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元白这次笑得开怀了些,由衷感到愉悦的样子:“小啰嗦鬼。他是暗部中最沉稳的一个,你就放心吧。”
“暗部是什么?”
“直接听命于我的内部组织。”
“那你到底是谁啊?”
敬元白看她,顿了下才道:“你会查到的。”
梦言:“……”
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嘛!
敬元白看了看月亮的方位:“差不多了,最后一项。”
梦言:“什么?”
话音未落,敬元白突然拉住她的手腕,脚下生风,竟然就这么带着梦言在人群中快速穿梭。
眼前的人影迅速晃动,每次险险撞到人的时候,手臂被大力带动,整个人转一个微妙的角度,就避开了。
梦言吓得频频尖叫。
敬元白回头看她一眼,笑着揽住她,让她挂在自己脖子上。
两个人脱离人群,浮于半空之中。
没有第一次恐惧,这次倒是很享受的过程。
梦言兴奋的大喊:“我飞起来了耶!我在飞呢!”
敬元白问:“好玩儿吗?”
梦言点点头:“我还是想问,你是谁?你是我什么人?”
敬元白足见点在柔软的树枝上,忽地速度又快了起来。
梦言惊叫一声,而后是爽朗的笑。
谢府已经在视线内了。
梦言:“你还会来吗?”
敬元白:“你还想见我吗?”
“如果你是好人的话,想。”
敬元白也爽朗地笑起来。
两个人落在谢府的内院,几乎是同时,就有人赶来将他们围住。梦言还没来得及出口阻止,身后又传来一阵声响。
回头看到是那个白衣男人,沉默地将东西放在地上。
他一直跟在身后吗!?我居然完全不知道!
敬元白揉揉梦言的头顶:“当心身边人,不要太过轻信别人——像信我这样。”
梦言一愣,敬元白先有动作,白衣男人随后,两个人竟然在谢府的人还没摆开阵势的时候,从空门缺口闯了出去。
谢府的人还要追,梦言喝止:“别追了!”
接个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想起来跪:“参见陛下!”
就这么走了,心里……空落落的。
梦言正在伤神,身后一阵惊呼。
“言儿!”
言……儿!?
梦言回头,眼前一黑,什么都没看到,整个人就被一个怀抱给裹了进去。很短暂的拥抱,连对方的温度还没有感受到,就松开了。
谢又安紧紧握着梦言的肩膀,上下打量她,嘴里语无伦次地念:“有没有受伤?那个人有没有伤害你?怎么回来的?回来就好!”
这么惊慌失措,谢又安她,真得很关心自己。
梦言抬手抚在谢又安后背上,展现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甜美笑容:“我很好,我一点伤都没有受。那个人是咱们这一拨的,他带我出去看了街市,我还带了礼物给你。”
谢又安突然安静下来,定定地盯着梦言。
梦言打个寒颤,瞬间又觉得不对啊,我是皇帝,你只是我的侍卫,你凭什么用这么危险的目光瞪我?
谢又安呼出一口气,又把梦言报道怀里,贴在她颈边低声道:“我不要什么礼物,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梦言:“……”
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第五十四章
谢又安对自己的称呼从“陛下”到“言儿”,虽然只有两次,但正因为次数少,好像更能暴露深层的内容。
然后她还这样抱着自己,抱着她最敬畏的皇帝,以一种防护且霸占的姿态。
再然后她说了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梦言陷入了深思。
感觉很不妙啊!
谢蒙领赶到,领着家仆哗啦啦跪了一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老夫无能!让陛下在我府中遭劫!老夫无能啊!”
谢又安还和梦言站在一起,她老子一跪,就相当于给她跪了,吓得她忙退了两步,“哐当”一声就跪了下去。
梦言扶额。
我的天,膝盖不是自己的吗?青石砖磕着得有多疼啊!
不过也好,最起码刚刚那股子不太对味的……暧昧的……那什么的……咳咳氛围,瞬间消散。
梦言稳了稳心神,上前托着谢蒙的手臂,要将他扶起。这原本的套路该是,皇帝都亲自来扶你了,你稍微让两下,就听话点,站起来回话了事。偏碰上谢蒙不管什么时候都轴得要命,完全没有客套得意思。
梦言扶他,他不起,拿脑袋“哐哐”砸地板:“老臣对不起先皇啊!”
梦言:“……”
他不起,谢府一干人都不能动。梦言也不好走,几十号人都僵在原地。
这个死脑筋……
谢又安偷偷抬头看梦言,月光下,少女隐忍不耐烦,却又克制着没有发作。心底有个地方空落落的,是紧张担忧的神经放松下来后,所产生的无所适从感。
到底是什么呢……
谢又安余光瞥着那一角衣摆,沾了一点泥土。平素里洁净的靴子也染上了灰,那是在她说的“集市”上沾的吧。
这种心情是……
似乎是,如同往常那样,对她俯首称臣,这已经不能满足内心深处的渴望了。
并不想这样仰望着她,当想到她是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姑娘,想到她像个寻常人那样有喜有怒,会奋不顾身,会狡黠顽皮,就不想如此仰望她。
这是大逆不道的想法,谢又安清楚地知道,却无法抑制心底的冲动。
因此跪是跪得心甘情愿,却不愿低着头,只看那一个衣角。
谢又安抬头,清瘦的身形展现在眼前。她还在长身体,这样看似乎比灵犀宫中救到她的时候高了一些。幼嫩的圆润也褪去了,越发清秀。
谢又安看得出神,突然撞见梦言来看她。
梦言跟她使眼色,目光往谢蒙身上一挑,谢又安明白她的意思,寻思了一下,开口道:“父亲,陛下让你起来呢。”
梦言立刻露出赞许的神情。
干得漂亮,就是这样!快把你爹拉起来!
谢蒙那个轴货:“孽畜!圣上面前!岂有你乱讲的份儿!”
谢又安:“……”
梦言:“……”
妈的我能不能叫人揍他一顿?
梦言实在懒得跟他僵持了,迈开步子,沿印象中的方向朝外院走。走了两步,她停下脚步回头,刚好对上谢又安的目光。
眼巴巴……
这是唯一的感受,谢又安像只大金毛一样,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养一只忠犬嘛,也不是很糟糕。
梦言指着白衣男人放在地上的包裹,开口:“谢又安,带上这些东西,随我回宫。”
今上深夜召谢又安入宫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任何两件毫无关系的事情,都能放在一起,人为地建立起一个逻辑关系出来。
比如今上在深夜召谢又安,谢又安又是个女的。今上在做公主时就偏爱女色,即位这么些日子了,终于忍耐不住,开始朝身边的侍臣下手。
再比如今上刚命人填了涵听苑的池子,状似要戒除恶习,再不近女色。没想到,却是倾心于一人。
也有人说,倾心不倾心还说不准呢,你们忘了今上登基之后对西宫的闲公主百般殷勤,后来不知成公主怎么得了今上得欢心,天天讨得赏赐。
更有甚者,说今上身边的小丫头初云也了不得,亏得小丫头单纯没有旁的心思,不然肯定是横行霸道的主。
旁人就说了,这你就不懂了,今上就是喜欢这种毫无心机的。初云若是有点歪心思,今上多精明,还能给她横行霸道的权?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天一亮,声音都消散在宫苑内,再无人敢议论。
祺祥宫中,看似一片祥和,其实——
谢又安一夜没合眼,挂着两个黑眼圈,坐立不安。
梦言用餐时叫她一起吃,初云都坐下吃了,她还手扶膝盖,一副拘谨难堪的样子。梦言好奇,咬着一片蛋花问:“你怎么了?吃啊?”
谢又安:“陛下,我思考了一晚上,我就这么住在祺祥宫中,是否有不妥?”
昨晚眼巴巴看着我求带走的大金毛是谁……翻脸不认账,是我强行带你进宫的吗!?
梦言道:“御前带刀侍卫,你准备怎么当这个差?”
是要十二个时辰守护陛下,但……也没有直接睡在陛下寝殿的吧!?我一整夜辗转反侧根本不敢睡啊!
梦言斜睨她:“赶紧吃,完了去给我查一个人。”
谈到正事,谢又安立刻抛下那些别扭的情感。
梦言道:“昨晚那个男人,姓敬,名元白,你去查清楚他的身份。”
谢又安立刻应了下来。
梦言神清气爽,还是谢又安用起来顺手。
梦言看着谢又安颀长秀丽的背影,忽地想到那声“言儿”,心底热热的。又想到晁千儿自缢时,那一个不合乎伦理纲常的拥抱……
暖意洋洋的。
人都说高处不胜寒,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似乎……也挺好。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在心尖上刻下一道痕迹。
谢又安去了片刻就回来了,拿了敬元白的履历资料来。
梦言惊讶:“这么快?”
谢又安也皱眉:“这是家父提供的。敬元白是江湖人,但他曾经与朝堂有过合作关系,因此家父对这个人有所耳闻。”
“江湖人?和朝堂合作?什么时候?”
“二十年前。先皇即位之后,曾言与江湖无赖合作乃是皇室耻辱,命人销毁了这段记录。这份履历是家父口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