里的花现在开的正艳,等你伤好了之后,我带着你们一起去看吧。”
原玳愣了一下,方才明白她说的你们是什么。勾唇一笑,一双眼眸盛满了笑意,“嗯,好。”
云开又看了她一眼,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原玳又在床上躺了一天,方才下地,下地之后伤也好的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的水流不急,她身上的东西一件没丢。休息了几日之后,原玳和云开就朝着葬帝山重新走去。
白泽自那日之后,都在养伤,故而没有随着她二人上山。只是出门的时候让人将自己推到门口,在云开上马离开之前,给她整理了衣襟。
原玳牵着被云开放在楼外楼的五行,拍着马头,看着站在楼门前模样甚为轻昵的二人,摇头笑了笑。看样子,云开回到云州,应该就会来下聘了吧。望着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摸索着给云开整理衣服的女人,原玳叹了一口气。
从楼外楼出发,这次二人很机智的拿了白泽给的指南针,倒是没有迷路的就走到了葬帝山。经过密林的时候,她们二人还遇到了两个眼熟之人,那就是那日在墓中遇到的曹姓书生和青衫双锏青年。原来那日墓室倾塌时,他们二人正在通道中和机关挣扎,而后感觉到地震,慌忙的乱跑,等跑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在密林里不知何路了。
云开本来是想下杀手的,但发现白泽的暗卫就在周围,想来这二人已经被白泽注意到了,也就没有动手。反倒是给他们指名道路,让他们出去。当然,几人对墓室里发生的事都绝口不提就是了。
一路行走,来到了葬帝山顶,已是黄昏。高山巍巍,云开和原玳二人站在山顶,看着朦胧山崖间开的如同烈焰一般耀眼的花,低声叹了一句,“真美。”
原玳坐在石头上盘着腿低头看着山崖,点头应道,“嗯。”将目光遥望,果真是视野十分开阔,一目千里,大片的群山都在眼底绵延,“果真是九州北陆最高的地方,一览众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