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干笑两声,月无忧也不为难他,将菜还给他,让他快些来招呼自己这桌,那伙计连声应着,果然很快就来招呼月无忧和萧子若了,她二人要的吃食不多,果腹即可,不过茶肆客人太多,这菜一时半会也上不来,月无忧便只有一杯一杯的灌茶水。
“你很饿?”萧子若忍不住问她。
“还好,只是闻着菜香味很馋,”月无忧闷声喝茶。
萧子若低头掩唇一笑。
那伙计没眼力未看出月无忧刚刚的好功夫,旁里的江湖人可都看的分明,之前他们只以为月无忧和萧子若是普通过客,但看月无忧会武功,就不免打量她,月无忧浑然不在意,饮自己的茶几乎要喝了个半水饱,虽然看着漫不经心,却是在侧耳倾听这些江湖人的细语谈话。
“也是个练家子。”
“大概也是去少林的。”
“哼,看他这柔弱样,和个女人似的,也敢贪图宝藏..”
宝藏?月无忧微沉吟,瞥了眼萧子若,但见萧子若不动声色的低头望着眼前桌面,也不知道听没听见那些人的低语。
“你也是为了宝藏?”月无忧压低声音,倾身问萧子若。
“你觉得是如何就如何,”萧子若无谓道。
月无忧问不出来个所以然,但看萧子若不像是对宝藏感兴趣的人,又隐约听那些江湖人说些只言片语但联系不起来什么,等那伙计终于端着小菜上来,月无忧拦了伙计一下,给了他一块碎银,问他:“这茶肆今个怎么这么多人?”
“客官您不是江湖人吧,”伙计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对月无忧道:“他们都是去少林寻宝的。”
“寻宝?”月无忧眉一挑,见萧子若仍是无动于衷,又问伙计:“少林的宝藏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那伙计嘿嘿一笑:“若是少林的宝藏,自然和旁人没关系,可这宝藏是逆贼萧青的,人人可得,连天下第一富盖诚都插手了,自然只要是个江湖人就想分一杯羹了。”
“逆贼萧青?”
“客官您不知道?”伙计有些讶然,看在月无忧的那块碎银上又道:“这逆贼萧青以前也立过几次战功,圣上赏他许多财宝,没想到他投靠了辽国,辽国又给他很多财宝,他简直是富可敌国了,据说他死前将自己的财宝所在绘制在一张藏宝图上,有了藏宝图就能找到宝藏。”
“那么藏宝图就在少林了?”月无忧恍悟。
“正是如此,不过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出来的,不知真假,但看这阵势,想来是真的了,可惜我不会武功,不然也想去那少林一趟。”
“那你看,我们去少林,能不能分一杯羹?”月无忧笑嘻嘻问他。
“客官您别开玩笑了,您看着也不像会武的人,”伙计嗤笑一声,月无忧也只当这是个玩笑,她对宝藏没什么兴趣,只是萧子若对她了解至深,她却对萧子若一无所知,甚至连萧子若名字也不晓得,这实在让她心里不痛快,觉得很吃亏。
月无忧漫不经心拨弄着碗里饭菜,瞥了两眼萧子若,突然凑近了些好似很亲昵的唤了声萧子若:“萧姑娘?”
萧子若果然一怔,再想掩饰却已来不及,抬头便看月无忧一脸的意味深长。
月无忧本是想试她一试,没想到她果然是那‘逆贼萧青’的女儿。
那么萧子若那日说的被恶鬼府灭门的惨事,大概就是因着萧青投靠辽国所以全家被恶鬼府血洗,若是那样,萧子若这个漏网之鱼也是戴罪之人,竟然还敢一闯少林,也是很有胆识。
要认真起来了呀
☆、如花美眷五
在这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是数也数不过来的,因为总有盛衰,有些门派,盛极一时,名声大噪,可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没了声息,好像从未存在过。
但任凭你再风光,你也不敢夸口自己是天下第一门派,而那天下第一即便从不张扬,也仍是天下第一,那已经是一个无法撼动的地位---这便是少林寺。
天下第一门派,这称号少林寺担了几百年,自然有其让人称服之处,少林寺虽然行事低调,但无名高手众多,不过遇上少林寺的弟子一般是不必怕的,因为少林寺上下信奉三字‘仁’,‘善’,‘法’,便是以仁对世人,激世人善之本性,使其死后少遭苦难,所以遇上少林弟子,你只要求饶服软,念几句悔过的话,他便会放过你了,至于你之后怎样,他就管不到了,而有一话称:天下武功出少林,自然不会全对,但可也见少林在江湖上的影响,所以江湖人若是见了少林弟子,多半会客客气气的。
而现下,却不一样了。
少林寺本是清幽之地,现在却每日总有人进进出出,都要踏破门槛了,而这些人都是江湖人,一身血腥肃杀之气,可不是来求佛上香的。
萧青有张藏宝图不错,他曾经是个赫赫有名的将军,但如今他人已死还落了一身骂名,那藏宝图也不知去向,却原来保留在萧青的一位旧部手里,这旧部一直隐姓埋名但如今仍泄露了身份并被恶鬼府追杀,逃亡中被少林寺的僧人救下,少林寺毕竟是天下第一门派朝廷也要礼让两三分,朝廷便罢手此事,不过少林寺既插手了,即便朝廷罢手,江湖人为了那张藏宝图也是不会罢手的。
少林插手这事,这事就成了江湖事,江湖事江湖了,是以盖诚为首的天下第一富,他召集天下英雄前往少林助他取得这张藏宝图,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所以这些江湖人纷纷赶往少林想分一杯羹。
而萧子若想要的不仅是宝藏,还想为她父亲萧青平反。
茶肆人多嘴杂,她二人上路后在僻静之处萧子若也不再隐瞒,将这事的前因后果告知了月无忧。
“平反?”月无忧若有所思:“你父亲是无辜的?”
“我父亲一心为国征战沙场,不会怀有异心,而且巧合的是,那几年圣上龙体抱恙,已经不大理会朝堂之事,怎么会突然下令灭门一位有赫赫战功的朝臣老将呢?我父亲那时候已经准备告老还乡,若真怀疑他有异心,何不在他刚刚回朝时候呢?”
“你的意思是..”月无忧似懂非懂。
“其实那时候朝堂上已经有些风言风语,说皇上已无心朝政,真正把权的是他的兄弟,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的恶鬼府的主事人是位王爷?”
月无忧记得,听萧子若意思,那位王爷竟是想坐龙椅么?
“我父亲在打算辞官归隐前狠狠参了那王爷一本折子,我想,就是这本折子给我们萧家招来的杀身之祸,圣上自不理会朝事后都是这位王爷把权,他还将恶鬼府的大内高手分为两类,一类为自己所用铲除异己,也就是恶鬼府的死士,这几年不止朝堂,江湖上也是腥风血雨,甚至原本和朝廷无关的武林大会也被朝廷插手,我想,都和这位王爷脱不了干系。”
这月无忧也是知道的,她入这中原江湖也没几年却见多了江湖险恶,萧子若说的这话她有几分将信将疑。
铸剑庄惨遭恶人血洗,然而幕后黑手却与一个‘皇’字有关,月无忧暗暗查探过,不过那背后势力庞大,突兀的就断了线索,只有不了了之,但定然和萧子若说的,和朝廷脱不了干系。
月无忧不懂宫廷纷争,但听萧子若说的虽不见兵器冷光,却更杀人与无形,也不禁暗暗心惊,心道好在她只是个假冒的皇子,不然要是与西域的那些皇亲争什么权位真是要她的命,她可不是那块料,算计他人这事太费脑子,不适合逍遥惯了的月无忧,还不如明枪明刀来的分明。
“但是,我怎么能相信你?”月无忧狭长的眼微微眯起,问萧子若:“你一面之词,怎么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我不需要你相信我,你信与不信都要护送我去少林,”萧子若笑道。
月无忧哑口无言,确实,她信不信与萧子若并无关系,就算不信也必须要护送萧子若这一程。
萧子若这人真是过于精明,步步算得精准,她在暗处观察月无忧许久,凭一己之力救下月无忧与绿蝶,逼迫月无忧不得不欠她一个人情,如她所愿护送她这一路,虽然这般利用月无忧不让月无忧很喜欢,可月无忧扣心自问将自己与萧子若暗暗比较,恐怕是比不过的。
毕竟月无忧身边有许多人爱她护她,萧子若却是孑然一身。
如此一想,月无忧不禁对萧子若有些佩服。
一个女子有如此谋略胆识,纵然手段令人不喜,却无法不令人不佩服。
越往少林行路情形就愈发凶险。
宝藏纵然再多也难免分光,前往少林的江湖人太多,为独吞更多的宝藏于是不乏明争暗斗之事,这些江湖人在往少林的路上就自相残杀,不少人就连宝藏的影子也没见到就丢了性命。
月无忧和萧子若两个女子看着便柔柔弱弱,很容易变成他人下手的目标,所以她二人尽力往偏远处赶路,但往少林去的方向只有一个,仍不免卷入莫名其妙的纷争,好在萧子若没有找错人,月无忧护着她几次险里逃生。
若只是这些草莽江湖人月无忧也看不进去眼里,可恶鬼府的大内死士也插手却令俱是愈发扑朔。
月无忧和萧子若二人有意往小路行路避开大部分江湖人,与她们一般想法的人也不少,她二人在林中行着路就闻见一股血腥气。
月无忧常年闻檀香,对异味很是敏感,况且连萧子若都闻到了这股味道,可见前方必然经历了一场惨斗。
小路就这么一条也无法避过,她二人只有先跳下马放缓了步子,牵着马儿往前走去,月无忧侧耳听着左右动静,然而这林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往前走了不远,马儿莫名焦躁起来,月无忧与萧子若往前看去就见小路上一地死人,显然刚刚这里经过了一场恶斗。
萧子若微微蹙眉,避开视线不愿再看,月无忧牵着马儿走近了一些,伸手在死人的脖颈上稍稍一按,已是半点脉搏也没,死因在于眉心的半点剑痕。
好快的剑,月无忧回头提醒萧子若小心,毕竟看这些人未死多久,前面定然要遇上棘手的事。
萧子若点头应承,她仰仗着月无忧保护,在这事上月无忧说一她便不会说二,只是随意一瞥,面色一变,猛地向前走进了一地死人中,月无忧都未叫住她。
萧子若从死人中捡起一块腰牌,惊道:“是恶鬼府的腰牌。”
月无忧凑近一看,果然如此,难道恶鬼府的人这么快就又来追杀她了?月无忧神色一变,警惕的望向左右,萧子若又奇怪的蹲下身去,将腰牌附近的那几人尸身的衣服扯开了一些,果然见到几人的粗布衣衫内是恶鬼府的衣着。
“他们不是冲我们来的,”萧子若忧心道:“恶鬼府也插手了这事,有意惹得这些江湖人自相残杀。”
“可是盖诚广召天下英雄助他取得宝藏,恶鬼府的人为什么出手干预呢?”
“事情没这么简单,恐怕盖诚就是那位王爷在江湖上的眼线,只是朝廷不便出手,所以盖诚就代为出面。”
月无忧附和的点点头,既然恶鬼府也插手此事事情就更加棘手,但不管如何都应该先远离这里,看地上散落的兵器没哪个像是死人眉心上的点出一点剑痕的兵器,能杀得了恶鬼府高手将这里造成这样的局面还全身而退,定然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快些离开避免遇上才是正理,她二人就牵着马儿往旁里避开那一地血腥,连忙上马赶路,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二人纵马前行,远远见到前面有位一身灰青色道袍,手持白布旗帆的道长,从背影看看起来像是个算命的,但绝不会如此简单,月无忧和萧子若眼看着他健步如飞,虽是步行却不比她们两个骑马的慢多少,轻功到如此地步也是个中高手,听了身后马蹄声,那道长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留着山角白须,面容瘦削算是个面善的长者。
若他的白布旗帆上没有那斑斑血迹,萧子若和月无忧也就不会忌惮他了。
见他回头望,月无忧就与萧子若勒了马绳,与那道长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