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她与楚洛发生争执是在清早,楚洛的卧房又在顶层阁楼,不可能有侍从会在那个时间段路过或者偷听。
而赶来告知女王的兽人却直接肯定的说——“楚洛的情绪不稳定,是由何安瑶导致的。”
想到这里,何安瑶眉头舒展开,弯起嘴角笑起来——它没理由清楚的知道,那么,一定就是楚洛故意派遣自己的兽人“逃脱告密”,是它要求那个兽人这么说的。
也就是说,楚洛有意欺骗了女王,整件事,只有何安瑶一个人知道。
何安瑶更兴奋了。
她不知道楚洛对她的这种唯一性有什么目的,但她莫名为此而自豪,她是唯一知道秘密的人,楚洛把自己的弱点毫无遮挡的袒、露在她手心里。
事实上,在女王告诉她兽人逃出告密的那些话时,何安瑶就应该猜到其中的古怪,然而,楚洛显然对于她的智商不抱很大的希望。
事实也是如此,怒火中烧的她方才已经失去了理智,甚至真打算冲去黑巫领地拼个你死我活。
当然,照她的实力而言,冲过去很大几率是拼个“我死你活”。
所以,最令她感慨的,还是楚洛对这根法杖动的手脚。
这几乎是个万无一失的计划,那个龙渣应该早就发现了何安瑶这个“嗜好”——每当不安或恐惧的时候,何安瑶就会下意识拔出法杖在手里摩挲。
她摩挲的位置楚洛也能够确认,因为这根杖杆靠近晶石下方五到十厘米的地方,有常年积累的明显色差磨痕。
而那个凸起的硬角,正是她拇指划拉时的“必经之路”。
何安瑶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其实上一次听那个龙渣“表露内心”的时候,就已经被它细致的观察力,和惊人的逻辑组织力吓得不轻,可那毕竟是它和一个黑巫奸细之间发生的冲突。
当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何安瑶才身临其境的体会到一种透彻的震撼——熊孩子好可怕。
“主人?”一旁看着何安瑶沉思的西娅实在忍不住了,再次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不!不用……”何安瑶回过神,朝西娅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决定不接这个任务了,睡个回笼觉。”
西娅眯缝起琥珀色双眸,定定注视她片刻,才有些勉强的点头答应,转身出门。
何安瑶随即跳下床,找来灯火石,点燃壁炉里的柴火,准备将手里的枯树叶烧毁。
可在丟进去的前一秒,她又收回手,满是眷恋的展开那树叶,又看了一遍上面的字迹。
她嘴里反复念着上面的句子。
“我是唯一能躲过纬巫预测的人。”
“我是唯一能彻底覆灭黑巫的人。”
何安瑶噗嗤一声笑出来,嘟着嘴呢喃:“自恋狂!”
“感谢你给我假装投靠他们的理由,纬巫会毫无戒心的相信我。
那么现在,笨蛋白巫,你应该知道,自己抛弃了一个多么优秀的配偶。”
何安瑶咧嘴傻笑起来,挑起眉毛对着树叶自言自语道:“我只知道我抛弃了一个超级自恋狂!”
而后,她静静凝视着最后那行字——“等你后悔的白巫(六芒星图)守护神(小胖鸟图)”
心里漾起纠结的情愫,甜蜜又伤感。
后悔吗?
何安瑶看着那句话发呆。
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这里不比兽人大陆,常年湿热的气候使得屋里的干柴都是潮湿的,一燃起来,黑烟滚滚,很快就从后窗飘散出去,屋外的侍从发现后都以为她的房间失火了,提了水桶就破窗而入。
何安瑶这才回过神,本能将叶子揣进衣兜里,疑惑道:“你们要做什么?”
“失火了吗?大人!”侍从们面色紧张。
何安瑶看了看壁炉,平静的解释道:“我只是在烧火取暖。”
“……”众侍从石化良久,不太肯定的问她:“取暖吗大人?”
好吧……都城这种三十度上下的气温,确实不适合烧火取暖。
何安瑶尴尬笑了笑,解释道:“在兽人大陆冻怕了,都习惯了,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支走侍从后,何安瑶迅速从矮柜里翻出剪刀,将树叶上那行白巫守护神的签名裁下来,夹进柜子上的一本羊皮书里,随后迅速将剩余部分烧毁。
接下来,她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长老们很快得到消息,在后殿信誓旦旦要带回楚洛的何祭司,并没有立刻启程,到了傍晚,依旧在自己的宅邸里转悠。
“陛下,来告密的兽人都说楚洛叛变之事与何祭司不无关系,而何大人却表面愤慨,实则没有任何行动,这其中恐有密谋啊陛下!”
几个长老翻来覆去的念叨,女王始终沉默着闭目靠在座椅边。
她如今已经失去了一切斗智与怨恨,楚洛的事情彻底击溃了她,让她怀疑这是自己的报应。
听完一批又一批的长老上报,基本都在批判何安瑶无作为,甚至有人对此次没有带头惩罚何安瑶的息言也颇有微词,无奈,女王再次传召了何安瑶与息言议事。
离事发已经过去三天,何安瑶再见女王和息言,却像是过了三年,那两人脸上都是化不开的沧桑与沉郁,唯独她倒是精神更好了。
这让她不免有些过意不去,可那个能让他们激动又安心的秘密,是不能分享的,何安瑶只好强做悲痛的入座,摆出一副跟他们一样苦大仇深的表情。
该怎么解释自己没去找楚洛的事情呢?何安瑶正想着,女王就善解人意的替她开口说:“看来何祭司已经想通了,与其做没必要的牺牲,不如保留实力,再想办法。”
何安瑶怔愣片刻,急忙应声:“是,是的,我不该那么冲动,现在已经想清楚了,还是该跟大家一起想方设法,抵御敌袭。”
女王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一旁息言沉默的看着女王,许久,清了清嗓子,道:“没有其他办法了,陛下,我认为您应该考虑它的建议。”
女王闻言陡然一皱眉,低头避开息言的视线。
“什么建议?”何安瑶发觉自己好像被瞒着什么事情,立刻打起精神开始套话。
她现在的心态真像个彻头彻尾的奸细,生怕白巫想出什么计策,打乱楚洛的预谋。
息言斜眼看了她一眼,沉声问女王:“这件事,何祭司本就知道吧?”
什么事?我知道什么事?
何安瑶焦急看向女王。
女王颓然点头,像是个认罪的犯人。
“那么,”息言看向何安瑶,态度肯定的问:“何祭司想必也会支持这个建议。”
何安瑶:“什么建议?”
息言扬起下巴,开口道:“向楚修求救。”
何安瑶心里一个咯噔。
这……关楚修什么事,人家父女俩关系本来就不大熟,你现在还挑拨人家站在不同阵营,太过分了吧!
何安瑶急切用眼神瞥向女王,为什么……息言对向楚修求助的事情如此有自信?
难道……难道女王坦白了自己是楚洛的生母?
女王无力的看向她,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抿着嘴耸了耸肩。
那意思显然是息言已经知道了!
何安瑶痛苦的闭上眼,叹息一声。
息言继续平静的开口:“我们有必要向它求助,一来,作为守护系兽人,它也有义务维持黑白巫之间的平衡。二来……”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女王:“龙雀很少拒绝配偶的求助。”
女王头埋得更低,双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何安瑶知道,这些话对她来说,是羞辱。
她张口想要反驳息言,却又被他抢先一步说:“您真的没必要再隐瞒这件事,在从前龙雀繁盛的活跃期,历任白巫王都会想方设法利用暧昧关系接近它们,从而驱使它们的力量,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愧疚的。
而且,您是第一个产下龙雀的白巫,这个种族对于后代纯种度和进化方向有着近乎苛刻的执念,它愿意选择您,正是说明了您白巫灵阶力无与伦比的强大!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何安瑶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蹙眉道:“你想让楚修与楚洛对抗?它是楚洛的亲生父亲,这根本……”
“放心吧何祭司。”息言回头打断她的话,解释道:“对于龙雀来说,幼崽的重要性远不及配偶,如果楚洛威胁了女王的安全,楚修肯定会出手。”
“可是!”何安瑶警惕起来,直起身体反驳道:“这根本无济于事,”她看着息言冷冷的说:“楚修是守护系龙雀,照常理来说,它不是楚洛的对手,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