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分清楚六号试验体是六号试验体,而e教授则是另外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把他们弄混——最好的证据就是,如果是任何一个刚认识几天的陌生人来劝说他放弃他进入伊甸园最初的目的,他肯定是不会听从的……但是伊甸园里的e教授和伊甸园外的六号试验体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里里外外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有意无意地试图说服他——
最终他终于动摇了。
他居然动摇了。
这让他感觉到了不安。
这一次他离开伊甸园的原因就是觉得自己似乎和e教授走得太近,也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投入了太多不自觉的宽容忍让甚至是感情……他感觉到了害怕,仿佛有什么在悄然生息地发生变化与动摇,所以他主动脱离了伊甸园,回到六号试验体身边来,并且打算在自己冷静下来之前不再回到伊甸园去。
大概是他的系统内部真的发生了什么程序的错误还是别的原因,茯神隐约感觉到了哪里不太对劲:就算电视小说里海枯石烂的剧情是骗人的,这也不代表他会在寥寥数次的接触下,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与对六号试验体几乎同等的感情。
这让他尤为恐惧。
上一次是从伊甸园里落荒而逃,而这一次回去,他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完美的结束,让眼下这种奇奇怪怪的现状结束——
彻底结束。
“让我回去吧,我去去就来,”茯神抓住了六号试验体的手,感觉到他指尖轻微抗拒似的动了动,茯神抓紧了他,“我发誓不会出任何的问题。”
“你发誓?”
茯神感觉到对方在凑近,片刻后,他的鼻尖碰到了另外一个冰凉的鼻尖。
茯神垂下眼,然后主动稍稍扬起下颚,将自己的唇落在对方的下巴上——近乎于讨好或者是安抚的那种卑微姿态。
而这似乎大概就是以诺切之前想要的“心服口服”,他捧住黑发年轻人的脸给予了回应,舌尖很快便不客气地撬开后者的牙关并长驱直入,他的吻热烈却跟温柔丝毫沾不上边,甚至是带着一丝丝的恼怒,当茯神发出近乎于窒息的沉吟,他不但没有放开他,而是恶劣地加深这个吻——
“唔……”
衣衫摩挲的声音响起,黑发年轻人轻易便被压入柔软的床中,他感觉到男人的大手撩起他的衬衫,粗糙的掌心在他的小腹摩挲,来到他的胸前捏住一边因为动情而颤颤立起的突起……
“去了快点回来。”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稳,“否则我会担心。”
“担心什么?”茯神抬起头,轻啄对方的唇瓣。
“从来不觉得你去伊甸园只是为了修复自己的眼睛,”以诺切说,“无论什么原因你看上去好不容易动摇了,我不希望看见你再动摇一次……”
茯神笑了。
趴在他身上的人有些恼火似的川了口粗气,嗓音低沉沙哑:“笑什么?”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嗯?像个畏首畏脚的小姑娘?”
“不行吗?”
“小胖他们把你当擎天柱一样膜拜,就差给你颁发给领袖之章……”
“别说擎天柱了,”以诺切将脸埋入茯神的颈窝大型猫科动物似的蹭了蹭,“威震天都会有害怕的时候。”
茯神抓起以诺切的手,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他的手指缝隙里:“你害怕过吗?”
“嗯。”
“比如?”
“你第一次进入伊甸园的时候,”以诺切停顿了下说,“你看上去彻底放弃这个世界了。”
“有什么不同?”
“就没我了啊!”以诺切用略暴躁的声音抱怨,“要是你将时间倒转到你出现之前并阻止自己的出现,这个世界就没有我们了!”
“喔。”
“笑什么!”
“你对自己的存在还挺满意的啊……”
“满意得不得了,行了吧?”以诺切伸出手,强行将身下黑发年轻人的唇角扯下来,“不许笑。”
“好,不笑。”
茯神伸出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对方结实的背。
然后缓缓地闭上眼……
茯神睁开眼睛之前,已经做好了接受看见“自己身处于某个悬崖峭壁之下被卡在摔得四分五裂的车里痛得要死要活身边还有个不省人事满头是血同样不知道是死是活的e教授”这样画面的准备。
但当他睁开眼时,发现什么都没有。
他躺在e教授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脑袋旁边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不远处有一缸金鱼在游来游去,一只金鱼帖到玻璃缸上,冲着他吐了个泡泡。
他的身上有小小的擦伤,但是伤口已经处理完毕,仔仔细细地贴好了创可贴缠好了绷带……他动了动,发现脑袋上顶着一块湿漉漉的毛巾,毛巾贴着他额头的那一面已经变得温热——这种湿漉漉的感觉很难受,茯神想要伸手将毛巾拿下来,抬起手,却发现自己全身都酸痛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