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年(GL) 作者:藩田同学(上)【完结】(7)

2019-03-31  作者|标签:藩田同学 前世今生 情有独钟

  是了,桐笙自然是找了理由才叫人去打听朔夜的行踪的,而她的理由,便是想将怀里这只猫儿给送回去。可是朔夜不在,她也一点都不想把猫儿交到沈家人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翠云山

  朔夜临时决定离开,仅是为了让自己心绪平静一些。桐笙不记得她,这是她必须时刻记着的事情。不过她还没走到沈家,便有一只尾羽很长的黑鸟落在了她肩头。那鸟儿低声咕咕叫着,朔夜将它从肩头引至手上,很爱惜地用食指摸了摸它的脑袋。

  到了沈家,朔夜首先便去找了沈正林。“舅舅。”

  沈正林正在书房看公文,见了朔夜和蔼问道:“回来了?”

  朔夜点点头。“今天有件事情要跟舅舅说一下,希望舅舅应允。”

  “但说无妨。”

  “三个月后是父亲的生忌,朔夜想回古道去看看他老人家。因为上次过来的时候太赶,难免害怕了路上的的劳累,所以这次希望可以早些启程,路上走慢点,也轻松一些。”

  “嗯。”沈正林摸着胡须:“这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你想何时上路?我给你派上两个人护你一路周全。”

  “舅舅想得真周到,我打算三天后离开。不过护我的人不必多,一个就够了。”

  “那我就把府上一等护院派给你吧,由他护送你,我与你舅母也都能安心。”

  “谢谢舅舅。”

  安排这般作定,可那护院却在出门后没多久就被朔夜给改了记忆,成了周围一个小村落的农夫。“等回来的时候再把他带回去吧。”朔夜这样想着,便拂袖离开了。

  独自一人上路的那一刻,朔夜召来了那只黑色的鸟,在它脚上绑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半月。那是在告诉另一头的人,她去到他那里需要半月。

  有个叫丰台的县,它虽然也是“丰”字头,却跟算上丰德城在内的三座城毫无关系,甚至相隔甚远。那里有一个小宅,里面住着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祖上六代都住在这里,从来只是将陈旧的宅子翻新修建,却不见他们搬走,甚至都未曾将小宅建大。

  外人之间流传这一种说法,说着这户人家每代都是单传,却又是一定能有那么一个儿子可以传香火。不过反过来讲,那户人家似乎是只生得出来一个儿子,连个闺女都没有。

  人们如此注意他们并非因为他家一直都只有一个儿子,而是听说他们总是只有一棵独苗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很特殊的能力——他们可以改变别人的记忆。

  有时会有人去找他们帮忙,希望忘掉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又或是一些难以接受的东西。只是要请他们出手,价钱是相当高的,所以很多人都只是听说这事,却没办法请他们来证实。

  外人不知的是,最初决定落定在此处的那个人,他是受了朔夜很大的恩惠才留了家训,世代要帮朔夜守着此处。而他们自然成了这世上,唯一知道朔夜可长生不老的,血脉单薄却香火长续的一族普通人。

  朔夜在丰台留下一个小宅,不过是希望自己在世上流落累了,可以有个回归的地方。而她放出消息说这里有人可以改变别人的记忆,只是为了请他们帮忙听取那一线几乎不可能有的,关于桐笙的消息。

  若有人真的出得起帮忙改变记忆的费用,朔夜自然也会去走一趟,毕竟活在这世上,金钱是必不可少的。就好比她遇见乞儿桐笙的那次,那户人家就给她以数十两黄金作为感谢,虽然事后他们已经不记得到底请朔夜帮忙改变了什么。

  那只黑色的鸟,是朔夜亲自挑选出来的一种鸟,纯黑、却因尾羽极长而不似乌鸦。它们很有灵性,而朔夜每次回到丰台,都会用自己的一滴血混在水里来喂它们,所以无论朔夜走到何处,它们都能找到朔夜。

  鸟儿只会在确定要朔夜去给人改变记忆的时候才会被放飞去找朔夜,朔夜得知情况后,便会将回到丰台需要的时间写在纸上,告诉那边的人。可是这次回去,朔夜才知道自己需要去的地方离翠云山很近。

  翠云山,其名因满山翠竹,山高竹翠,远处看来像极了一片翠绿的云雾而得名。那是她师父选定的地方,自然是她师门所在。

  朔夜将写着地址的纸条折叠起来,放入怀里,问道:“来拜托的人,你可见着了?”

  “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她要我帮她抹掉什么记忆?”

  “她只说,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朔夜眉头微蹙。“罢了,我明日起身,你替我准备两身干净衣服,以备路上更换。”

  “姑娘这次回来不多呆两天?”

  “不了,办完事我要赶着回去。”

  那人见朔夜表情中有一丝牵挂,似是猜到了她找到了要找的人。“那便请姑娘路上小心。”

  朔夜温婉一笑:“谢谢。”

  去到纸条上写着的那个地方,朔夜却没找到事先被告知的那户人家。就在她起疑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那人绝不光明正大地与她交会,而是有时故意现身有时藏在暗处,目的只为将她引到翠云山地界。

  朔夜蛮欣赏那人踏雪无痕般厉害的轻功,但自信的人往往自负,所以她在卖弄自己的脚底功夫,却反而被朔夜摆了一道。才进翠云山山脚那片竹林,朔夜就绕到了她前头,害她在竹林中转了几圈,苦寻朔夜而不见。在她纳闷之际,朔夜眨眼间出现在她身后,一手擒了她,一手用不知从何处折来的细竹抵在她喉间,冷声问道:“作何一直将我引到此处?”

  那人脖子上的细嫩肌肤被细竹棍上不规整的刺扎到,心知自己稍有不对便会被这细竹棍要了性命,急忙求饶:“师姐饶命!”

  “师姐?”朔夜松了一股劲,细竹棍便稍稍远离了那可怜的人。“你是谁?”

  “我是你的小师妹,不过你没见过我。”

  “我凭什么信你?”

  “入师门,正式拜师的那天,师父定会在徒弟身上留下一个血红的印记。师姐你的那一弯月牙作为朔夜,而我颈后有一轮圆月,那就是最好的证据。”

  朔夜丢了竹棍,撩开她身后的长发看了看,果真在那里看见一个圆月印记。“你是什么时候入师门的,叫什么?”

  “我?”那人笑了:“我六岁被师父捡上山,到今年才刚过了十年。我和莺时师姐一样,是十岁拜的师,师父总说我天资聪颖,若我勤奋,以后会是她最有本事的一个徒弟,所以给我取了名字叫望月。”

  “望月……”就如她的印记一样,是月相中最美好的样子。而朔夜,她是师父的第一个徒弟,她的名字,她的月牙,都代表着新生、初生。望月,无非象征着师父希望她能比朔夜好。“师父说你会是她最有本事的一个徒弟,你便不要让师父失望才好。”

  “师父最初是那样说,可我后来才发现,我根本成不了那样一个人。”

  “怎么说?”

  “因为那时我还未听师父提起过师姐,自然不会知道在师父心中,师姐才是可以继承她衣钵的人。”

  朔夜苦笑:“我不可能如师父所愿。”

  “只要师姐愿意回去,师父就能如愿。”

  “是师父叫你来的,所以你费尽心机将我引到这山脚下?”

  “当然不是。”望月果真是个十五六岁的模样,举手投足、转眸挑眉间都尽是天真俏皮的样子。“你离开之后,师父很难得提起你,我也是去年才第一次听说你。师父她很想你,所以我才擅自找你来了。”

  “我不会回去的,你不要白费心机了。”

  “师姐,你都已经到了山下,师父肯定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你既然到了这里,哪有不上山给师父请安的道理?”

  “是你故意引我来的,并非我自己自愿回来。”

  说罢朔夜便要走,望月冲到她身前挡住,怒道:“师姐,你要清楚,你现在的长生是师父给的,若不是师父,你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如果你也入了轮回,你和你要找的人,你们几辈子,甚至永生永世都不会再相见。”

  朔夜笑了,对望月说:“长生,而非不死。如果我死了,入了轮回,我就再不可能记得她。可是我的长生和她的短命,都是师父给的。我若平安,便能一直活着,自然有无穷尽的时间去找我要找的人。如此,我自应当感谢师父。但你可知道,我那无止尽的寻找,无穷尽的失望与痛苦,它们都是师父赐给我的?”

  望月自然不会知道朔夜所说的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她以为朔夜会讲,朔夜却只是叫她回去问师父。

  离开丰德城快三个月了,从翠云山回去,即便骑马也要一个月之久。出了翠云山,时间已近黄昏,朔夜不得不在附近找了个地方过夜。第二天出门上路,朔夜后面又跟了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翠云山不处在什么城池或是官道旁,若是朔夜想买一头耕牛或是几只羊羔倒好办,可是她想要的可把她带回丰德城的马匹却不是这附近能有的。步行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一个镇子上。走累了便找地方歇歇脚,而此时那个跟着朔夜的人则堂而皇之地与她坐在了同一张桌边。

  摊主送来两个茶碗、一壶茶,朔夜提了茶壶给她倒茶,语气轻柔地说:“看你今天定是很闲了,竟然会跟我走了一个时辰。不累?”

  那人还等着朔夜替她把茶水倒满,听见朔夜说话的声音,忽而怀念得想要流泪。“我……又有八年多没见过姐姐了,害怕当时在山脚叫住你,把要讲的话讲完之后,你会将我赶走。”

  “在你眼里,姐姐就是这般不近人情?”

  “只是久了未见,即便是亲姐妹也难免有些陌生。”

  朔夜的妹妹,拜师那天就与朔夜和其他师姐妹一样,丢弃了自己的姓名,只记得自己叫莺时。莺时,她并未与朔夜在同一时候入师门,在她前头,除了朔夜以外还有三个师姐,她是师父的第五个徒弟。朔夜拜师的时候她才只有五岁,仅是作为大弟子的亲妹妹住在山上。直到她十岁了,师父觉得她资质不错,问她是否愿意拜师。

  莺时既是三月,莺时拜师的前一天,朔夜从山下带了一把娇艳的桃花回来。三月桃花红十里,莺时便因此得来了自己的名字和肩背上的一朵桃花印。

  “你跟了我这一路,难道仅是想见我?”

  莺时很想念朔夜,自从朔夜离开翠云山之后,她总是要好几年,甚至十好几年才能见到朔夜一次,每次都是匆匆见过就要道别。

  “莺时自然很思念姐姐,难道姐姐就不想莺时?”

  “你是我亲妹妹,我怎会不想?”朔夜叹了一口气,心里着实有些难过。“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回去。”

  “因为笙儿。”

  “她固然是最重要的原因,却不是全部。是师父她……”

  “你还在恨师父?”

  “我说不恨,你信吗?虽然我仍旧敬重她,却不可能忘记她当初是如何想要拆散我和桐笙。如今我与桐笙要受的苦,这些都是师父所赐。”

  “我知道。”莺时点着头。“只是那些事你也不该与望月讲,她还只是个孩子,不懂你和笙儿的那些事情。”

  “我并未告诉她具体事情,不过想告诉她,不该管的事情,就不要自作聪明去插手罢了。”

  莺时挠了挠鼻尖,无语地说:“她还真是被大师姐好好教了一课,叫她回去问师父,结果她刚回山上就被师父罚去香坛前跪了一晚上。”

  想想那小丫头跪在那里定是一副无辜又不服气的表情,朔夜不禁笑了:“小丫头傲气得很,罚一罚也好,不然以后真有本事了就没人能管住她了。你既然是师姐,好好教她也是你应当做的事情。我不希望下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还是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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