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的时候,楚乐正站在一座桥上,骷髅作桥身长长架过去。桥底无水,尽是惨白的尸骨,不知从何处开始,到何处结束,仿佛延伸到空间之外。
忽然一阵缠斗的声音传来,楚乐向着声音跑去,却是穿过了这个空间,来到一片花海之中。
满满空间的花海五颜六色地盛开着,楚乐却无心欣赏。
一声闷哼,紧接着一个影子带着风声忽忽而至,花海被砸出一道长长的沟壑。
看清地上的人之后,楚乐二话不说抽起短剑接下来人一剑。
剑身相碰的声音清脆响起,楚乐与来人皆是一怔,同时脱口而出:“风间/卿卿?”
“你——”
“让开!”风间冷冷打断楚乐,提剑便要绕开。
虽然同样是披散长发一身黑衣,但看清对面人的眼神时,她叫出了那个名字,果然没错。
楚乐没动,风间迅速退开,冷冷说了句:“我今日誓要除他,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如此,你还要拦我吗?”
楚乐没出声,却也没动。风间皱眉一瞬,看着楚乐:“你若是……今日杀了我,也便算了。”
不知怎地,楚乐看她的眼神竟有种决绝,却忽然听到身后艮七低低叫了声:“师姐。”
是了,楚乐想,自己与她不过相识一面,艮七却不一样。思及此,楚乐传音:“阴阳剑。”
艮七松了口气,立刻点头:“是。”
风间出手了,像一道影子一般。楚乐按动剑柄,用长剑画了半个圆,搁在空中一挡,唤了声“风”。
风间左进,楚乐右退。风间右进,楚乐左退。风间退后,楚乐便跟上。
整个过程,楚乐没有出手,却一直紧紧跟着风间。
猛地上升之后,风间忽然加快速度,朝楚乐百汇压下。楚乐即刻后仰,撤掉所有力气,让风带自己下降。
风间的剑越来越近,楚乐被剑风制住,只能继续下降。
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楚乐闭上了眼睛,落地的那一瞬,察觉肩膀一痛,然后睁开了眼。
一道剑刃刺穿了风间的胸口,风间的剑则刺在自己的左肩。
楚乐垂眸看了看,风间伏在自己身上,却愣是支撑着身体足足距离自己三寸,而透出她心口的剑尖却堪堪挨着自己的外衣。至于左肩……楚乐看过去,左肩不过刺破了一层皮而已。
风间看着她的眼神充满讽刺:“在你心里,我不如他?”
楚乐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风间说着,却还是伸出左手,轻轻抚了抚楚乐的脸,然后凑过去柔柔亲了亲楚乐的唇,忽然笑了。
楚乐没有注意到艮七惊愕的表情,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
风间生的好看,举手投足也如画一般,如此一笑,周围的花海仿佛都失了颜色。
那一瞬间,似乎有血滴落,直直渗入楚乐的心里。
楚乐从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神,没了傲然,没了冷意,只剩下满满的自嘲。让人忍不住想要反驳她的话,想要安慰她。
接着,风间低低说了句:“不是的,你还不是她。”
艮七收剑,风间皱了皱眉,直接栽倒在楚乐怀里,闭上了眼睛。
楚乐是被艮七拉起来的,然后被拉着离开。
期间,楚乐一遍遍回头,那人却始终没有再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荷鹤
艮七直接将楚乐拉到了尸骨桥,两人走到桥头时,穿过一道屏障,眼前豁然开朗,青山瀑布,飞鸟繁花,如同纸上的画一般。
“师姐师姐!”千南跑过来笑着说道:“是她带我们出来的!原来通过往来村这么简单!”
楚乐顺着千南的手看过去,对方神情倨傲,挑了眉眼,直直看着自己。
不知怎地,楚乐忽然就想到了那个轻轻浅浅的吻,眼神不觉停留在那张淡得泛白似笑非笑的唇上,脸轰地红了。
楚乐维持得体微笑略略颔首,大脑却止不住开始急速运转,瞬间由自己与蛇精病女之间的恩怨情仇前世今生又忽然想到以后的边缘恋歌虐恋情深什么的。这时,她的脸终于成功地倏然又黑了,胡乱“嗯”了一声,急忙别过了眼。
蛇精病女却不乐意了,风情万种地走到楚乐面前:“此时难道不该先夸夸我乐于助人急公好义之后再做些打赏的吗,卿卿怎么不按照规矩来?”
千南惊呆似的看着她:“你不是说知道了师姐的名字就不叫她卿卿了吗?”
楚乐深吸一口气,孩子,蛇精病的话能信吗?不对,楚乐心内摇头,此处槽点应该是:孩子,这不是重点。
蛇精病女眯了眼紧盯着千南:“你刚才说什么?”
伸手拦下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却仍不自知而准备重复的千南,楚乐面向蛇精病女:“呵呵。”
“喝喝?又是喝喝?”蛇精病女顿时一脸不爽:“那到底是什么?”
“不是喝喝,是荷鹤。‘荷叶田田’‘荷’,‘风声鹤唳’‘鹤’。”楚乐面带微笑地纠正,悠悠然道来:“即是说,这世上有一种鹤,每到夏天便会飞到荷叶上跳脱毛舞,等把毛脱光之后,就会用荷叶把自己卷起来。”
“哦!”蛇精病女拊掌,恍然大悟,“它一定是知道自己赤身裸体不可见人,所以就用荷叶代替了衣裳!”说着,蛇精病女又是恍然大悟一合掌,继续:“原来‘制芰荷以为衣兮’是这个意思!屈原那时候想必看到的就是这种鹤吧?”
千南适时惊叹:“原来是这样!”然后用崇拜的眼光看着楚乐:“师姐懂得好多哦!”
其实千南不是娃娃脸,而是根本就没长大吧?
楚乐一边心里默念:屈大夫对不住了,一边带着“孺子可教”的神情点头:“不错。”接着道:“这时候,人们就会把荷叶摘下来,然后用盐水和好的泥糊住,放在炭火堆里烤。烤出来的肉肉质鲜美,肥而不腻。”
“我知道了!”蛇精病女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楚乐很想知道,蛇精病女又知道了什么?
“那只鹤必然是跳舞太多,故此肉质纹理细密,口感甚佳!”
楚乐的眼皮忍不住一跳:这也可以?
蛇精病女却是紧接着又一次恍然大悟:“难怪林逋会选择梅妻鹤子,梅花的清香想必不会比荷叶差吧?”
这究竟该是怎样强大的脑补!谨代表驰鬼师界向如此强大的脑补致敬!
楚乐淡定摇头:“非也。荷叶不仅清暑利湿,并且操作简单,同时既能保证内里的鹤肉清香入骨,香而不腻,又能避免盐泥把肉弄脏,减质减量。而梅花冬天开放,那时百鸟朝南……再者梅花的话,想必只能蒸煮烹炸,到时未免落得‘焚琴煮鹤’的名声……”言尽于此,留下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蛇精病女收到楚乐表情的讯息,顿时由支着下巴深思变为神情严肃地点点头:“言之有理!这样说来,荷叶倒是不二首选。”接着叹道:“卿卿你真厉害!”
东四龙嘴角终于忍不住抽了抽,千南想要开口,被从往来村出来刚巧听到楚乐一番“荷鹤”论的昆女一把捂住。
楚乐微笑不变,接着道:“所以‘荷鹤’代表的意思,明白了吗?”
蛇精病女立刻点头:“明白了。”
估算了一下距离,瞟了眼松懈的蛇精病女,艮七拿剑的手微微用力,剑气顿时浮动。
楚乐心念微闪,已经出手不着痕迹地拦了下,回神之后,先是对自己的反应一愣,继而冲艮七轻轻摇头。
与楚乐透着警告意味的目光对视一瞬,艮七当即垂下眼帘,不再动作。
蛇精病女周身的气势忽然发出,却是漫不经心地笑道:“荷鹤听来既是顶好吃的,又不限于无牙之人食用。这下好了,卿卿可以先带我去吃这个,等我们老了,牙掉光了的时候,再一起去喝蛇精病,好不好?”
楚乐的脸险些绷不住,却还是答了声:“好。”
离火恰好自往来村中走出,冲楚乐道:“师姐!”
楚乐颔首作答,转而迅速背对众人,面向万数青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后问:“倍北呢?”
倍北此刻正盘腿坐在地上,一手烦躁地敲打着剑柄,一面任由自己从平地移到高山之顶再到树枝,强制忽视已经一天半没有吃饭因此不断抗议的肚子,两眼平视,死死盯着正前的空气。
他不想靠那个所谓的bug,想凭借一己之力穿过这个村子。因为,他实在无法再继续忍受昆女嚣张地指着自己大声嘲笑的样子:“难道你觉得和千南一样的智商很嘚瑟吗?哈哈哈哈!笑死个人了!”
和千南一样的智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腰间金丝轻轻一闪,倍北知道,这必然是楚乐在看自己死了没有。
没办法了,只能靠那个bug了。
倍北撇撇嘴,伸手巴拉巴拉头发,站了起来,看着夕阳的方向,一跃而起。
从往来村出来的时候,倍北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却还是被千南抓个正着:“倍北,你终于出来了!太好了!”
昆女眼神凌厉地扫了过来,倍北看了一眼,底气不足地“哼”了声,别开脸。
倍北内心在咆哮:他实在忍受不了那种“看吧,你就是和千南的智商一样”的眼神。虽然被困在往来村的时间长了那么一丢丢,但他认为自己的智商绝对比千南高,是绝对!
楚乐见倍北无恙,继续说道:“鬼山为最后一关,供你们挑选鬼使之用,选好鬼使即受训完毕。下山之后,你们就是真正的驰鬼师了。”
这边蛇精病女却转瞬躲开好远,嫣然一笑:“既如此,我便在山下等着卿卿吧!”说着踏上一座矮峰,又疏忽跳开,笑声越来越远:“卿卿可千万莫要想我太紧啊!”
荷鹤。
定了一定,楚乐回身,摆出往日的姿态,“不必管她。出发吧!”
这座山叫鬼山,会根据受训者不同级别分别开出不同的副本,里头各色鬼怪皆有,共未来的驰鬼师挑选。
东四龙向来是果决的,一进入副本,便挑了其中最厉害的鬼,一套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刚刚分出个胜负,就听到旁边一声喟叹:“帅!”
东四龙没动,直接利落地咬破食指,点在那鬼头额间,轻念:“以驰鬼师令,血祭所系,汝为鬼使,听吾号令,归!”
最后一字落下,鬼使额间蓝芒微闪,篆“震”字赫然一显,旋即落下。
鬼使隐去,周遭环境转瞬变幻,旁的一座青峰开裂,长长的石阶一层层铺展下去。东四龙举步,却忽然一滞,举剑反挑,急速退开几尺。
黑影紧迫而来,东四龙以剑柄支撑,侧旋与逼近的掌风侧身而过,同时抽剑斜劈,借力后空翻躲开,恰恰站在了石阶上,青峰刹那间合闭,将两人隔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偷情
楚乐是不需要挑选鬼使的,她所有的鬼使都是先被家族培养出来,然后丢给自己收服。所以,此时的楚乐正一步步走着石阶,偶尔赏赏景,偶尔发发呆,如同闲游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