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朝阳笑过之后,心情又慢慢沉重起来。
梁副总理的举措他不是不理解,派系斗争是免不了的,但是斗争归斗争,总不能拿经济民生去当斗争的筹码。而且上位者要考虑的,首先是一个平衡问题,借由这件事,梁副总理一出手就打乱了两边的布局,用最小的代价将事情压制了下去,不得不说,凭着直正名声在政界杀出一条血路的梁副总理,是有大心胸之人。
看来自己的从政之路,还要慢慢修炼才是。
贺朝阳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细想了一遍,拿起手机给李均打了个电话。
“得到消息了?”
“是。”
“张扬的继任人选,你有什么意见?”李均也不跟他客套,直奔主题。
贺朝阳沉吟了下,温声道:“书记,你觉得孙周怎么样?”
“会不会太抬举他了?”李均犹豫了。
孙周是掀起这场风波的关键人物,而且他的靠山是卫派,张扬一走,提拔孙周上位,李均不是很情愿。
“孙周任市长,书记还可以再动动。”贺朝阳提醒道。
李均细细思忖了一会儿,道:“我再考虑一下。”
李均并没有考虑太久,毕竟张扬一动,留给他运作的时间就不多了。
而且最初的惊讶过后,他不得不承认贺朝阳下了一步好棋。
张扬调任川北固然让蒋家不喜,但是现在将孙周提拔上来却可以堵住蒋家的嘴。而且孙周调任云州之后,凌未身上的压力陡然减轻,与陶爱国之间的争斗也会更从容。李均想通了这一点,大笔一挥,让凌未的铁杆支持者李志和接替了应州市常务副市长的职务,这样一来,应州的政治格局马上就发生了变化,原先处于市委书记和常务副市长夹击之下的凌未很快就解放出来,有了李志和相助,凌未马上就从被动变成了主动。而且孙周去云州可是实打实的升了,这一点,就是卫总理知道了,也要夸奖李均大肚能容。
毕竟,申建机场风波的始作俑者是谁,卫总理不可能不清楚。
事情就这么低调的落幕了,表面上看谁也没吃亏,谁也没沾便宜,但是实际上,其中甘苦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
最后悔的人就是云州的市委书记刘增喜,他本以为有了陶爱国的许诺,谋个副省长的职位不在话下,可是梁副总理把张扬调去了川北,张扬一走,他的调动就没戏了。更糟糕的是,他不仅得罪了凌未,还把顶头上司李均给得罪了,如果不想办法跳出去,能在南平熬到平安退休就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当然了,事情还没走到绝路,孙周来云州了。有了前次的合作,刘增喜自然是将孙周与自己划入了同一阵营,态度非常亲切。对于他的示好,孙周也是热情以待,颇有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姿态。
只是除了表面上的尊敬外,应州的事务孙周可没让刘增喜掺和进来,上次交锋中刘增喜的表现殊为不妥,现在李均不动他,不过是不想落个小心眼的名声,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刘增喜已经是个废子了。
怎么在云州发展自己的势力才是孙周的当务之急,至于刘增喜,给个表面上的尊敬也就够了。
“我本以为能等到张扬当上云州市委书记呢,结果没想到……”凌未靠在厨房门口,微微叹了口气。
“怎么?你还舍不得他?”贺朝阳挥着菜刀咚咚地切菜,间或还似笑非笑地瞅了凌未一眼。
“说什么呢?”
凌未一个薄怒的眼风飞来,贺朝阳顿时觉得腰软了,他嘿嘿一乐,对着凌未笑道:“开玩笑啦!”
“没三没四的话少说!”
“是,市长大人教训的是!”
“不过这次可多亏了你了,”凌未惬意的呷了口茶,“你没见这两天陶爱国的脸色有多难看。”
“哼,他敢给我媳妇下套,我饶不了他!”
凌未脸红了红,嘴上却说:“谁是你媳妇?”
“刚才谁夹着我的腰,叫得……唔……”话没说完,就见凌未放下茶杯走了。“生气啦?”贺朝阳赶忙追了出来。
“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凌未睨了他一眼。
“那你陪我待一会儿呗。”好不容易得了半天假,黏糊在一起还不够呢,他可舍不得凌未离开他的视线。
“我搬把椅子。”凌未揉了揉腰。这家伙,刚才冲进门里,还没说上两句话就把自己按到了墙上,要不是还有点理智,大白天的俩人就在客厅里搞上了。不过饶是将战场转移到床上,凌市长觉得他的老腰也有点受不了了。
看看一脸精神奕奕的贺朝阳,凌市长心里有点不平衡,不能够啊!他最近开始练瑜伽了,怎么腰力还是不如贺朝阳好呢?难道真是岁月不饶人?
一边想着,一边将椅子搬到了厨房门口。
“别着急坐!”贺朝阳屁颠屁颠地拿了椅垫过来,心细地给垫了两层,这才请凌市长坐下。
“你想吃什么?”穿着围裙笑眯眯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围着主人打转的大狗,凌未忍不住瞄了瞄他的屁股。
“你在看什么?”贺朝阳狐疑地往后摸了一把。
“没见尾巴在摇啊。”凌市长咕哝了一句。
“你竟然敢骂你夫君是狗!”贺朝阳张牙舞爪的扑了下来。
“哈哈,别闹了!”被某人骚扰地喘不上气来,凌未一边躲一边笑道:“我饿了,快做饭去!”
“先喂饱我再说!”
“刚才还不够?”
“那只是开胃菜!”
两个人嬉笑着,一边骚扰对方一边亲昵地接个小吻,浓情蜜意中,贺朝阳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起来。
“凌未……”
“嗯?”
贺朝阳慢慢低下头去,凌未感觉到他身体散发的热度,闭上眼,轻轻地仰起了头。
眼看嘴唇要对接在一起,就在这关键的一刻,门铃响了。
“来人了。”凌未睁开眼,无奈道。
“我操!”贺朝阳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哪个混蛋这么不长眼!
凌未要起身,却被贺朝阳按住不动,“我去。”
硬挤出一副笑脸开了门,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立即又耷拉下来。
“你来干什么?”
“这就是你对客人的态度?”唐家远站在门外,神色波澜不惊。
两人对峙了半晌,贺朝阳不说请人进去,唐家远也不往前迈一步。
“谁来了?”凌未按捺不住的走了过来。
“是我。”唐家远笑着对凌未点了点头。
“是唐先生。”凌未也笑了,拉了拉贺朝阳的衣角,“朝阳,快请唐先生进来。”
不过两句话,却将亲疏远近分得清清楚楚。
对贺朝阳虽是责备的语气,但是唐家远心里清楚,凌未这个人,只有被他认定为自己人的时候,他才会表露真实的情绪。而对所谓的外人,无一不是客客气气的,似乎你怎么惹他他都不会生气。
往好听里说,这叫有涵养,其实说白了,不过就是拿你不当回事而已。
凌未拉开贺朝阳,对着自己笑,这笑容又何尝不是客气的,公式化的。唐家远看着他拽着贺朝阳胳膊的手,心里涌上一抹苦涩,努力了这么久,还维持着朋友的关系,甚至都不能用“好朋友”来形容。
“朝阳,给唐先生倒杯茶来。”凌未将唐家远让进客厅,笑着请他坐下。
“现在是私人时间,我也是以朋友的身份来拜访的。”唐家远与凌未分宾主坐下,笑道:“总叫我唐先生是不是太见外了?”
“是我疏忽了,”凌未轻笑着,等贺朝阳将茶放在唐家远面前,才状似无意道:“唐先生长我一岁,那以后我就叫你唐兄吧。”
噗!因为唐家远的到来而心怀不满的贺朝阳,努力咬住嘴唇才没笑出声来。
你太坏了你!贺朝阳朝凌未眨了眨眼。
“去做饭,”凌未假装没看到他的小动作,道:“唐兄来了,你看看家里的菜还够不够,不行就再买一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