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看船上人对云雀的态度,和她处事的风格,钟离岱就晓得,这人,身份也是个不简单的。想来,也一定是哪家的小姐。这样的身份,却给一个陌生人亲自煎药,这就不得不让钟离岱多想了。念着,这小姑娘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位大将军了吧,然后话一脱口,就这么问了起来,“云雀姑娘,莫不是喜欢上那位先生。”
她狭长的桃花眼眯起,问的风轻云淡,偏那姿态却又妩媚动人。云雀看的一愣,故而掩唇一笑,“白姑娘在说笑吧。”
“……”她这一幅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让钟离岱好是噎了一回。勾着桃花眼,钟离岱只觉得十分费解,“可云雀姑娘对她这般好……”
云雀抿着唇,极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可那憋笑憋得浑身颤抖还是出卖了她。“对一个人好,就非得是喜欢。原以为白姑娘是个通透的,却不曾想竟是如此的天真无邪。”
“……”所以说,这和天真无邪有关系?钟离岱抿唇不语,一脸的高贵冷艳。
这个话题没有讨论太久,因为钟离岱意识到自己有点犯傻了,作为高贵冷艳的三公主是不会犯傻的,她又不是她姐姐,故而,她停止了这个话题。没过一会,就陪着对方到厨房取了药,返回了房间。
两人端着药汤去原玳的房间时,隔壁一间房有婴儿的哭声大作。刚刚到门口,就见一年轻秀美的妇人怀抱着高声哭泣的婴儿轻声的哄,不一会一个年轻的男人也走了出来。看起来是夫妻两,一起哄着哭泣的孩子,但还真是十分恩爱。
云雀见这孩子面色潮红,像是着了风寒,想着自己那里备了不少药便道,“这孩子是不是着凉了?”
年轻的妇人抬头一看,却原来是隔壁房间的姑娘说的话。这姑娘她是知道的,每天都会熬两次药,送给房间里的那个人。房间里的人她没见过,想来是这姑娘病了的家人。看这姑娘这么细心的照料,妇人也就想起自己病重时丈夫的不离不弃,故而对着姑娘很有好感,平日里也不少打招呼。
此刻见她问话,也就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应话,“嗯,是有点不太舒服。”她蹙着眉,秀美的面容上走了不少的哀愁。
云雀点点头,道,“我这里有些应急的药,孩子是能用的,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说罢,端着汤药进了门,不一会就推门出来,拿了药给妇人。那妇人和她丈夫则是连连道谢。
这是中午的事情了,到了傍晚,云雀给原玳送药的时候,又遇到了正推门而出的妇人。端着汤药,云雀笑着打了声招呼,“夫人好,孩子可好些了。”
“托姑娘的药,吃了之后好很多了。”年轻的妇人声音轻柔,如同水流一般温柔动听。云雀眯着眼,显得很是俏丽活泼,“那就好。”
“姑娘这是送药吗?”
“是的。”
“冒昧问一句,屋子里是姑娘的什么人。这几日看姑娘日日准时来送药,也就上了一点心。”似是害怕自己的问题会有些失礼,年轻的妇人低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劳夫人关心了,那是我的一位朋友。”云雀笑笑,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如此,是病了?去江都求医的?”
“嗯,算是。”云雀点头。
只那年轻的妇人一听,止不住轻声安慰道,微微提高了一些声音,“姑娘别担心,江都城里好的大夫可多了,去年我也是病的以为熬不过去了,就是在江都治好的。给我治病的那一位大夫,可神了。她是一锦堂的大夫,叫做华初。虽然是个年轻的姑娘,可是医术很高超……”
“砰!”夫人的话没说完,就被房内传来的一声巨响打断了。那声音十分沉闷,像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云雀心里咯噔一下。道了一声不好,赶忙推门而入。却见原本躺在床上的原玳,不知何时趴在地上她趴在地上。用手肘撑着身子,极力想撑起自己站起来,却只能趴在地上。云雀看着她浑身都在颤抖,只觉得她是疼极了。赶忙上前一步,紧张的喊到,“先生……”
“没事!”只觉得她咬着牙这么说道,然后趴在地上,极力的撑高自己的身子抬着头继续说道,“敢问这位夫人,你说的这位华初大夫,可是姓景。”她明明已经浑身颤抖的不像话了,说出来的话语却是那么的平稳。
那一刻,云雀看清了她的表情。似悲似喜,咬着牙紧绷的脸底下,似乎藏着汹涌的期盼和喜悦。那双总是寂寂的黑色眼眸,此刻闪着泪光,仿若有什么在这双眼里亮了起来……
云雀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像是终于穿过暴风雨,拥有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她在她眼里,好像看到了所谓的希望。
☆、第一个地方——檐下初逢
【三十八章】
那位妇人点了头之后,云雀就看到趴在地上的原玳蜷缩在地上,低低的笑了两声。云雀赶忙赶过去,和那个夫人合力把她弄到床上,却见一直以来都是姿态端庄的先生伸手拽住年轻妇人的衣袖,十分无力的要求道,“能跟我说说她的样子吗?”
这幅作为,换做是别人定是要被人当成登徒子了,可放在她身上,见到那双澄澈的眼眸时,全变作了肯切的哀求。年轻的妇人点了点头,道,“华初大夫,约摸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量比一般女子要高,肤色很白,听人说她是从北方来的。”
“笑起来的时候,是不是有两个酒窝?”原玳抓着她的手急急忙忙的道。
“嗯。”妇人犹豫的点了点头。
听了这些话,她仿若确定了什么一般,只低着头,拽着被子低低的笑。身旁的两人就这么看着她,目露担忧。
“先生……你没事吧?”云雀上前,担忧的问道。
原玳猛的摇头,“没事没事!”她怎么会有事,她高兴还来不及了,又怎么会有事。她的华初还在,她怎么会有事。她笑着,眼泪却从眼角滑落,显得十分凄然。就好像戏文里大梦初醒的戏子一般,她笑的那么疯癫,却让云雀将梗在喉咙里的话全部都咽了下去。
之后的几日里,原玳显得特别焦急。时不时就拉着人问,到哪儿了到哪儿了,还有多久才能到江都。常常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有时候是傻笑,有时候是皱着眉头。起初云雀很担忧,但听得钟离岱说,她怕是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了,也就明了了。只在原玳闹腾的时候,赶过劝慰几句。
七日之后,终于下了船。
一下船,她们租了马车,没有去楼外楼,而是朝着那家名叫一锦堂的医馆走,去找那位名叫华初的大夫。
那个叫做华初的大夫,好像非常有名。原玳在车上问话的时候,马夫们都能够很热情的将自己知道的答出来。说那位大夫妙手回春,经手的病人无一不治好的。说那位大夫年轻有为,年岁不大一手医术却令人惊叹。说她随和亲近有责任心……
总之,云雀听的,都是好的。看着原玳双眼冒光兴致勃勃的听着那个女子的事,她和钟离岱坐在一旁沉默里。看她这个样子,是一定以为自己想找的人就是那位华初大夫了,可万一不是,又如何是好?这几日来,原玳疯魔一般的症状落在她们眼里,实在是痴的太过厉害。
马车行至医馆,守在门口的一位年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过来搭了一把手,将原玳送进了馆内。进到里面,年轻人就道,“请先生在此稍作片刻,我师父一会就来,给您看治。”
进到这家传说中的医馆时,原玳开始左右张望。什么也没有看到之后,一旁的云雀看到她露出失望的神色,然后提起气,朝着年轻人发问,“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名叫华初的大夫。”她在紧张,云雀清楚的知道。因为她放在扶手上的手在轻颤,声音也抖得十分厉害。
年轻人一愣,复有冷静的说道,“先生可是听了华初大夫的名头前来医治的?可惜华初大夫一年前的时候就离开了医馆,不在此处了。不过我家师傅医术虽然没有华初大夫的高明,但也是一等一的,先生的腿伤一定能够治好的。”
原玳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她抖着声音,有些害怕的问,“不在了吗?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回故乡了。”
她故乡在哪里?她问。
在澜州吧,隐约听她说过,是澜州。他答。
她是不是姓景?她又问。
哎,先生你是怎么晓得的,她的确姓景。他道。
这一问一答间,原玳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扶着扶手,浑身开始颤抖,激动的心跳都开始乱了。是她,是她,的确是她了。她不在这里了,她回去了,她说过会等自己回来的,所以一定是回去了。我深情的看着你说:“ 众多GL分类文包请戳→谁染兰色凉薄意贴吧 ”
双手撑在扶手上,想要站起来,可是拖累的左腿却疼的厉害,让她跌了下去。
有人掀开背后的门帘走出来,边走边道,“阿大,是哪位客人要治病啊。”
“师傅,是这位。”年轻人恭敬的应道,身后一阵风刮了过去,他转头一看,哎,人呢,刚刚还在坐着的,怎么人不见了。
扭头一看,全见方才还坐在椅子上的人不知何时单腿跳到了屋外,高高一跃,落入了人群里。与此同时,身后响起女人激动的呼喊,“先生,你要去哪里?!”
要去哪里?她要回去。
原玳拖着受伤的腿,一路跌跌撞撞,闯入街道之中,遇到一匹当街而行的马,下意识的伸手拽住缰绳,把马上的人拉了下来,而后打算翻身上马。
街上一片人仰马翻,黑马凄厉的哀鸣里,原玳从马上滑落了下来。她拽着缰绳,目光已经是痴了,口中喃喃念道,“要回去,我要回去,华初在等我,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