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师父真不留她该如何是好?”
“师父不留她,我会说服师父!师父答应的。”
长盈疑惑。“你为何这么帮她?就因为她不受你能力控制?”
“倒是有这么些原因。”朔夜顿了顿,说:“但,我一早就应过要帮她的,说到做到,不可食言啊。”
“阿九真是好命,有你这么帮她。若是前年那个小姑娘也有你这般帮忙,她也不至于被谷雨接走了。”
“那是她与谷雨有缘,也是好事。”
二人私下论着,朔夜却有时会看看阿九,她总瞧见阿九忧心地看着时雨的屋子,也不知那扇关着的门何时才会打开。
“阿九。”朔夜唤她,对她招招手:“你过来。”
阿九闻言便过去了。“何事?”
“你可想好一会儿要如何与师父交代拜师的事?”
阿九摇摇头,看来犹豫得很。
朔夜道:“你将你能说的说给她听,剩下的由我来办。”说罢,她稍弯腰,薄唇贴至阿九耳边悄声道:“若师父实在不收你,我偷偷教你也是一样的。”
“你?”阿九瞅着朔夜,真是一脸嫌弃模样。
朔夜笑了,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好歹我是大师姐,教你不成问题。”
过了一会儿,林衾从屋里出来了。屋外的三人不约而同迎了上去,朔夜第一个开口问道:“如何?”
“我也不太清楚。”虽这般说,可林衾面上看来是欣喜的,八成是有好事了。她以目光在三人中寻到阿九,对阿九说:“师父叫你进去。”
阿九点头,却忍不住望了朔夜两眼。朔夜拍了她一下,假这动作轻轻推她向前,似是借了她一分勇气。阿九向前行了两步,仍有些回头的冲动,可她终是忍住了,硬着头皮进了屋。
屋外的三人换了组合,朔夜的神态也不如刚才自若了。阿九一去便是两刻钟,等她再出来时,表情远不如林衾那般好看。朔夜最快迎上去,长盈却将正欲上前的林衾拉住了。
“怎样?”朔夜拉着阿九的胳膊问道。
阿九缓缓摇头,神情中尽显消极。
“你们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
“什么?”朔夜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会什么都没说?
阿九吸了一口气,又道:“她叫你进去。”
“叫我……”朔夜不得不将视线从阿九身上转向时雨的房间,却又立刻收了回来。“那你呢?”
“我回房等你。”
似乎不得不如此办了。朔夜叫来长盈,吩咐说:“你陪她回屋去,我见了师父就来。”
难得阿九没说要独自回去,林衾也就跟着长盈一起过去了。她三人走后,朔夜进了时雨的屋子。
时雨拿了一块血玉给朔夜,说是一位仙友在灵山中采掘出来,亲手打磨的好东西。那块玉自身很有灵性,对朔夜的修炼有大帮助。朔夜对那块血玉也是爱不释手,可即便是再喜欢也没让她忘了询问阿九的事情,于是收好师父赠的玉,问说:“是了师父,林衾和阿九,您可满意?”
时雨将目光放远了些,道:“林衾那孩子我还是很满意,而且她有仙骨,若是磨练得当定能有一番成就。”
“阿九呢?”朔夜迫不及待地问。
“阿九……”时雨收回视线,直直地看着朔夜。“你可知阿九的来历?”
朔夜摇头。“师父可知道?”
“不知、亦不想问,因为她眼中戾气太重,凡心亦太重,不适合修仙。”
“怎么会!阿九虽说脾性不太好,却不至戾气太重。且她已然无家可归,我们若是不能收下她,她日后当何去何从?”
“那不是你需要管的事情。”
不要朔夜管?朔夜答应过阿九的,怎能不管!也不知出于怎样的冲动,朔夜竟在一霎间咬定了自己要留下阿九,便滔滔论道。
“我倒认为这并非不该管的事,而是应当管,甚至必须要管的。师父常说修仙人与那些出家人有相同之处,最重要一点是慈悲,要向善。既然师父说阿九戾气太重,便更不能让她流落在外头,不然她会学坏,那样岂不更糟糕?若她留在山上,师父可点化她,可教导她,使她的戾气渐渐散开。即便她日后无法修成正果,却能脱胎换骨,积德行善,这对师父来说也是功德一件了。”
时雨若有所思地看着朔夜,她尚未开口,朔夜却接着就把话说了下去。“师父可是要问我为何执意留下阿九?”
时雨愣了一下,而后说:“那你倒是解释一番?”
“我认为,阿九能独自走到山上,这已是与师父有莫大的缘分。在山腰上我救了她一回,则说明她与我也有缘。师父总强调人与人之间的缘,既然阿九与我们如此有缘,如何不能留她?何况阿九体质特殊,师父难道对她不感兴趣吗?”
听到这里,时雨淡定地问:“若我就是不答应留下她呢?”
“师父若实在不留阿九,就请师父允许我在山下替她寻一处住所,并照料她四年时间。在这四年里,我会教她一些本领和道理,若把她教好了,我便算积了一件功德。”
此时时雨莫名地笑了,是真心高兴地笑了。“我从未见你为了什么事物有过这般争取,看来阿九是足够特别,能教你这般上心。你能有此念头,我也高兴,也算阿九无意做了好事。既然你这般喜欢她,我就卖你一个面子留下她。你说的也对极了,若能使她的戾气都消散了,那也是功德一件……”
“师父!”朔夜大喜。“您愿意留下阿九了!”
时雨点了头,却道:“你尚未出师,还没资格收徒弟。阿九仍拜我为师,但我暂将她交与你,由你教她那些基础的东西。”
“师父……”朔夜有些惶恐,师父将这些事都交给她了,到底是师父太看重她,还是阿九果真没能让师父喜欢?
“怎么,不是你对阿九兴趣浓厚么?”时雨说:“我将她交与你,你才有更多的时间与她接触,才能更多去研究你自己的本事,不是吗?再说,你资历尚浅,我不过是让你教她一些皮毛的东西,但术法一类的本事仍要我亲自教授。我既答应收她为徒,便不会对她不管不问,难不成你对师父不放心?”
“不、不、不……”朔夜直摆手。“我怎会如此看待师父!只是您突然将此大任交给我,我有些惶恐……”
“别惶恐了,我看你是已经等不及要赶去给阿九报喜。去吧,我施法从千里之外赶回来,这会儿也累了,你去跟你那些师妹都说说,三日之后是好日子,准备些东西,好让林衾和阿九行拜师大礼。”
“是!我这就去!”朔夜再管不住那些笑容,立刻起身就要走。可是时雨却又叫住了她,与她说:“阿九与林衾,林衾年长,自然是师姐。若阿九不愿意……”
“阿九会愿意的!”朔夜一口咬定,又说:“师父您就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情都由我来办就好。”
时雨挥挥手,许了朔夜离去。
朔夜风风火火地赶到阿九那里,一路上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与以往有了不同。她好似从小到大都未曾这般惊喜、激动过,为何仅是因为一个阿九,自己便有这般情绪?真是,不可思议。
“阿九!”
朔夜欢喜着来,根本没注意到长盈与林衾早已不在屋里。不,在她此时看来,长盈与林衾不在此处才是最好。她一缕清风般到了阿九面前,才伸手想将阿九从座上拉起,阿九却因为她的一声呼唤而意外的自己迎了上去。
“师父答应留下你了。”
“真的?”阿九是惊讶的,甚至好像因为惊讶而忘了欢喜,反倒了睁着两眼直望着朔夜,是朔夜眼里的欣喜让她诧异了。
“当然是真的,我为何要骗你!”
阿九撇开眉眼,不知怎的,竟觉得自己心里有种感动。她会上山,不过是听人说这里有一位仙人愿意收平凡人为徒弟。她会来拜师,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其实并未真的想过要靠仙人的能力来帮自己做到某些事情,她不过觉得若是可以拜师,这样或许会让她早些达成目的。若是不能拜师,她自会去别处想办法。可她遇到了朔夜,朔夜这样帮她……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若是没有你,我或许并不会坚持走到这里,我甚至早已丧生野狼口中。若不是你,我也不会真的留在这里……
可这一番话,阿九并未讲出来,却反而说:“此时我竟庆幸你不知我为何来到这里,我也庆幸你无法从我的记忆力得知任何。”
“你不是与我说过了?若我们不留你,你便无家可归了。”
阿九猛地抬头,她哪里想得到朔夜会愿意接受这个理由?朔夜却柔柔地笑起来:“我说过,你给我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这就够了。至于你本来的目的,终有一天我会知道的。不急……”
朔夜这般讲,阿九会觉得很安心。以后,或许朔夜得知她真正目的时,她早已达成自己的目的,到时能否再留下都不再重要了。而朔夜一直是不知者,师父也不会怪她的。如此真好,真的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无以言谢”的下一句难道不是“以身相许”?好吧,反正桐笙后来真的以身相许了……
☆、授课
时雨一次收下两个徒弟,这还是头一回。朔夜琢磨着要怎么在不落俗套、不显铺张的情况下将这次拜师礼弄得隆重一些,莺时却从时雨那里给她带来了一个任务。
“师父说,既然是你竭力留下阿九,你便替阿九想一个字吧。”说着,莺时将一张对叠两回的纸交给她。“师父给的字在上面,后面那个字你来决定。”
那张纸上写着一个“桐”,趁着朔夜将纸打开的时候,莺时也伸着脑袋瞅了几眼。
“桐……”莺时扮作一副深思模样。“姐姐准备再给她一个什么字呢?”
朔夜将纸叠好收起来,想了想:“倒有一个不错的想法,不过我要先去问问阿九。”
“还要问吗?这山上的人哪个不是名字说改就改,改完之后就连身边的人都不会再记得她的本名了,哪里由得自己?阿九竟还有这种决定权么?难怪她们都说羡慕阿九了,你这个大师姐可是宠她得很呢。”
“怎的,大师姐的亲妹妹又吃醋了?”
莺时俏皮地笑道:“我可没空吃这醋。”
“好了,我先去阿九那边,这边的事情你先帮我打理着。”
“嗯。”
当阿九听说自己的名字中,将有一个字由朔夜来取时,她还有些好奇朔夜会给她怎样一个字。然而朔夜说道:“先前你说阿九是‘九死一生’的九,我便想从这里头取字,只是‘九’是不能留的,思来想去也只有‘生’比较好。桐生、桐生、但‘生’字过于简单了一些,不如加个部首吧。正巧翠云山上满是竹子,便犬竹生——笙’,如何?”
“桐笙……”阿九心里默默念了几遍,倒是蛮喜欢的。“好,以后我就叫桐笙。”
“你喜欢?”朔夜跟着就高兴了。“既然你是我小师妹,我以后唤你笙儿可好?”
“你喜欢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