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前吃饭的时候,左容总感觉宁竹还在身边,她甚至还记得,那次夜幕下,她和宁竹在这里跳过舞,一步一步,她带领着宁竹,轻松又美妙。
那时烛光闪烁,格外的有氛围。只是此刻……却又剩下了她一个人。
左容走到酒柜前,拎出一瓶酒,开了后倒在酒杯里,夕阳下,酒红色的液体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朦胧又脆弱。
左容看着酒,笑了。
三天后,她收到了温宿发过来的邮件,邮件里是一个巨大的音频,还有许多的视频。左容一个一个的点了过去,她很认真的听着,也很认真的看着。
音频很多,视频也是,看完这一些,花了左容整整一天的时间。视频里,宁竹和温宿在一起玩耍,身后跟着他们的朋友,为他们一路拍摄过来,她看着他们拥抱在大海前面,然后被浪花打得湿了裤腿。
她看着温宿抱起宁竹,装作要把她丢进海,然后看着宁竹吓得抱住温宿的脖子,大声的骂他。她看见温宿单膝跪在地上,拿着一枚钻戒,像宁竹求婚,模样郑重,四周响声一片。
然后,左容就这么盯着,盯着宁竹接下了温宿的求婚,看着她的手指,戴上那个男人的钻戒。明知道最后的那一幕不应该看,可她还是咬着嘴唇,看着他们甜蜜的接吻,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一般,那么的忘我。
邮件的最后,温宿说,我和她一起听了你的专辑,真可惜,才过去了短短的三年,你竟然已经看不透她画里的东西了。
视频结束的时候,左容听见了宁竹的声音,她听见宁竹说,我很失望,很失望。她说的我很失望四个字,真实的可笑,却又真实的可悲。被温宿说了那么多话,却抵不过这四个字带来的伤痛。
这个男人总算是彻底的逼疯了左容。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就不会离开宁竹!哪怕她不喜欢自己,自己也能一直在她的身边,而不是狠心的将她的氧气罩拔下来!她明明能守在宁竹的身边,就算事业失败,她还有积蓄,能够支付得起昂贵的医疗费,也能照顾的了宁竹。然而温宿却将她们分开。
短短的三年,这三年她过得有多辛苦,午夜时分总是能在梦境里看到她的脸,看到她在那笑,在那鼓励着自己,在那喊着,左左最棒了。
可一切都变了。
左容关掉了邮件。她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风景,目光里的恨意一寸又一寸,可即便再恨,她都拿温宿没办法。
那时她和温宿的谈话一幕一幕的闪现。
“你能不能给她最好的?”
他当时笑的很温柔,可左容却读出了他的轻蔑,“当然,那一场画展不就是证明吗?”
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他朗声继续说,“她只需要再前进一步,等待她的将是无限荣耀和数之不尽的财富,而这些只要她想要,我就可以帮她办到。”
那时的她无话可说。
只要宁竹想要这一些,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能够帮她办到,甚至是轻而易举。
“你,会和她结婚吗?”
“只要她愿意。”
“你,真的爱她吗?”
“爱?”那个男人挑了挑眉,“不,比起这个,我远没有左小姐这么深。”
“但我会好好对她。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那时喉咙里的干涩,让左容说不出一句话,可她对着他笑了,笑的一脸轻松,甚至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抖着声音道,“当然不会,我还得庆幸,我终于摆脱她了。”
她的师父,只需要挥挥手就可以为她带来无尽的利益,那是自己站在高台上吟唱无数首歌都无法办到的。
因为她们永远不在一个世界里。
真好,真好。
就这么离开了,真好,真好。
就这么放手了,真好,真好。
“哦,如果她愿意结婚,那么希望结婚的那一天,左小姐能来。”
“我……好。”左容自嘲了一声,哪怕她心里再疯狂再想呐喊再想辱骂这个男人,她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那么,再见,左小姐。”
左容闭上了眼睛,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再见,宁竹。
原来那时,才是真正的永别。
第三十四天——心如死灰
那天晚上,左容没有睡着。她侧身看着屏幕上宁竹的照片,头脑一片清醒,这些年的事情,她都清清楚楚的记着,一件都没有忘。
她知道,是温宿分开了她和宁竹,然而宁竹从头至尾,都未曾说过一句我喜欢你。又或者,在她的眼里,那一句我喜欢你,就像是闺蜜之间的小打小闹,肉麻矫情。
她现在是著名歌星了,当初温宿给了她机会,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左容。就像他说的一样,她不可能成为背信弃义、报复恩人的人。然而当她明白这点的时候,温宿早已把所有的阴谋都埋下。
多么后悔,后悔当时让宁竹遇见了温宿,后悔自己将她往外推,后悔没有用尽一切保护住自己心爱的爱人。明明爱得最深的人是她,得到的却是温宿。
她将自己最好的给了宁竹,却忘了温宿给她的,是世界上最好的。
三年前他就可以给她这么多,而自己呢?三年后她能给的,未必也有那么多。所以左容知道,自己输的一败涂地。因此,她未曾再要求温宿,再见宁竹一面,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有了现在的身份,这样的实力,可如今已经没有用了。三年,她用了三年的时间,扔掉了当初的尊严,将宁竹当成和三年的信仰,拼死撑到了现在,可现在,她读不懂她画里的意思,看不到她的笑脸。而她,就要和自己最恨的人结婚了。
“你刚才发我短信有什么事?”温律的电话响起。
“过来陪我喝酒吧。”左容低低道,想起温宿求婚的那个视频,左容就感觉浑身乏力,“你现在,有空吧?”
温律支吾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来了。
两个人就像是最初一般,紧紧地靠在一起,手里的酒杯相互碰撞,她还是他的同类,终究未逃过命运的掌控。
温律看着这样买醉的左容,低声劝道,“其实你没必要这么伤心。如果你当初没有接受那个机会,你只会让宁竹更加的失望。”
“你哥要结婚了,你不难过吗?”左容侧目看他。
“我没有你那么蠢,我看得很开。”温律看着左容,“不就是叫声宁竹大嫂吗?有什么关系。”
左容听后,没有说话。她最后还是放下了酒杯,没有再喝酒。
那之后不久,两个人果然举行了婚礼,那一段求婚视频也被放到了晚上,这一对师徒得到了无数人的赞赏。
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做一对。
婚礼被定在了冬季,在会下雪的Q市,在皑皑白雪中,浪漫的走过红地毯,相拥在一起,彼此成为对方一生的伴侣。
温律告诉左容这个消息时,左容已经没有感觉了。她麻木的看着温律,然后道一声知道了,便没有再说话。
她知道,她阻止不了那两个人,那一场婚礼那么盛大,也那么的浪漫。宁竹骨子里,还是有着女孩子的心性的。渴望着有一个帅气的男人能够为她穿上婚纱,然后再所有人的祝福下,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而温宿,条条都符合。
左容想着突然就笑出了声,然后越笑越大声,笑到后来,所有人都用奇怪惊悚的目光看着左容,而左容却还不自知。
她差了温宿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性别罢了!不过就是一个世俗观念,可最终,她没有冲过去。
她真的觉得可笑,可笑极了!可是为什么,明明那么可笑的事情,她会流出眼泪?
“哦,是了……”左容低低的呢喃,“说好的,要由我一个人,承担所有的。”
由她一个人,背负所有的压力,独自前行。
由她一个人,承受这份深沉的爱恋,不告诉她爱的人。
她终于不笑了,只是支撑信仰的最后一根木柱,还是倒了。
温宿和宁竹的婚礼被媒体炒到了话题榜首位,无数人都在讨论,这一对师徒太匹配,有着同样的高潮的绘画技术,有着同样的意蕴,简直是天作之合。然而没有任何人知道,曾经,她和宁竹在一个小房间里,笑着讨论她的画。而到最后她会笑着说,“左左最厉害了。”
她唱了那么多年的歌,唱的都是她,可她一直在往前走,往前走,即便遇到挫折,她的路途也依旧平摊。因为当她走错路或者走累了,总有那么一个男人扶着她,背着她,抱着她,拉着她往前走。
而她呢?她的身边,什么都没有,摔倒了只能自己爬起来。左容突然为自己可悲,她唯一的信仰,唯一想要保护的人,也被抢走了。
如同她耳垂上的那一对绿色耳钉,终是被丢掉,再也捡不回来了。而那紫色耳钉,却占据了它的位置,一直亮到现在。
“听说宁竹的婚礼排场很大啊。”
“不是有很多热气球在那边撒玫瑰花吗?漫天的玫瑰花啊,还飘着雪,浪漫极了!”
“真正的十里红妆啊,从门口一直铺设到顶楼,那楼有二十多米高呢,有钱人啊。”
“婚纱也是定做的,饰品是温宿的弟弟温律设计的,那也是有名的设计师,卖出去的珠宝没有百万才怪呢。”
那一场被人们津津乐道的婚礼,左容最终还是没有去,她只是将一张银行卡和一张记着密码的纸头塞进红包,然后让温律带过去。那一张银行卡,是她这些年赚的钱的三分之二。就当是,用最俗气的金钱,将自己这三分之二的人生,带走吧。
婚礼后,左容离开了X市,打算去外面游玩散心。公司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最后还是同意了。左容带着一点行李,打算前往伦敦——那是宁竹最喜欢去的地方。
飞机很慢,左容转了几趟,这才来到这个被称为雾都的地方。伦敦的天气不算太好,总是会突然的下起雨,然而左容却觉得很自在。
她撑着伞慢慢的朝前走,直到前方出现一对中国夫妻。那一对夫妻玩的很开心,两个人都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他们笑着在那边拍照片,彼此之间充满了甜蜜和信任。
左容站在那里不动了,她静静的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和外国人打招呼,看着他们捉弄着自己的朋友,然后在建筑物旁互相交换吻。
那么多年的思念,在此刻汇聚成的,不再是喜欢而是爱。
她爱她。
可她不爱她了。
不,她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
雾雨蒙蒙,飘落的雨丝打湿了左容的脸,对面的夫妻也看见了左容,两人的目光相对,彼此眼眸里包含的情绪,晦暗不明。
温宿虽然有些惊讶在这里看到左容,但他并未有过激的举动。他看着左容一步一步的走到他们面前,用最平静的声音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她用了多么大的力气,才将那思念压抑在心里,用最冷静的模样问她,不带着激动的感情,也不带着当初的年少冲动。
左容想,只要宁竹说她过得不好,她就马上带她走,不管温宿再怎么阻拦,她都要带着宁竹离开!
她现在有能力了,可以养活她了,就算没了工作,也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
然而,宁竹却摇着头望着温宿说,“我过得很好,温宿对我很好。左左,你不用担心。”
那一刻,左容真的望着宁竹,流下了眼泪。她泪眼蒙蒙的看着宁竹,再也不压抑自己的情绪,轻轻的啜泣。
她听着宁竹用幸福的语气道,“左左,谢谢你让我认识了他。”
她还叫着自己左左,然后自己不再是她的了。
那一刻,左容看见温宿笑了,笑得很得意,笑得很开心。宁竹似乎没发现,她扭头看着左容,用一种羞涩却满足的声音问左容,“左左,你来得正好呢,我怀孕了,你做他的干妈好不好?是一个男孩子哦,长大以后一定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