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动作有点慢,回忆牙签可能放在哪里就要一段时间,然后是找。平时这样尖锐的东西都会被温心她们藏起来,根本不会被汤贞随随便便碰到。
等汤贞左手攥着牙签盒,右手心在小周面前摊开,里面横躺着十几根牙签的时候,周子轲可能已经在书桌边等了十多分钟了。周子轲低头看了看汤贞的手心,又抬头瞧汤贞的脸。“谢谢。”周子轲说,好像在笑。
汤贞在小周腿上坐下了,他目不转睛,借着台灯照过来的光,看小周用牙签仔细挑了点胶水,只很少的一点点,在他眼前慢慢抹在了小王冠的断面上。小周的手不像汤贞的总是那么不安稳,小周做任何事情都那么轻松,小王冠粘起来了甚至看不到胶水的痕迹。
汤贞把这顶小王冠拿在手里。
直到现在,汤贞也没有他已经录制了两天节目的实感——他好像根本没有忍耐、忍受什么,就把工作完成了。
汤贞抱住了小周的脖子,他感觉小周的手搂住了他的背,那手是永远安稳的。
汤贞闭上眼睛,他好像想不起任何头痛欲裂的事。什么悲伤也没有,痛苦也没有。好像只要在小周身边,再难捱的一切都会变轻松。连汤贞也可以帮小周做一点事,哪怕这些事是这么的微不足道,好像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周子轲垂下脖子,手还扶在汤贞腰上支撑着他。他看到汤贞抬起s-hi润了的眼睛,把手里的小王冠夹到周子轲短的头发上。这一次稳稳戴住了。周子轲在汤贞脸上亲昵,又吻他的嘴,汤贞把嘴唇微微张开,和小周亲吻。汤贞的手心软的,被小周捏在手里攥。
汤贞从小周腿上站起来了,主动说:“我帮你端咖啡过来。”
“什么咖啡?”周子轲说。
汤贞愣了愣,笑了:“我陪你加班……”
周子轲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汤贞脚步轻快,走出书房去。
周子轲正想,他今天真的要加班吗,门外突然传来东西被摔碎了的声音,像是陶瓷。
周子轲立刻站起来。
汤贞站在一地碎瓷片中间,完全懵了,黑咖啡也洒了,溅得他脚边到处都是。汤贞呆愣愣站在原地。周子轲看到他的时候,感觉刚才那个好不容易会笑会说话了的汤贞又不见踪影。
汤贞抬起头,看着周子轲的眼神很胆怯,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汤贞手里没有任何东西,他弯下腰,用手心去擦地上的咖啡。
刚刚才柔软了一些的脊背,又变得僵硬了。汤贞被抱到沙发上,家居鞋也脱了,周子轲蹲在他面前低头检查他的鞋底,又着急看他的脚丫,汤贞的手心被纸巾擦干净了,除了硌进去的几点碎粒以外,没有被瓷片划伤。
周子轲眼睛都有点发红了,他抬眼看汤贞,好像终于松了口气。
咖啡在地上干涸成一条一条淤泥的形状,没有人去擦。周子轲坐进沙发里,把汤贞紧紧搂在怀里抱着。
汤贞两只脚光着,脚趾缩起来,缩在沙发里。
没有人说话,汤贞的头也被小周的手紧紧按到他胸前,汤贞时不时喘息的声音闷在了小周的睡衣里。
周子轲搂了他一会儿,轻声说:“阿贞?”
汤贞没出声音。
周子轲揉了揉汤贞的手:“去睡觉吧,不用陪我加班了,我陪你睡会儿觉去,走。”
汤贞这一整天都沉浸在轻松、自在的满足当中,是小周带给他的自在和满足,可到了晚上,他又做错事情了。他毁掉了一切,会让所有的事情变坏。汤贞躺进被窝里,感觉床头灯关掉了,而有人来到了他身边,从天而降似的,还伸过手臂来,让汤贞的头靠在上面。
汤贞在黑暗中,在那个人熟悉的气味和体温中闭上了眼睛。
那个人用那只手搂汤贞的背,让汤贞趴在他身上。
“以后,”他还在被窝里握住了汤贞的手,捏汤贞的软手心,“别用你的手碰脏东西。”
*
周子轲半夜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他先是睁了会儿眼睛,想等那震动声消失,可震完了一阵,又是一阵。周子轲现在睡眠越来越浅,他从汤贞身边小心翼翼下了床,在卧室里来回翻找,终于从沙发上搭的那几件T恤下面找到了汤贞那个老式古董手机。
来电号码显示未知,周子轲本想伸手按掉,回头看到汤贞还在睡。周子轲走到卧室外面,轻轻关了门。
墙上的钟指向了凌晨四点。黑夜中,只有玻璃上轻轻敲打着,隐约是雨声。
周子轲走向了yá-ng台,把汤贞的手机接起来了:“喂?”
对面不知是谁,坚持打了这么久电话,这下终于接通了,听见周子轲的声音,也不出声。
“你不知道汤贞现在生病了,需要休息吗,”周子轲语气不善,“我现在告诉你了,以后别再打了。”
虽然猜不到对面是谁,周子轲只想起以前郭小莉之类让汤贞大半夜还出去工作加班的人。他把手机按掉,随手扔到了沙发上。周子轲推开了yá-ng台的门,一走出去,就感觉有雨从窗外擦过他的面颊飘进来。
周子轲把窗户全部关上了。
很小的时候,周子轲记得每当有夜雨,吉叔和苗婶都会来帮他关窗户。老人家说:“继续睡吧,子轲。”他就会揉揉眼睛,然后翻一个身。他知道无论窗外电闪雷鸣,他都有大人们保护。
全世界都睡了,只有汤贞家的窗户亮着灯。
周子轲把地上的咖啡杯碎片打扫起来,装进垃圾袋,袋口紧紧封死。刚刚还睡眼惺忪的,他现在又毫无困意了,周子轲倚在沙发上,拿起他那张乱涂乱画过的纸在眼前看。
他就这么坐着,感觉外面的雨逐渐小了,安静了一会儿,又重新下大。天边微微亮的时候,周子轲坐在沙发上,抬起他那双没怎么休息好的眼睛,望窗外yá-ng台空d_àngd_àng的栏杆。
汤贞穿着件浅灰色的羽绒服,趴在yá-ng台栏杆上回头对周子轲笑。即使是大冬天,汤贞也喜欢在外面呆着。汤贞打开了窗户,把手伸到窗外去接天上落的雪,汤贞的手冻得发僵了,好不容易团一个汤圆大小的雪球,又不舍得砸到周子轲身上了,在自己手心里呵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