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这样看我又是做什么?”
桐笙并未回答她,因为此时她们一行人到了花轿前,而沈灵安停在了花轿门口。沈灵安将妹妹叫过去,隔着那块红盖头跟妹妹说了几句话,大致是告诉她以后一定会带着她姐夫一起会娘家来的,叫她不必太舍不得。沈灵纤这下又被她的话给惹哭了,哭得比她俩的娘亲还要厉害。
此时桐笙才将朔夜拉到了边上,说:“在我的脑袋中一直存在着一对亲姐妹的故事,故事并不具体,我只知在姐姐出嫁的当天,姐姐竟然从花轿上跑了下来,直奔回家。后来不知为何,那两姐妹都在那一天离世了。”
朔夜眉梢挑着,连脖子都跟着偏了一些,不知道她是对桐笙说的话惊讶,还是十分有兴趣。只是她知道,这时候不适合讲这些事情,便突然捂住桐笙的嘴,责道:“大喜的日子,不要说这样的话!”
桐笙将朔夜的手移开,嗔道:“不说便不说了。”
后来花轿带着沈灵安走了,桐笙说要回家,朔夜一如既往地送她。走了一段,感觉终于远离了先才的喜庆气氛,朔夜就拉住了桐笙,两人随意站在了路旁。
“怎么了?”桐笙疑惑地问。
“刚刚你说的那件事,古时确有发生过。”
桐笙扁着嘴,却有一丝笑意,说:“你要与我讲玩笑了!”
“不讲玩笑。”朔夜认真极了。“那事情好像在锦国最初的那几代皇帝治理江山的时候,具体的地点我不记得了,只说有一个老板,他有两个女儿,长女成人便要出嫁了。不过长女出嫁那天,因为半途得知自己妹妹快要不行,就义无反顾地从花轿上跑下来,一路跑回了家。她回去之后不久,妹妹便因病去世,而她、是自尽的。”
“你如何知道这事情?”桐笙觉得这事相当难以理解,若是朔夜不讲,她不过只以为这是自己做了什么奇怪的梦,梦醒之后再也没忘记过罢了。可朔夜这般说,她便觉得这梦与朔夜说的事情岂止是雷同,根本就是同一件事情,她甚至因为朔夜说的那些而想起了更多细节。
很奇怪,桐笙清楚知道她说的事并非自己亲眼见过,而朔夜告诉她那事情竟发生在锦国初期。算来,那时距今已有两百多年之久,朔夜为何会知道那样远久的事情?
朔夜解释说:“先前我说过了,我师父是仙人,她知道很久以前的事是很正常的。我当然是从她那里得知,只是事情太久,她记得不清楚,与我讲的肯定不详细了。”
一些谎言,朔夜编造它们不过是想教尚未恢复记忆的桐笙更能接受罢了,就像她编造的那个关于她师妹的故事。最起码她现在不能告诉桐笙她说的那两姐妹姓凌,曾经在某一世,是桐笙很最亲密的好友。
朔夜讲的,那位出嫁的姐姐在妹妹离世之后自尽了。
“为何会自尽?”桐笙真的想象不了。
朔夜双手抱在胸前,沉默了一会儿。“我记得你先前问过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朔夜说话时只下意识摊开了左手,手腕翻来便又露出了那弯月牙。桐笙极快看见了它,才想起这整个冬天真的是过去了。
“你问我,是否好女色?”
“所以呢?”桐笙抿着唇,此时被朔夜再提起这句话,倒像是朔夜将这个问题与她问了一遍。
“所以,我说的那两人皆好女色,且是钟情于彼此。”
“她们……是姐妹!”
桐笙如此吃惊,朔夜却笑了。“先前你不是想过灵纤会喜欢灵安?此时为何会惊讶那两人是姐妹?”
“说沈灵纤不过是玩笑罢了,我没想过是真的。可你说的那两人却是……”
朔夜摆手道:“她们不是亲姐妹。虽然外人几乎不知道,可那位姐姐确实并非她父母亲生。”
如此说来,桐笙多少松了一口气。
不过是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却让朔夜和桐笙都有了奇怪的感觉。
朔夜自然不解桐笙为何记不得那些与她有关的事情,却会记得那两个人。到头来,那两个人的死,对桐笙的影响竟大过了朔夜么?朔夜看着桐笙,桐笙却像是心事泛滥似的,低垂着头,缓缓转身朝前走去。
你相不相信在我们此生之前,还有我们的存在?相不相信我们都有所谓的前世,甚至还有没忘掉的,星星点点的前世记忆?
可是这样的话,桐笙并没有问朔夜。她还是害怕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哪怕朔夜有一位仙人做她的师父。
行至阮府大门外,朔夜对桐笙说:“灵安出嫁了,这段时候灵纤一定很不习惯。我想我多少要在家陪她一段时候,若你愿意,也是可能常来看看她的。”
以往朔夜送桐笙回家都会一直将她送回房里,今日桐笙还未进大门却听到朔夜讲了这话,便诧异地站住脚,转回身:“你这话是要告诉我,以后你不会来我这里了?”
“会来的,不过总不能比以前来得更勤快。”
“随意吧。”桐笙心口生闷,说罢转身提了裙子就走了。
不见便不见,这也能说得上是一件好事了。起码不相见的时候,桐笙更能告诫自己,朔夜不过因为她的长相才会对她好。而她心中藏有无人知晓的秘密,那些秘密总是教她不得不与朔夜保持着当有的距离,不可逾越。
看着桐笙头也不回地进了阮府大门,朔夜的意志也抵不过心头的情绪,让一股难受蹿了出来。桐笙还有关于凌家姐妹的记忆,那本不过是一件小事,却意外地教朔夜觉得难过。
这么多年了,朔夜做得最长久的事情是寻找,拥有得最多的东西是被遗忘。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从无怨言,别人如何信她从未想过放弃?又有时她甚至觉得找不到桐笙的那些日子,竟然都轻松过要去面对桐笙对她的遗忘。
朔夜苦笑起来,长叹出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只能往回走。有些事想不得,想起来朔夜会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消极情绪。有些事再拖不得,拖下去只怕百世尚未过半,朔夜便已撑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还真是朔夜、咲夜,傻傻分不清楚了。。。反正都是sakuya。。。
☆、追逐
桐笙回到屋里呆了一会儿,心中那股闷气始终不见消散,于是她将玲子叫来,告诉玲子自己要去竹园散心,不许有人去打扰。
此时心中有两件事情叫桐笙困扰,一是很久以前关于那嫁事的记忆,一是刚刚才知道的,朔夜近期不会常来的消息。
仔细想想,由最初那不愉快的相识到现在,几乎只有桐笙不想见朔夜的时候,何来她想见却见不到朔夜的时候?桐笙无法否认,即便知道朔夜对她的好全因她的容貌而来,却还是越来越习惯朔夜给她的那些特殊对待,可是最叫人不甘心的却也是那些特殊的对待。
喜欢朔夜吗?桐笙觉得,或许她喜欢朔夜那奇特的能力更加多一些。一开始她接受朔夜当然是因为朔夜的那种奇特能力,可她也在无形中习惯了朔夜对她的好,惯到朔夜没空理她,她就会闹脾气似的。
这样的性子如何得了?桐笙忽而就想起朔夜笑话她的那一句“是该好好养养你这性子了。”
独自在家中呆了几天,桐笙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竹园度过的。朔夜真的没有来过,连问都没有叫人来问候一声。前天玲子在街上看见朔夜和沈灵纤在一起,便主动过去与朔夜打招呼,顺道告诉她桐笙这几日心情不好,问她能否去看看。毕竟在这个地方,朔夜算是桐笙唯一的好友,玲子能想到的可帮忙的人,只有她了。可朔夜没回答,她只叫玲子转告桐笙,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沈家找她玩。
“我不喜欢沈家,难道她不知道吗?”
桐笙将这句话丢给玲子,玲子也只能乖乖闭嘴。又过了两日,玲子专程去找朔夜,将此事告诉她,朔夜听后想了想,说:“我知道了。”
玲子不明白,为何那日沈灵安出嫁之后,朔夜不来阮家了,小姐也变得很奇怪。今日见了朔夜,而朔夜态度意外冷淡,莫不是她们闹矛盾了?回到府里,玲子也不敢与桐笙提起自己见了朔夜的事,只是做完了桐笙交代的任务,在不打扰桐笙的情况下,安静地在一旁候着,等待桐笙再次差遣。
朔夜终于来了,在玲子找过她之后的第四天。玲子先她一步跑去竹林那边与桐笙通报,刚见到桐笙便大声说:“朔夜小姐来了!”
桐笙那时正蹲在地上看阿九与一只小虫玩耍,突然之间听说朔夜来了,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心里早就泛起了高兴。只是她看了玲子一眼,笑容却没出现在脸上,而是毫无兴趣地问:“她来做什么?”
“她说有事要跟你讲,很急。”
有什么事情能急得她连沈灵纤都不用陪了?桐笙不关心那事情本身,却因为想起朔夜要陪沈灵纤而不过来见她,所以一直在生气。气了这么好几天却不见消气,桐笙倒有些佩服自己了。
桐笙继续看着阿九,似漫不经心却满心期待地说:“叫她过来吧。”
玲子将朔夜带到竹园之后自己便退开了,桐笙还一直在看着阿九玩耍,像是没有一点想要搭理朔夜的意思。
朔夜走过去,也像桐笙一样蹲下.身,看着阿九在折腾一只小虫子。一只猫儿与小虫玩得不亦乐乎,旁边的两个人看着它,却是心思越发不在它身上了。
过了一会儿,桐笙还是说话了,只是这开口却带着那么一些酸气。“你不用陪沈灵纤了?”
“她的心上人自然会陪她,我何必常在她身边呆着?”
“这么说是她不要你陪,说以你才过来扰我?”
“我扰到你了?”朔夜缓缓起身。“既然如此,我离开便是了。”
“站住!”桐笙叫住她,跟着也站了起来。“你今天过来做什么,就是来跟我说一句‘离开便是了’?”
“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
“什么意思?”
“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为了方便,这段时间我会把关于我的东西东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抹除,所以你不要跟他们提起我,免得他们觉得奇怪。”
桐笙急问:“你要去哪?”
“翠云山。”
“怎么又要去?”
“我有些事情要需莺时帮我办,很重要。”
“很重要?”桐笙的眼神忽而都暗淡无光了。“与你师妹有关?”
“是。”
桐笙勉强笑了笑,好似好奇地问道:“你上次一走走了快四个月,这次又打算去多久?”
“照理来说不会比上次久,不过若是遇上麻烦的人,就怕回来会很不容易了。”
“比如望月?”
朔夜摇头,表情也有些严肃。“我师父。”
“难不成你师父见着你,还会不让你下山了?”
“最起码我没办法立刻就离开。”
“这样么?”桐笙不知该说什么了。“那我只能祝你一路顺风。”
朔夜对这句话多少是失望的,可照着桐笙这般性格,她真的没办法从桐笙那里得到什么她想要的回应。
朔夜走了,桐笙没有留她,反而正玩在兴头上的阿九冲着她的背景叫了两声,且它的叫声真的唤得朔夜回了头。只是朔夜将本该给予阿九的注视全数给了桐笙,而桐笙目光有闪躲,一点不敢与朔夜四目相接。
“你保重。”朔夜最后留下了这样三个字,用着那样伤感的表情。直到她彻底转身,桐笙才敢真的看着她。
自与朔夜相识以来,大多时候道别都是朔夜守着桐笙离开。桐笙几乎没想过看着一个人的背影越来越远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如今终于想要去体会,才发现这感觉是多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