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笙嘴角还挂着血,看似伤重虚弱的样子,却对着林威一阵冷笑。林威十分反感她此时的表情,想也不想就甩了她一巴掌。桐笙被打得偏开头,一双眉紧皱着,林威收手后她震怒地瞪着林威。见她如此不服,林威便威胁她:“你若不如实说来,我就杀了你,叫人将你的脑袋送回翠云山去。到时候要让大家看看,那位大仙教出了怎样一个杰出的徒儿!”
一听要将她的头送回翠云山,桐笙露出了惊慌神色,竟然开口请求说:“你杀了我便是了,千万不要让翠云山的人知道我的事,我不想给师父丢脸!”
林威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她的请求,但听她这般说便知道她定有软肋在此处,于是说:“你好生把事情都交代了,我不止可以答应你的请求,甚至可以留你一命……可如果你不说,就别怪我去叫你的师父和师姐们来给你收尸了!”
“不要!”桐笙急了,连声道:“我说,我这就说,我……”
该说的话还未说出口,桐笙居然呕出一口血来。这一下真是全身无了气力,即便林威抓着她,她也无法再站立,软软的就坐在了地上。但她口中仍念着一些话,她还在向林威请求,也抓着林威的衣服,叫林威靠近一些听她说话。林威闻得到她吐息中的血腥气息,想她可能真是要归西了,哪还能翻得了天,便顺了她的意靠了过去。
凑近了林威的耳旁,桐笙用嘲讽的口气轻声道了一句:“你果然……蠢极了……”
桐笙全身好几处筋脉都震断了,说话时都有血从嘴里流出。然而此刻的林威却不比她好过,他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脸上有了恐慌的神情,脑内却是一片空白。他迟疑了再迟疑,动作僵硬地低头看见一把匕首正插在自己腹部,它被吞没得仅留了手柄在外头。而那双握着匕首的手仍在用力捅他,甚至是用那利刃在他的血肉中翻动、切割。
“你……”林威哪里料得到自己会遭这等暗算,霎时间他就痛出满头大汗,用力要推开桐笙,桐笙却抱紧了他,猛地收回匕首,又再次用力捅了进去。剧痛让林威开始胡乱抽搐,双手紧抓着桐笙,力气大得险些将桐笙分筋错骨。桐笙却是再痛也没有松开他,死死地将他禁锢在自己有能力去伤害的范围中。
“你以为是你将我逼到此处,无处可逃?你以为,我真那么惧怕你将我的脑袋带回翠云山?太可笑了……”
说着,桐笙笑起来,笑声虽极为虚弱,却也颇有些狂乱,只不过林威根本听不出她笑声中的绝望。一个林威便将她伤至如此,让她已无法逃出铜元镖局。她再无力去对抗剩下的那十几、二十号人,更别谈要从他们手里夺走林天成的性命。她无法手刃仇人,兄长们和小妹是否会对她失望了?可她真的无能为力了。
才动手时,林天成与林威说要留下活口,桐笙便知道林威不会杀她。既然不可能胜过林威后杀了林天成,便杀了林威,让林天成也尝尝丧亲之痛。老来丧子,这或许不比桐笙的悲痛轻松。何况,林天成仅有这一个儿子,铜元镖局没有第二个继承人。
杀了林威——就在桐笙发现自己过不开林威的追击时,她突然就将目的改变了!桐笙一边躲着林威的攻击,一边计划着接下来的事情。计划好后,她便将林威引到一处较远且清净的小院。算着距离,别的人不可能很快赶过来,她会有一段可以利用的时间,于是就佯作被林威擒拿住了。虽说这是计划之中的事情,但林威下手太过粗鲁,难免让桐笙吃苦。
林威威胁桐笙的时候,桐笙假装求饶以让林威放松警惕,更是故意用内力震断了自己几处筋脉,吐出血来让林威觉得她伤重将死。谁知她身上竟还藏着一把匕首,就在林威靠近她想听她说话时,一下捅进了林威腹中。
鲜血从林威身体里流出,桐笙亦能感觉到那股温热。这匕首是与那短剑一同打造的,都是为了林天成而准备,最后却要了林威的命。父债子偿,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待林威只剩最后一口气,桐笙推开他,看着他躺在血泊中。幸得这是夜晚,仅有月光照亮周围,因为桐笙一点都不想记得这个人的死相。
桐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还是想尝试离开,却咬着牙走了一段路便倒下了。不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想是那些人都已经到了这边。林威死了,他们会怎么对她?杀了她吗?那便杀了她罢!反正她早没了亲人,死了也是无牵无挂的。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桐笙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只仰面躺在地上,竭力换着呼吸来维持自己剩下的脆弱不堪的性命。天上的星星偶尔闪一下,看着又远又小,一点都不如翠云山上的好看……
“真的,好想回翠云山……”桐笙无意呢喃出这一句话,突然就有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她怎么能在这等死的时候摸到了朔夜送她的香囊!怎么会就想起了朔夜对她说的话?
——师父说,等她回来就该教你一些法术了,你想学什么?不如先让师父教你如何使用传送阵吧,你若是学会了,以后不论去哪里都方便得很。
这是桐笙离开那天,正要与朔夜道别时,朔夜与她将的话。桐笙当时笑着答她:“我不学那个。”
“那你要学什么?”
“我要学你学的那本事!”
“哦?学来做什么呢?”
“学会了以后,我就能知道你脑袋里每天都想着什么。而你却不可能以同样的方式知道我的心思,这样难道不是很有成就感?”
“即便你不学那本事,现在同样能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可有兴趣?”朔夜看着桐笙调皮地点了头,便回答她:“我想你早些回来,仅此而已。”
只一句话,桐笙满心的不安和愧疚都被带动起来。当时她是那么不负责地一口咬定自己会早去早回,回去后还要把阿九养得白白胖胖的。但此时她却浑身是血地倒在这里,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又要如何回去?
渐渐地,桐笙觉得自己快要睡过去了,耳边却炸起一阵悲恸的哭喊声,让她猛然抽回了一些意识。她不用去看也知道林天成正抱着林威的尸体在哀嚎,他是多么痛不欲生啊,桐笙对他的反应真是满意极了。只不过,随着那哀嚎而来的便是一道“杀了她”的命令。桐笙及困难地让自己坐起来,看着一群人就这样提着武器过来了。
森白的光泛在刃口上,桐笙其实并不惧怕,因为就算她再是不甘心,再是绝望,也都不得不认命了。她唯一放不下的是心里那份不舍,她捂着腰间的伤口,闭着眼,心里念起了朔夜的名字。她回不去了,答应过朔夜的事情不可能办到了。可是朔夜在等她……
作者有话要说: 可不可以求留言啊
☆、如何是好
桐笙紧闭了眼准备受死,等了一阵却没等到预计中那种痛苦的产生。斗胆睁开眼,正看见离她最近的两个人也被人从后面拉住,继而被扯开丢出丈余远。为何称为“也”?因为那丈余远的地方有人正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或许就是本来应该杀了她的人吧。
那一瞬,桐笙全然不知发生了怎样的事,待那全身映着火光色的人转身过来,她惊得立刻炸声惊喊:“朔夜!”
怎么会是她?她怎会知道桐笙在这里?桐笙又惊又喜,甚至忘了自己的伤,想要起身去朔夜身边。可她终也站不起来,只有一身惨状、虚弱地坐在地上,眼里尽是疑问。
由于林天成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又带来一队拿长枪的人,朔夜无暇顾及桐笙,她要设法阻止想要伤害桐笙的人,同时也在想办法将桐笙带走,可那些不长眼的利器屡次让她被迫放弃了靠近桐笙的打算。
眼前三十多个人干不掉一个朔夜,林天成快被气疯了!是谁与他讲那翠云山上的人个个都是菩萨般的慈悲心肠?为何他遇见的却是桐笙这等杀人不眨眼的货色!而杀人凶手的师姐又突然出现,若她今晚将人就走,指不定林天成活不到去翠云山要公道的时候了!
林天成怀揣着此种担忧,再加上痛得绞心的丧子之苦,此时他近乎是丧心病狂了,放开林威的尸体,对所手下命令:“先杀了才来的那个人!谁都不准放跑,全杀了!”
有些人其实不解,虽说对付朔夜略显棘手,可他们也还是有机会牵制住朔夜而先杀了桐笙,可林天成却下了这样的命令。三十多个人齐齐将朔夜围住了,一个端着长枪的人仗着自己的武器攻击距离够远,首先就拿枪刺向朔夜。朔夜排开左手衣袖极迅速地将枪头一端裹住向后一拉,将那人拉近身前,又一掌将人击退。朔夜正愁着手中没有可用的武器,这下刚好,留了一把长枪在手里。虽说她也用不惯长兵器,却比什么都没有强太多。
被一群人围攻,且不论同样缺乏与人对战经验的朔夜会否受伤,她只担心这么多人挡着她,她很难看到桐笙那边的情况。若林天成趁着她无暇分身时对桐笙下手,那可真是糟糕透了。
无论如何要先突出重围!朔夜用力折了枪头,舞起长棍先击退了几个想用火把扰乱她视线的人。跟着用棍头抵住前方一人的胸膛,抵着让他强行后退。此时身后有人袭来,朔夜即刻抽回长棍反身在空中划出半圈,一棍击中对方天灵,那人顿觉眩晕,踉跄时正好撞到另一个人身上。
朔夜回身再向前,却遇上一把刀恰好挥来,她下意识用长棍去挡,长棍便被快刀截成两段。武器被毁,朔夜微怔,但她也算冷静,使着较长的一段棍子专在对方进攻她的时候打对方腕关节。很快那人便受不住痛,刀也掉在地上。
若说厮杀,刀剑定比木棍适合,可朔夜不敢去捡地上的刀。她虽习武多年,却从未与这么多人动过手,她怕在这种难以控制的情况下掌握不住分寸,万一失手杀人,她这些年做过的所有善事都不够偿还这份罪过。可若是只用木棍实难对付这群对她死缠烂打的人。
这要如何是好!
镖局这些人仗着人多就死缠着朔夜,朔夜一时无法突围,只能大喊桐笙来确认她是否安全。桐笙给她回应,她便稍微放心一些。但她哪里想得到,正是她这一声喊才提醒了在暴怒之中的林天成可以亲手杀了桐笙替儿子报仇。
林威腹部还插着桐笙用的匕首,林天成将它拔出来,咬牙切齿地朝桐笙过去。虽说他早瘸了一条腿,但他觉得自己有十成的把握杀了眼下这种状况的桐笙。她本已近乎将死之人,能奈他何?
朔夜能不杀人,便狠心去打,或是伤气,或是折骨,总之是看着他们逐个倒下,无法来阻挠她了。谁想朔夜尚未收拾完阻碍她的人,却见到林天成一手捂着桐笙的口鼻将她按在地上,另一只手抓着匕首被桐笙死命抵着不放。桐笙是在挣扎,可她竭力的叫喊声统统都被林天成的手捂住了。
林天成捂得桐笙险些接不上呼吸,桐笙哪里还管得了自己手上的事情?打斗中的朔夜看见那把匕首就要扎到桐笙的脖子,自己却无力抽身过去营救……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朔夜攥紧了手中的棍子,实在痛恨自己,难道自己只会问这一句“如何是好”?
林天成瘸了一条腿,自身重心不是很稳,运力颇为不便。桐笙险些被他捂死,情急之下张口恨恨地咬住他的手,他因痛缩手,却更怒地抓住桐笙的头发将她再次按住。桐笙闷哼一声,一只手不小心便松开了林天成的手。眼看着快要撑不住了,桐笙突然大叫朔夜。她只剩下了这一声大叫,这或许是她唯一的生机了。
听见喊声,朔夜猛地一棍打在她正前面那个人的脸上,那人顺势倒开,只怕是牙也掉了几颗。想她也是急得没法了,看见刚才别人掉在地上的刀,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只脚尖一垫,将刀挑起,后转身用力一踢,刀便直飞过去,不偏不倚从林天成侧腰刺入。
一刹间,林天成只以为有什么东西飞来将他撞到,他本就重心不稳,所以直接被撞倒在地。倒下之后他才渐渐觉得腰上冰凉,而后开始痛、剧烈的痛。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发狂一般地想要杀了桐笙,就不要命地爬了起来,在一阵不可想象的痛苦呻.吟中抽出那把伤了自己的刀。
在林天成倒下的时候,桐笙挣扎着逃开了一些距离。林天成拿着满是血的刀艰难地追着她,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血迹。而桐笙断了筋脉,每走一步都痛苦不已,根本跑不远。林天成追着她,胡乱挥着刀去砍她,她行动不便,所以又添了几道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