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婉又喝了一口茶,尝到了茶叶的苦涩,回味却是甘甜的。她坐着,手里拿着茶杯,忽然就感慨万千,她和童思芸也算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误会过,分别过,最后确认了对方还是爱着自己,那就安安心心地守在一起,这样也挺好的。
韩絮将烤盘里的饼干倒入精制的瓷盘中,收拾了烤盘,就在闻人兰身边坐下,闻人兰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腰,两人相视微笑。也许这样的场景对于两人再平常不过了,韦婉看在眼中,却是颇为感动。尽管不太清楚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故事,不过到了今天这一步,应当也是不容易的。
“你们之后是打算怎么办?还住在这里吗?”韦婉望着她们俩问道。
“我们考虑搬走,搬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也许是国外,也许是荒郊野岭,也许是谁都不认识谁的大城市,还没有决定,但总有一天会决定的。”闻人兰笑着说,和韩絮对视了一眼。与她以往妩媚却带些侵略性的笑容不同,此时她的笑却显得十分真诚柔和。
“那祝福你们……”韦婉低声地说,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告别了韩絮和闻人兰,韦婉返回家中。刚打开门,就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气,韦婉心中一激动,几乎要落下泪来。
“思芸!”她连门都忘了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厨房,果然见童思芸围着围裙正专心地在灶台上煲汤。她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冲上前抱住童思芸的腰,“思芸,你一大早跑到哪去了,吓死我了。”
“为什么吓死你了?”童思芸扭过头温柔地对韦婉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去超市买菜了啊,回来好给你做好吃的东西。”
童思芸经常会在早上的时候去超市采购东西,回来还会跟韦婉讲述又被多少群众给认了出来,她如何用“好多人都说我长得像那个歌手童思芸,不过人家比我漂亮多了”之类的话搪塞过去。
“那你没有碰到什么事情吧?”韦婉不放心地问道。虚惊一场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她幸福得肚子一侧有些疼痛,可能刚才跑得太急,吸了凉气。
“没有啊。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好像总在担心。”童思芸半侧过头,在韦婉的下颌处轻轻吻了一下,“别想太多了,去歇一下,等汤热好了,喝一点汤。”
虽然闻人梅把韦婉吓了个魂不附体,不过既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那此事也就算了。韦婉中午愉悦地喝着童思芸亲手煲的汤,琢磨着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童思芸了,免得童思芸太担心。
吃完饭后,韦婉感觉肚子有点疼,想是早上跑得太急着凉了,便坐在沙发上用热水袋捂着肚子。
“哪里疼?”童思芸在韦婉身边坐下,伸手轻轻在韦婉的肚子上抚着。韦婉想,这样的场景搞得自己仿佛怀孕了一样,不由想笑,旋即又因为腹痛皱紧了眉头。
“嗯……大概是肚子左边这有点疼吧……”韦婉哼哼唧唧地在沙发上躺下,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肚子就格外疼,又不像是吃坏了东西。
本来以为休息一会儿,疼痛就会消失,没想到剧痛反而变本加厉,更是从左腹部转移到了腹部右下处。到了下午一点多,韦婉疼得满头冷汗,恨不能在地上打滚,恶心感一阵阵袭来,干呕着,却吐不出来东西。童思芸慌了,连忙开始打电话叫人,然后把韦婉从沙发上抱起来,冲到楼下开车。
从家门口到电梯的路不短,尤其是在韦婉看来,今天格外地漫长。她疼得站都站不稳,遑论走路,童思芸便艰难地将她背起来,一步一步挪着。童思芸比韦婉要瘦弱,她却硬是撑着往电梯走过去。
韦婉脸上出了不少冷汗,将头发都黏在了脸颊上。肚子疼得这么厉害,该不会是什么要命的绝症吧?如果是绝症,那么她会这么年轻就早早挂掉……如果这一回死了,还会重生吗?重生之后,还能再见到童思芸,与童思芸相爱吗,她还会有那样的机会吗……
尽管并不信教,韦婉却在心中向她所有能叫出名字的神袛祈求着,一定不要死,一定要好好的,永远都能和童思芸在一起……
车轮滚滚从马路上开过去,她听到了喇叭的响声,似乎身边有很多人在说话,下午的阳光灿烂得刺眼,可是韦婉的却疼得手脚冰凉。
有人拂开了她沾湿贴在额头上的头发,韦婉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童思芸担忧的面容。童思芸……韦婉在黑暗中费力地念着这个名字,就像重生之前一切陷于黑暗之中那样,唯有念着童思芸,才能在黑暗中寻到一丝光亮。
一双冰凉且有力的手在按压她的腹部,随后一个威严的声音说:“急性阑尾炎,要动手术。”应该是医生的声音。急性阑尾炎不是绝症,手术也是小手术,可韦婉还是担心,这样晕过去了,就再也不会醒过来,再也看不到童思芸的面容。
韦婉被抬到了病床上,手背感觉到一丝凉意,可能是镇定剂在缓缓输入血管,逐渐地,疼痛仿佛消失了,身体却也不像是自己的了,灵魂游荡,像是从躯壳上轻轻飘了出去,又像是依然困在身体之中。
在一切恍惚的黑暗中,韦婉听到了童思芸在说话,声音低沉温柔,轻得如同从脸颊上微微飘拂过去的蝴蝶的翅膀,根本听不清楚。后来,童思芸哼起了歌,歌声起先没有什么调子,后来韦婉就觉得总有一句曲调在盘旋,从童思芸的口中唱出来,和灵魂共鸣颤栗着。
前尘过往,断肠一曲
今生今世,何以唏嘘
真的是童思芸在唱歌吗?还是痛苦的幻觉中,韦婉心中不由自主出现的一首歌?黑暗的梦境中没有办法冷静而有逻辑地思考,韦婉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韦婉还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身体僵硬而麻木,韦婉眨了眨眼睛,觉得光线实在太过刺眼了,周围的被罩床单和墙壁又都是白色的,看起来十分冰冷洁净。
她躺在床上差不多有五分钟,才渐渐想起一些事情。急性阑尾炎,眼下看样子也是做过了手术,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时候,童思芸在哪里……韦婉艰难地转动脖子,先是看到了输液瓶,然后就看见了坐在床边守着的童思芸。童思芸头靠在墙上睡着了,很是疲惫的样子。
☆、2.33晋江独家发表
韦婉再度闭上眼睛,安心地再度睡去。童思芸守在她身边,从来都不曾离开她。想到这里,韦婉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麻醉药的药效逐渐消失,腹部有些不适,大概是开过刀了,浑身上下好像都很虚弱,连一点劲都提不起来。韦婉小心翼翼地挪了下身体,手背上连着的输液管晃动了一下,童思芸睁开了眼睛。
也许就像是童思芸对韦婉醒过来这一幕无比难忘一样,韦婉同样难忘童思芸睁开眼睛的那一瞬。童思芸的头发有些凌乱了,面容亦显得憔悴,只是当看到韦婉醒过来时,她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先对韦婉微笑了起来。最为欢欣的表现,终究化作一个轻飘飘的微笑,韦婉看在眼中,却始终不会忘记。
“你醒过来了。”童思芸说,声音也不是很大,韦婉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眼睛就望着天花板。童思芸将手轻轻探到了韦婉的额头上抚摸着,韦婉感觉到她的手指冰凉,但是莫名舒服。
“我睡了……有多久了?”韦婉开口想问,嗓音却沙哑地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一天多了。”童思芸的手依然爱怜地在韦婉额头上抚着,“等你稍微恢复就可以出院了,不是什么大事。”
“嗯。”韦婉点了点头,她近距离地看着童思芸,对方的眼眶发红,不知道是因为熬夜还是哭过了,只是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得像是黑曜石,甚至像是韦婉手指上戴着的钻戒。那场婚礼……韦婉恍惚起来,那场在波罗的海海岸的婚礼,童思芸又策划了多久呢?
明知道自己身体无碍,手术也很成功,只剩下拆线和休养了,但是韦婉还是在想能有童思芸陪在身边,有童思芸为她做过的那一切,就算此时此刻倒地死去,也值得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不舒服吗?”童思芸凑近韦婉,低声问。她的脸在眼前放大,仿佛是想凑近来吻韦婉,然而她只是在韦婉的额角轻轻吹着气,伴随着隐约的香水味道。
韦婉点点头,又阖上了眼睛,哪怕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她还是感觉到疲惫。她试着动了动胳膊,将那只没有在注射点滴的手从被子中伸出来,越过被子。童思芸会意,便抓住了韦婉的手。
“你的手真凉。”童思芸说道。
“你的也是。”韦婉也说。她闭上眼又睡了一会儿,也许睡了还不到十分钟就又醒过来,童思芸还是趴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她。
“婉婉,你觉得好一点了吗?”童思芸轻声问。韦婉感觉到童思芸欲言又止,于是她点了点头。
“你的父母也过来了。”童思芸说道。
“什么时候?”韦婉浑身一抖,差点把正在输液的针头给拔掉。
“今天早上。毕竟是做手术这样的大事,我还是跟你父母联系了。”童思芸打着哈欠,理了理自己乱蓬蓬的头发。
“哦……”韦婉觉得心里面一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老爸老妈过来了。那么,他们会知道自己和童思芸的关系吗?他们知道难道不会发疯,大闹一场?韦婉心里乱成了一团麻,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童思芸连忙抚平韦婉的眉头,温声说道:“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们以为我只是你的好朋友。没关系的,婉婉,不想让他们知道,瞒着他们就是了。无论如何,婉婉,我都爱你。”
“他们现在在哪?”韦婉紧张地往四周望了望,生怕父母会从天而降。
“他们去附近的饭店给你订饭了。”童思芸依然抚摸着韦婉的额头,恋恋不舍。
过了有半个多小时,韦婉的父母才推门进来,手上拿着饭盒。韦婉赶紧闭上眼睛装睡,眼帘眯成一条缝,去瞟父母的表情,好像他们表现得都很自然,客气地对童思芸寒暄了几句,向她道谢,并没有大闹一场的意思……韦婉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