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还敢跟我叫板了!?
梦言敛了情绪,只闲闲地看她一眼,威慑自内而发,骇得成公主愣在原地。收茶具回来的初云瞥到这一眼,脚步也顿了一下,莫名打了个寒颤。
陛下这是怎么了?好像……是有点生气,怪吓人的。
梦言继续看成公主。迫于压力,成公主竟然垂着手站了起来,局促紧迫地在原地晃了两下,结结巴巴地问:“陛,陛下?”
梦言视线没挪开,但眸中神情微变,成公主觉得心头顿时轻松下来。余威犹在,成公主心有余悸,整个人都拿捏了起来。
梦言看威慑力超出预期水平,开始问话:“你这两日有没有到秋信宫中去?”
提到过去的居所,是点起了成公主最糟糕不堪的回忆。梦言的话音刚落,成公主就挥着手大喊:“那种鬼地方!死鬼才会在那里!”
宫中有传闻,成公主的娘,亡魂不散,如今还困在秋信宫中。
她如此说,就是半分悼念回忆母亲的心都没有吧……
梦言一拍桌子,呵斥道:“闭嘴!”
成公主被突如其来的威严吓得一个激灵,人也冷静下来,瑟缩着不敢看梦言。
梦言压着声音问道:“那你宫中丢的首饰,是真是假?”
成公主慌张保证:“是真的!我亲眼瞧见那个阴森女人宫里人戴过!”
“你既然看见了,怎么不抓现行,非得到她宫中闹?”
“我是瞧见了!但她宫里那个桃儿,奇怪得很,转个弯人就不见了!我只能找到她怡景宫!”成公主抬眼小心得看梦言,“陛下,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梦言盯着她:“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遣人到秋信宫?”
“我没有!我死都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我扯谎就遭天打雷劈!”
梦言原还想拿“秋信宫”来威吓她,听她随口就出了毒誓,也不忍心再多提。
成公主走后,梦言叫了两个侍卫进来:“去把那个桃儿带过来。”
侍卫走了有半柱香的工夫,空着手回来就跪,切切诺诺地说:“陛下,怡景宫的闲公主她,她不让带人。”
又是乌雅闲!
她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三番两次跟皇帝叫板!
梦言挥袖而起,心底的偏袒被乌雅闲本人给一点点消耗干净,再看她也就没那么稀罕了。
不过是长了张和姐姐一样的脸而已!又并非是姐姐本人!何以要如此忍让于你!
梦言喝道:“把乌雅闲也给我带过来!”
侍卫愣了下,偷偷瞟见陛下盛怒的样子,忙退行出去带人了。
宫中人人都知道,新皇即位是宠着侍婢初云,护着晁千儿姑娘,另外对西边的闲公主,那是尤为关怀。
也因此初云在宫中备受追宠,晁姑娘的处境也不似以往那么艰难。而对于陛下尚未作出明确表态的闲公主,下边那些人也是紧盯着,做好随时顺风倒的准备。
如今闲公主是触了霉头,自己作大发了!
也是因为这些近身侍卫第一次看到梦言这么生气,西边怡景宫距祺祥宫怎么也得小半日的功夫,他们硬生生把时间压短了几倍。
等梦言看见闲公主惨白着一张脸站在自己面前,心底的气也散得差不多了。梦言看着她就琢磨,这么柔弱娇嫩的一个姑娘,性格怎么能那么别扭呢?到底怎么长的,才会成现在这样的脾气。
一同带过来的还有那个桃儿,一见梦言就两腿发软跪了下去。梦言定定地看着她,片刻之后转头看闲公主:“你也跪下!”
言语间是上位者的威吓,从身份地位上就将彼此区别开了。梦言在这个时代活到现在,从未如此对待过她。
闲公主有片刻呆滞。她是抱了“新皇总变着法子讨好我,这次也不会为难于我”的心理来的,没料到梦言却是转了态度,又恢复到做言公主时的刻薄毒辣了。
闲公主缓缓下跪,双膝磕在地上,单薄的身体似有颤抖。
梦言忽然想到“血脉喷张”这个词。这几天她总是有某种冲动,看到谢又安眼角的红晕时,看见晁千儿细嫩的手腕时,包括如今对着闲公主的病弱。
心中生出一种暴虐的欲|望出来,想由着这些往下发展,看她们……哭着求饶的样子。
余光里一片艳红闪过,将梦言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晁千儿在殿外犹豫了下,迈进来的脚又退出去,走了正常的手续:“烦请小哥通报一声,千儿来给陛下送酒了。”
梦言烦躁地坐回去:“你装什么装!”
晁千儿一步三摇,笑盈盈地往这边走:“千儿可不想被陛下责罚——这不是闲公主么?这病重呢,当心地上凉。”
梦言道:“凉了刚好,消消她身上的焰气。”
晁千儿眼波流转,目光在闲公主身上流连一圈,听到梦言的话之后立刻收回。晁千儿把酒坛子放在桌上,顺势在梦言身边坐下,攀着她的胳膊细细揉捏起来:“陛下何苦跟她们生气,来,千儿新酿了果酒,就这么一坛子,陛下快尝尝。”
梦言抽出胳膊:“别闹,正经事。”
晁千儿好奇地看看地上跪着的两个人:“还是……成公主的那套首饰?叫我说,这成公主也小家子气,一套首饰而已,陛下跟前撒个娇,再领一套不就完事儿了?何必把闲公主牵扯进来?要知道闲公主体弱,上次受惊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大好,哪儿受得了如此折腾!”
梦言乜斜着看晁千儿:“你是说我不该罚她跪?”
晁千儿佯作娇嗔:“陛下这话说的!平白给千儿找罪名呢!”
梦言道:“这没你的事儿了,酒给初云收着,回头我叫你来喝。”
晁千儿笑道:“一坛酒,千儿还贪那一口半口?这酒加了滋补养气的药材,陛下若是喜欢,千儿多酿些送来,陛下念着千儿的好就是了。”
晁千儿慢慢起身,敛了下衣襟。
梦言奇怪地问:“你还不走?”
晁千儿娇媚欲滴,眼角涂画的红晕似乎晕开了些边,不如平时精致。梦言这才发现她今儿个的妆画得匆忙,连头发都没有冠好。
梦言心中生疑:“你是着急赶过来的?”
晁千儿神色微顿,旋即恢复正常:“可不,新酿的酒,急着给陛下送来呢!”
梦言直觉哪里不对,忽听外边有人来报:“陛下!成公主着人来报,她那套首饰……找到了……”
☆、第四十二章
成公主说是在宫中一棵树下挖到了那套首饰,新鲜出土的,还带着泥巴,给梦言送过来了。梦言心想这丫头也不笨,还知道先拿过来给陛下看,可见平时那派作风全是故意为之,也该狠狠罚一次。
只是这首饰说丢就丢,说回来就回来,时间卡得如此巧妙……中间就隔着秋信宫那口废井。
梦言只觉哪里有些违和。要说该如何发展,她自己也说不清,但总归不该是现在这样的节奏。
梦言转目看下首,闲公主脸上似有惊诧震怒之色,眨个眼就消失不见了。梦言心中疑惑更甚,琢磨着她刚刚那是什么意思,惊讶正常,但是为什么会有怒意?
晁千儿甩着手帕,玉手搭在梦言肩上,长舒一口气道:“这找到了是好事儿!在她宫中丢的,又在她自己宫中寻到,可跟旁人无关了!”
桃儿跪在后边,瑟缩着抖了半天,这会儿一放松,就伏着身子哭起来。
闲公主依然摆着平时的面瘫脸,只是仰起下巴,颇有点傲慢的意思:“东西找到了,与我怡景宫无关,陛下还要罚我跪?”
晁千儿笑盈盈地说道:“陛下也是为了给闲公主正名,既是找到了——”
“继续跪着吧!”
梦言一句话出口,晁千儿的话噎在喉咙里,眼睛微瞪,满是不可思议。对上梦言饶有兴致的目光,她忙收了表情,低头做温顺状:“千儿知错,是千儿好奇心太盛,嘴巴又快。千儿再也不插嘴乱讲话了。”
果然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女人,脑子转得也快。这样的人,谁知道她内里是什么颜色什么形状的?
再看闲公主,受屈辱般,抿着嘴直视梦言。
梦言道:“你就跪着好好想想,我到底为什么罚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说!”
晁千儿始终垂眉顺目,全不似之前那副娇憨样,目光一点不斜移,完全把跪着的闲公主当空气。
表现太刻意,反倒不正常了。
梦言心底犯琢磨,去翰墨阁的路上拉着初云问道:“平时晁千儿跟闲公主关系怎么样?”
初云眨眨眼:“晁姑娘?晁姑娘同谁都客客气气的,除了先皇和陛下您,没觉得她跟谁特别熟络。闲公主就完全相反,总是冷冰冰的,对宫里贴身的侍婢尚且没有好脸色,更别提其他宫中的人了。”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完全没有交集?那也不对呀……
初云反问:“陛下为何如此问?要我说呀,保不准这两个人私底下真是很亲密呢!”
梦言挑眉:“哦?怎么说?”
初云煞有介事地讲起来:“陛下您看,晁姑娘身份特殊,宫中人待她如避祸水,谁都不愿意多同她讲话,她肯定是寂寞的。闲公主呢,过得也是不如意,在宫中也没个说提及话儿的人。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惺惺相惜呗!指不定她们可怜彼此,又唯恐被人盯上,就偷偷交往呗。”
好有道理!回头得留意一下!
梦言直接在翰墨阁设了刑堂,着御史台和大理寺联手彻查从二皇子和殷正青家中抄出的财产。结果着实惊人,本该收归国库的财产,居然少了将近一半。
谢蒙跪在地上,不似以往威风,肩膀垮下来,整个人露出被打击过后的凄惨,真像是穷途末路了。
梦言想起自己跟谢又安的对话,她是坚信父亲不会贪赃枉法,做此等事情的。但事实如此,在他主持之下,国库财产损失,即使不是受贿,也要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自己答应过谢又安会秉公办理,到这个时候竟然有些动摇,下不了狠心。
从一套首饰引出来,谢蒙革职查办,谢又安留职反思,权倾一时的谢家“轰隆”一声,塌了。
但圣上的旨意却带着模棱两可的意思,单单是把谢蒙收监管制,究竟如何罚,一直没个定论。朝堂之上吵翻了天,大臣们纷纷请旨,请圣上下决断,一概被梦言以“失落的财物还未找到”为名,给挡了回去。
这是事实,丢了那么多东西,就算是谢蒙拿走了,那拿去给谁了?这后边必定还牵扯了一大串的人,那些老臣不可能不明白。只是谢蒙平日张扬跋扈,他们想借这个机会先除掉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