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离衣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认命的说:“你想亲就亲吧。”
就是不知道哪天能找到正确的地方。
关瑾瑜到底还是没下得去口,刚刚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然而再亲密的姐妹大概也没有动不动会亲吻的了,何况她们还不是亲生姐妹。
“想学跳舞我可以教你啊,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偷偷练?”关瑾瑜问。
感激上天,在一切都搅得乱七八糟之后,某人还记得把话题拉回来,当然,这也许是另一种岔开话题的方式。
薛离衣浑身幽幽的怨气还没能下去,她沉默了好一会,才重新组织好语言:“我看你太忙,反正有武功底子在,就想自己学。”
关瑾瑜怀疑地看她一眼:“那你身上摔那么多伤?”
这一句简直戳到了薛离衣的羞赧穴,方才那股子对关瑾瑜的怨念彻底散了干净,只剩下满满的窘迫,。
“我……”她脸颊微红,偏过头去,小声说:“我踩不准节奏,一旦顾及节奏就会把动作全部忘个干净,手脚连带着失去平衡。所以才会……”
她难为情的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关瑾瑜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谁能想得到一个武林高手竟然会因为没有节奏感而摔得满身是伤呢?
“乖了,”关瑾瑜摸摸她的头,“学不来咱就不学。咱们小衣将来可是要成为穿白大褂的医生,没有必要学这个。”
薛离衣微微仰起头,关瑾瑜的手指就正好落在她脸上,温暖的指腹贴着她脸上的皮肤。
她点头,笑着说:“我知道,所以我最近没有在练了。”
她说的是实话,从上次出外散心之后,她就没有再练过了,关瑾瑜是关瑾瑜,她是她,何必要让自己成为她呢?
关瑾瑜:“还疼不疼?”
薛离衣刚想说不疼,关瑾瑜又说:“我那有点跌打药水,如果疼的话,我给你揉揉?”
“疼……”薛离衣长了十几岁,说谎的本事仍旧没有丝毫长进,她想酝酿一下金豆,便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却没有估计到长了十几岁的自己已经不是这点疼痛能够虐哭的了。
“……”
于是她干脆翻过身子背对着关瑾瑜,脸上的绯色似血几乎要滴落下来,连颈子都红了一片。
关瑾瑜好一番莫名其妙之后,仍是去柜子里把跌打药水取了出来,把她腰腹间和手肘上的淤肿揉散开来,只不过她再问疼不疼的时候,薛离衣已经一句话不吭,完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了。
更别提心里头那点绮念了,早就灰飞烟灭得干干净净。
***
给格兰云天酒店做发行上市,是关瑾瑜今年参与的最后一个项目,很快就把全部精力都投了进去。1月底,薛离衣在准备期末考试,关瑾瑜则和同事一起,正式进入酒店现场做尽职调查。
吃晚饭的时候,酒店的董事长和一众高管在包间里亲自作陪,格兰云天的董事长陈亦是个年轻得不可思议的男人,二十八。九岁,西装革履,面容英俊,关瑾瑜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关瑾瑜事先了解过这家酒店,不是家族企业,是这个男人一手打拼起来的,途中几经沉浮,于是欣赏之余不由多看了两眼。
上了席,酒店领导和项目组互相称颂、互相敬酒。不知道是不是关瑾瑜的错觉,她总觉得陈亦不动声色间视线总是落在她身上,等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他还是那股温润如玉的模样,和组长、副组长谈笑风生,偶尔提及酒店的事情。
漂亮的女人总是吸引视线的,特别是她的美丽有种独有的精致和温婉,即使在这种推杯换盏的场合,也带着一股子青石板上飘过来的杏花烟雨味道,和他在大学的时候暗恋过的中文系系花一个样。
——这样的女人怎么来做投行了?
这是陈亦的第一个想法,而后便在心里笑话自己,怎么也像那些俗人一样了,这样漂亮的女人怎么就不能做投行呢?
陈亦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更为仔细而隐秘的观察起来。
越看就越对关瑾瑜刮目相看,看得出来她在这群大男人里,很受组长赏识,好几次被点名都答得游刃有余,见解独到。
她话不多,存在感却很强。别人不问她,她就不会主动开口,但是开口就不露怯,一旦需要她反应,就会反应得很得体,而且非常会避重就轻。
在这种场合,只有她一个女人,说话时是很要技巧的。
那种游刃有余、漫不经心的气场,以及随意却不让人觉得敷衍的本事——陈亦的眼睛越来越亮,笑意中多了几分真诚。
“关经理,我敬你一杯。”陈亦说。
关瑾瑜毫不忸怩的拿起手边的酒瓶倒了半杯红的,杯口略低于陈亦,对着碰了一下杯,然后低头顺着杯沿抿了两口,也不显得豪放。
中途,关瑾瑜寻了个由头出了包厢,即使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合,她还是无可避免的觉得有些疲累,酒灌入肚,眉心亦开始酸疼。
她站在窗口,吹了会冬天的冷风,脑袋却越吹越隐隐作痛,摸到口袋里的手机,细长的手指长久的按在“3”那个键上,号码就拨了出去。
关瑾瑜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打电话给薛离衣,那是一种说不清的依赖。在她还没想通的时候,薛离衣已经立刻接通了,就好像手机长在了她手上。
她不知道的是,只要她不在薛离衣身边的时候,薛离衣就是一直将手机放在手侧的。
“薛离衣。”她轻声说。
薛离衣正窝在家里的沙发上,面前的书摊开着,翻阅了一半,俨然在等待谁回家的模样。
“我在,怎么了?”她声音柔和得过分,好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关瑾瑜不知怎么鼻头就有点发酸,声音也变得干涩起来:“我在格兰云天,酒喝多了头疼,你可不可以过来接我一趟。”
薛离衣的心猝不及防的,像被一只手抓着,揪疼了一下。
关瑾瑜握着手机,听着那边的声音,安静的、慢慢的、低低的,薛离衣说:“好,你等我。”
然后窸窸窣窣的,好像是拿车钥匙的声音、穿外套的声音、门被带上的声音、鞋底踩在楼梯上在楼道里空旷的回声、奔跑的风声、汽车启动的声音。
关瑾瑜的眼圈突然就红了,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挂断电话,进了包厢。
酒过三巡,两方各自握手分别,关瑾瑜刚出酒店门口,陈亦就追了上来,他站在一个不过分亲热也不过分疏远的位置,微微躬身,愈发君子如玉:“关经理,我送你吧。”
关瑾瑜先没有回答,只是扭头张望了一眼,就看到薛离衣站在酒店门口的路灯下,此时夜色已经深了,月色和灯光交织,仿佛已溶在一起。
她穿着浅黄色毛衣,外面套着长长的及膝白色羽绒服,深色裤子,长发如黑色锦缎散落肩头,由于常年习武,她站得笔直如松,越发衬得整个人白皙而娉婷。
薛离衣看到她在和人说话,并没有往那边走,只是站在灯下,向她点了点头,露出个清风明月的笑容来,她的耳朵在冬夜里被冻得通红,唇边白气调皮的萦绕着。
关瑾瑜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于是她对陈亦说:“谢谢,已经有人来接我了。”
陈亦显然也看到了薛离衣,笑道:“那看来我是没有机会做护花使者了。”
关瑾瑜看他神色明显是还有其他事,便等他的后文,然后就看见陈亦掏出一张名片,把上面闪闪发光的“格兰云天酒店董事长”头衔撕去,只留了电话号码和名字,递给关瑾瑜。
陈亦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仅着黑西裤、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一颗扣子,隐约可以看见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俊朗分明,文质彬彬而又事业有成。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十分有诚意的捏着一张薄薄的名片,漆黑的眼睛里闪着温敛的光。
他没有一帆风顺的年轻人那种势不可挡的意气风发,而像是海边的礁石,千锤百炼几经沉浮才有的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沉稳。
这样一个男人,这样的举动代表什么?
关瑾瑜不是初入社会的学生了,自然明白眼前男人明显的示好。
——这是她曾经,也是现在的理想型。
第32章 酒后
关瑾瑜伸手,接过了那张名片。
然而这并不代表什么,只是,她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不是交往的机会,而是认识的机会。至于能发展到哪一步,随缘吧。
她向陈亦点点头,随即转身走向了薛离衣。关瑾瑜刚才打那通电话完全是一时冲动,现在看到薛离衣在寒冬腊月里冻得跟那什么似的,心里第一次泛起一丝心疼。
很陌生,但感觉不坏。
早知道就不打电话了,或者晚点再打,让她在外面等这么久。
“早到了怎么不发条消息给我。”关瑾瑜双手捂住她通红的耳朵,手指不断摩擦着耳廓,明明是责怪的语气却温柔得过分。
薛离衣摇摇头,拉下她的手,把身上那件长羽绒服脱下来不由分说的套在了关瑾瑜身上。
关瑾瑜:“你干什……”
薛离衣截断她:“本来就是带来给你穿的,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穿这么厚的衣服?”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关瑾瑜看了看她身上一件薄薄的毛衣,眉头还是皱了起来。薛离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解她到这个地步的,立刻说:“我一点也不冷,不信你试试。”
她握住关瑾瑜的手,往日来总是有些凉意的手指竟然像个小火炉一样,温暖熨帖,牢牢将关瑾瑜的手包裹在里面。
关瑾瑜深深折服:“这也是武功?”
“嗯,内力。”薛离衣对着她眨了一下眼睛,“羡慕吧?”
关瑾瑜长长叹了口气:“羡慕啊,可惜不是我的。”
薛离衣从善如流的接道:“我的就是你的。”
关瑾瑜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被取悦了,她扣紧了薛离衣的手指,可能是因为脑袋有点晕乎的原因,整个人开始往薛离衣身上靠。
眼看车就在前面,薛离衣已经拿出钥匙准备解锁了,关瑾瑜忽然说:“一会再回去,你陪我走走,好醒醒酒。”
薛离衣依从她,把钥匙收回口袋,径直往前走。
冬日的夜晚格外的宁静,昨夜新落的雪被打扫干净,扑面而来清润的湿意。
这个季节北方路边的树木都是光秃秃的,着实没什么好看的,但两人还是饶有兴致的边看边走,街边成排的精品小店亮着光,从这个逛到那个,从那家逛到这家,挑挑拣拣了半天,到了却什么也没买。
关瑾瑜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约两个知己好友,手挽着手在街边压马路,管它有没有钱呢,试了再说,说不出的畅快。
她真的走着走着,就低头闷声笑了起来。
常常笑的人,有时候会连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时候是真的开心,什么时候是假的开心。关瑾瑜抬起头,深茶色的眼睛里笑意清浅,眼底有一抹压着的红,她说:“我今天真高兴。”
她头抵在薛离衣肩头,又强调了一遍:“真的。”
薛离衣伸出双手,将她轻轻揽在了怀里。
关瑾瑜喝醉了,否则她不会对着薛离衣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或许她只是太累了,这些年来的一个人摸爬滚打所受的委屈借着一点醉意,终于化作了一句云淡风轻的“今天真高兴,”说一遍还不够,还要再强调一遍。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关瑾瑜收拾了衣服就去浴室洗澡了,薛离衣去厨房煮醒酒汤,醒酒汤煮好了,关瑾瑜还没出来。
薛离衣去敲卫生间的门,半天没有回应,她耳朵贴着门,屏息听见里面传来平缓的呼吸声,就知道关瑾瑜是睡着了。
卫生间的锁有备用钥匙,就在关瑾瑜房间里。
薛离衣翻出钥匙,开门,果然就看见关瑾瑜阖着眼躺在浴缸里,胸口微微起伏。她扯过架上的浴巾,把关瑾瑜包起来,从浴缸里抱了出来。
关瑾瑜终于被这动静惊动了,她睁眼模模糊糊看清是薛离衣,双手有意识般勾住她的脖子,脑袋本能地贴在她柔软的胸口蹭了蹭,呓语般问道:“我又睡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