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语,视线落在窗边的阳光,温暖明媚,像极了一个人的笑脸,迟疑。
“将----”
“我知道了,马上就动身,请转告王,辛莫蓝伽会在尼尼微城边等着埃及大军。”
“好,好,我马上回禀王,请将军赶快准备动身。”布索图颔首退了出去了,脚步匆匆。
仰头,闭上眼,长长一声叹息,更像是一声抽吸。
起身,放下羊皮纸,定定的看了它一眼,转身向门外走去,身后的微风在她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时,轻轻荡漾开来,顽皮的拨动着长桌上的羊皮纸卷,轻轻翻滚。
★★★ ★★★ ★★★
“无论如何要查到她关在哪里。”白色斗篷下,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底格里斯河奔雷般的水流声也模糊来自斗篷下的声音。
“是,属下明白。”一个年轻的男子颔首应道,神色恭敬肃然。
“去吧,千万小心。”
“将军放心,将军也请保重,属下会完成您交给的任务,您务必放心。”
点头,看着年轻男子挥手带领身后的二十人一同奔驰消失在漫天的尘烟中,斗篷下的身体僵硬冰冷的感受不到一点阳光的温度,眼神跟随着那些骑手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他们的踪影仍然注视着尘蒙满天的方向。
“将军,走吧,天快黑了,将军们都在尼尼微城边等你。”库仑塔坐在马上轻声提醒道。
沉默,片刻,拉转马身,端坐于马上看了一眼底格里斯河边的小院,瞬间的失神,隐在发间的光芒颤动着悲凉,“库仑塔,我做错了吗?如果把她留在府里,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垂下头,不知如何回答辛莫蓝伽的话,库仑塔怔怔看着手中的缰绳,少顷,他愧疚的开口。“将军,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大神官和阿述新帕,我失职了。”
侧目,她笑了,怅然的笑在那双灰色的眸底流动,隐隐透着底格里斯河波涛汹涌的深沉。“你怎么会想到他们竟然敢在亚述境内动手,是我轻敌了,只想到提防王,却忘记了巴比伦人。”
“将军----”
“好了,别说了,让他们先找到艾希雅的踪迹,我们在想办法。”
“是。”
“走吧,听说埃及人都没有耐心,他们可不会好心的等着我们。”
“将军……”库仑塔吱吱唔唔的犹豫,睨了辛莫蓝伽一眼,他低下头。
“怎么了?”
似乎是在思忖,片刻后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他问道:“为什么不亲自去巴比伦,我知道,你很担心大神官。”
牵了牵嘴角,神情黯然,眼睛里的灰色在一丝闪烁后悄然沉淀成暗沉的浓雾,她看向库仑塔,淡淡的说:“我是一个军人,保卫国家是我的责任,艾希雅的安危和亚述人的安危对于我同样的重要,如果非要做个选择,我会选择我的天职。”
库仑塔看着辛莫蓝伽,不知为何,他很动容。
第一次听见她说出这样的话,印象中这个骄傲自信的将军,从不曾有过此刻的隐忍无助,仿佛她在做了这个决定后,突然变得沉默的灵魂和她眼底的那圈光晕一般……安静,淡然,透着一缕视死如归的漠然。
“如果艾希雅在巴比伦遇难了,我会跟随她的脚步。但是在这之前,让我们先击退那些亚述的敌人,这样我才能放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低低的说,眼神落在底格里斯河阳光下闪耀着金色光芒的水面上,点点碎金同样闪耀在她的眼底,却是冰冷的灰。
怔,库仑塔愣愣地看着辛莫蓝伽,在她寂寞漂亮的眼中企图找到一些讯息。然而,她的眼睛很安静,那种死一般的寂静,让人心生惧怕的宛如旋涡一般吸食一切的空洞。
时间,稍稍停止在河水的奔流中,有那么片刻,库仑塔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位神端坐于马上,在身后阳光恣意放纵的照射下,微笑的注视着他,然而即使是笑着,眼神却冰冷的没有丁点温度。
辛莫蓝伽变了,变得陌生,变得寂寞,变得……脆弱。
收回视线,他只是点了点头,不在多说什么,一张憨厚的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声音亦笑着。“属下明白了,尽快解决埃及人,我们一起找巴比伦人算帐,夺回大神官,让那帮蠢货知道在亚述人的手上抢人,是件会让他们遗憾终生的事情。”
笑出声,毋须多言,辛莫蓝伽一扬鞭,马儿扬蹄冲了出去,库仑塔跟随而上,一同朝着尼尼微城奔去。
“艾希雅……等着我……”
轻轻的一声,潜在风里的低吟,淹没在身后河水奔流的声音中,却清晰的如同太阳投射在地面上的温度,炽热的融化了奔驰的身影。
★★★ ★★★ ★★★
比预料的早,埃及人在太阳悄悄偏西时就已经到达了离尼尼微城数里外的地方,扎营部署,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长途跋涉在沙漠中,蒙西斯特失去了将近一千人,一个对于四十万大军来讲不算大的数目,却在未开战前损伤了将士们的士气。
傍时时分,在休息不足二个沙漏时后,一声集结的号角吹响了。
战火,在墨色的天空下如血色的帷幕般烈烈的燃烧开来。
埃及士兵的进攻速度相当快,没有迟疑,没有因为长途的疲劳而有丝毫的萎顿,行动快速而有计划的朝着尼尼微慢慢收紧包围圈,即便辛莫蓝伽已经在尼尼微城外设置了二道防线,他们的进攻仍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每个年轻的埃及战士的眼中都燃烧着一种怒火,在经过了沙漠的炽烤后,这团火焰变得更加恣意嗜血,仿佛想借由手中的武器将它们释放到空气中。
“将军,第一道防线破了,哈奎兹将军重伤,死伤尚不明确。剩下来的人已经汇入第二道防线,但是……”前来汇报的副官犹豫的看了一眼站在城楼上的辛莫蓝伽,继而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埃及人没有继续进攻,他们正在撤退。”
眼神轻闪,在不远处平原上浑浊的白色硝烟中,灰色的眸悄然眯起,搭在腰间佩剑上的手,轻轻的敲击着金色的剑柄,时而停下,时而继续。
“传令那坎,进攻,不能给埃及人喘息的时间。一个沙漏时后,我要听到他的战报。”
“是。”副官行礼快速跑下城楼。
库仑塔走到她身边,望着与平原模糊成一片的混浊天空,傍晚的厮杀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埃及人为什么要撤退,这是他们的大好机会,可以继续攻打第二道防线。”
手指在剑柄上轻轻一掸,辛莫蓝伽收回视线,看着城楼下的士兵正在紧张有序的搬运火桶和武器,轻声说道:“他们不是撤退,是在换人。”
“换人?”
“从沙漠里出来只休息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发动进攻,是想让我们措手不及。这也是第一道防线这么快就被打垮的原因,我们的战士太轻敌了,以为埃及人脆弱的就像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实则不然。”
迈步,朝前走去,看见一个士兵从身边跑过,手里抱着成捆的箭,辛莫蓝伽随手抽出一支,掂了掂,摸了摸锃亮的箭头……冰冷的锋,坚硬的可以瞬间刺穿埃及的盔甲,这是地中海地区少见的铁器,埃及人最惧怕的武器。
“如果他们不撤退,在第二道防线里,他们必然会全军覆没。因为我们已经调整好,而他们的疲惫不足以让他们继续打下去。克阿图不愧为埃及名将,先打一仗,壮壮埃及的士气,然后撤回去休养调整。明天再发动进攻时,就会换上另外一批士兵,他们有了今天得胜的气焰,又休整了一个晚上,心定胸有成足奋力搏杀。”
点头,恍然大悟的张了张嘴,继而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情一变。“将军,你刚才下令让那坎进攻,难道是让他进攻埃及的阵营?”
笑了,风轻云淡的那种,带着点残忍玩味的温度,随即优雅的点头。
“追击敌人虽然是常有的事情,但是让他进攻埃及大营,会不会……”
将箭交给身边的副官,辛莫蓝伽一拉斗篷朝着城下走去,她知道库仑塔在担心什么,其实这也是她在担心的事情。只是,在这个当口,她必须这么做,否则明天等着他们的会是更加惨烈汹涌的战况。
“库仑塔,我们必须赌一赌,那坎会活着回来,他出城前我已经把金狮军团的十万人交给了他。”她下了重注……一个贴心的将军,十万个忠于她的,亚述军队里最精捍强武的战士。
听到这里,库仑塔不知道应该佩服辛莫蓝伽的胆识,还是气恼她做为主帅竟然拿一场战争当成赌注的玩笑手法。
但是有一点,他很明白,辛莫蓝伽比任何人都急于结束这场战斗,因为她的心,有一半落在那夜幕里喷张的硝烟沙尘中,而另一半却飞到了巴比伦的某处。
一声叹息,在心中,咽下无尽的担心跟上辛莫蓝伽的步伐,汇入城楼下繁忙紧张的士兵中,看着微风中轻轻摇晃的一头棕色短发,披着一层火光的红金凌乱的洒在上面,如同此刻每个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