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宿不带着感情的话进入了左容的耳朵里。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温宿,“凭什么!”
“凭我是她的未婚夫!”温宿猛地抓住左容的手腕,狠狠地,就像是要捏段它一样,他的呼吸炙热,可是喷洒在左容脸颊时,却又有着一种致命的冰冷,“而你什么都不是。”
第三十天——最后一面
什么都不是。
那一刹那,左容的脑海里闪过太多的片段,和她在一起睡觉,在一起吃饭,在一起聊天,在一起看书。她听着自己在酒吧里唱歌,她看着她在日出下画画……明明和她拥有更多美好记忆的人是她,可最后,她却是什么都不是的那个人。
温宿看着不说话的左容,嘴角的嘲讽越发放肆,他推开门,接着将门锁起来。左容没有反应,她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道门打开又关上。曾经,她觉得自己会很自然的打开那一道门,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她没资格,什么资格都没有。不仅如此,她还是间接伤害宁竹的人。
她就站在玻璃前,看着里面的两个人,看着宁竹虚弱的躺在病床上,那张露出笑颜的脸此刻冰冷又苍白,身体上面插着各种管子,模样凄惨。
而温宿却坐在她的身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一点都不嫌弃的吻她的额头。在这个恩爱的画面面前,左容差一点就站不住。
她就这么木讷的站在玻璃前,双手搭在玻璃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病床上的人,仔细的看着,一点都不愿意落下。
而这样的情形,整整持续了三天。
左容将事业抛弃,任凭谁都无法联系到她。她就每天呆坐在转移后的病房门前,看着温宿细心的照顾着还在沉睡中的宁竹。温律已经将事情都查清楚,一切的事情都是因为国际比赛引起。第二名的选手看不过宁竹一个新人夺奖,所以找人下毒手,想要害死宁竹,却没想到宁竹命大,活了下来。
左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而温律就站在她的面前,小心的将那个染了血的奖杯递到左容的面前,用最轻柔的声音道,“她说的,要把最好的奖杯给你。”
接过奖杯的那一刻,眼泪冲刷着脸颊,滴落的眼泪打在已经干涸的暗红色鲜血上。左容压抑着哭声,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奖杯,最后泣不成声。这个绝美的女子,就这么紧紧的抱着奖杯不放手,就好像这是她的生命一般。
她说的,要把最好的奖杯给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轻易的戳到了左容的内心深处,将那一道快要愈合的伤疤狠狠撕裂开。为了这个奖杯,她不停的努力,她不停地和温宿到处飞,为了得到这个奖杯,她彻夜不眠,就为了画出最好的画。
一切都只是因为她。
左容抬头望着病床上的宁竹,又看了看怀中的奖杯,似乎想要露出一个笑容,但最后却又被眼泪冲刷的干干净净。她就那么一边笑着一边哭着,路过的小孩子被左容这副模样吓得逃开,而左容却不自知。
温律心疼她,可碍着温宿的脸面,终究还是未说什么。
宁竹一直都没醒,手术结束后,她就一直陷入沉睡,医生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越是沉睡,就代表着越危险,果然几天后,病情噩耗,各个器官都开始有不同的反应出现,宁竹再一次被推进手术室。
而这一次,医生下达了最后的通知书——有可能一辈子成为植物人。
最后还是撞到了头部,能否醒过来,只能看造化了。
对此,温宿和左容都没有多大的反应,温宿点头表示接受,而左容则是看着宁竹消失的方向,拥紧了手里的奖杯。
每一天都过得很艰辛,左容努力让自己的脸上充满笑容,她不希望宁竹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这么憔悴的模样。似乎是因为这个,左容开始进食,并且努力让自己吃很多很多。她不敢让自己就这么睡过去,所以每天都只是浅眠,一听到动静就立马被惊醒,然后趴到玻璃窗上看着里面的宁竹。
然而,尽管每一天都在救助,宁竹的生命体征还是变得越来越弱,温宿看着这样的宁竹,也无能为力。即便是最厉害的他,也无法亲手救回自己的爱人。
“先睡一会儿吧,我替你们看着。”温律看着两个都未曾睡觉的人,有些心疼道,“你们放心吧,我会照看好的,有事情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医生。”
“我要这些有什么用……”温宿淡淡的看着温律,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就算我成为最厉害的人,我照样救不了她,只能看着她每天这么睡着。”
“我想看她对我笑,温律……我想看她对我笑……而不是这么死板的躺在床上。”温宿的手触碰着宁竹的脸颊,眼眶里的湿润终于溢出眼角。温律看着这样的哥哥,咬住嘴唇撇过脸。
什么时候,他那冷血的哥哥,也会有为人哭的一面?
“她如果醒不了怎么办?一定睡得很痛苦,很难受吧……”温宿闭上眼睛,他转过身擦掉眼泪,声音也变得清晰了不少,“别难受了……宁竹,很快,就能解脱了……”
说着温宿就伸出手,将她手上的针管拔掉,血液渗出血管,坐在座位上的左容眼睛猛地瞪向温宿,随后飞快的闯进房间,拉住温宿的手,“你不能这么做!她还没死!!”
“这样远比活着痛苦!”温宿也看向左容,“她也会同意的。”
“你不能这么做,还有希望……明明还有希望的。”左容抓着温宿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希望和绝望,“温宿,我求求你了,不要拔掉,她还有心跳,你看她还有心跳的!”
那个握着针管的手,被左容死死地握着,温宿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还有如此大的力量。他侧过头看着满脸泪痕,脏兮兮的、不顾风度的女人,轻轻的张开了嘴,“求我?”
“对,求你了,求你不要这么做!”左容一看有希望,立马拔高了声调,语气变得哀婉了不少,“不要这么做……”
温宿收回目光,他甩开左容的手,看着左容被他甩到角落,这才往前继续走,然后拔掉了宁竹脸上的氧气罩。
“温宿!!”左容声嘶力竭,她跪在地上,死死地抓着温宿的裤子,“我求你了,不要这么做,她明明还有气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律看着里面的情景,也不禁着急起来,他刚想劝温宿,就听见温宿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左容小姐,这些日子麻烦你照顾我的未婚妻了,如果你需要报酬我可以给你,要多少给你多少。但是,请你……”温宿望向愣住的左容,“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这是宁竹被送进医院时,温宿说的那一段话。那时,她发疯似的质问温宿,为什么自己不能进去。
而此时,他重复了这一段话,而她,却再也没有那个勇气问,为什么,我不能见她。
心跳在慢慢减缓,左容猛地站起来将氧气罩重新戴回去,而温宿并没有阻止。左容背对着温宿站着,几秒后她轻轻的开口,“我答应你。”
“希望你不会反悔。”温宿按了呼唤护士的铃,他冰冷的眼眸落在左容瘦削的肩膀上,“所有的费用我都会支付,今天的事情,不会再出现,不过请你说到做到,永远不要再出现。”
左容看着病床上的宁竹,又看了看心跳,笑着闭上了眼睛,声音苦涩,“我会的……”
说完,她就慢慢的挪着脚步靠向门口,出门的那一瞬间,她扑在玻璃窗上,深深的看了一眼宁竹,再也没有说什么话。
当温宿的话在一起回响在她的耳边,当那一幕残忍的画面再一次在脑海中上映时,左容才明白,有些人,你穷尽一生都得罪不起。
那一刻,她趴在玻璃窗上,一眼如同一年,将宁竹的面容深深的印在自己的心脏处,深深的镌刻进骨髓。
那时,她才明白,或许以后,她可以得到金钱,得到名利,得到爱情,却唯独再也见不到她了。
原来,这世上最奢侈的事情,竟然是看她一眼。
医院外,雨纷纷的下,夏日的梅雨时节格外的恼人。左容站在医院门口,感受着冷风的呼啸,却丝毫不觉得冷。
她感觉她的心,已经死了。在那时她问温律的时候,她以为,她的心脏还是会跳动的,然而现在……
再也不会跳动了。
温律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停下步伐后,他将身上的外套披在左容的身上。左容没有反抗,或许她是回想起了什么,没有感知到那温暖的外套。
温律抬头看着天,无数的雨滴不停地砸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坑。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雨声中,可左容却听见了,“你瞧,我们果然是同类。”
左容听着突然就笑了,她转过身抬高头颅轻笑道,“不,你错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往下走。”
说完,她就将身上的外套取下轻轻的放在温律的怀里,然后扬着脸,一步一步的,踏入了小雨中。
这大概是,左容为自己留下的最后尊严。
温律看着自己的外套,也默默地笑了。他看着那道没入雨中的身影,第一次觉得,他与左容相称的这个同类,太配不上左容了。
这是最后一面了吧?
左容停在大门口,看着后面的医院,苦笑着想。
最后一面了。
第三十一天——四年孽缘
那是左容最后一次见她。
自那之后,左容就一直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过。她在家里整整呆了一天,调整好心态,去卫生间洗了一个冷水脸后,才跑到网上看近期的资料。
放在首位的就是【著名歌星左容高音失声,仓皇离开真相为何】
经过宁竹的事情后,左容发现自己对于这种标题竟然可以平静的接受了。她粗粗的扫了几眼,大致就是对于当时的描写,之后还有一些她落荒而逃的照片,依旧保存在网络上,怎么都删不掉。
后来左容才想起来,温律已经不会帮自己了,所以这些照片还存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从容的关掉网站,然后给田姐打了一个电话,声音格外的平静。
“我们公司已经打算和你解约了。”田姐顿了顿,“你也知道这件事情影响很大,我们只是一个小公司,赔不起,也压不下。”
“我知道。”左容听到这个消息并未感觉多压抑,“这些月,谢谢田姐你的照顾。”
田姐没有再说话,左容也识趣地没有再说下去,她轻轻的按了挂断,然后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这一次的演唱失误和仓皇逃跑,让左容的前途全部毁于一旦。尽管网络上还有许多粉丝支持着左容,但朝着坏处倒的人更多,两边形成了巨大的差距。左容自知不会有太大的波澜,所以就这么平静的过了几天。
解约的事情,双方都没有付钱,田姐和老板说了,老板似乎也表示,左容为他们赚了挺多的钱,这里面所有的事情,就全部勾销了。两方都很满意这个结局。
一切都好像回归了平静,海平面上,再也未曾有浪潮打起。
左容打开落地窗,她坐在阳台的那个小秋千上,缓缓地晃着晃着,没有穿着鞋子的脚一点一点。藤椅前后摇摆,枝干上的假花蒙上了淡淡的灰尘。左容看着外头的世界——高楼横起,玻璃反射着淡淡的光芒。大街上已经有人的行迹,无数的车辆前后流动,现在正是早晨的高峰期,许多车子堵在一块,喇叭声不停地响着。
她抬头看着天,七月的天,格外的热,又格外的冷。
原来,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不会因为她有多大的变化,真正在乎她的人,统共不过是那么几个人。
看开了,还有什么看不开呢?
左容掏出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宁竹那傻兮兮的笑脸,还有那个牌子,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曾几何时,这个笑得明媚的女子,告诉自己,她会坐在最前面的那个位置,举着一个最显眼的牌子,告诉自己她在自己的现场,听着自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