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韦婉安装软件一般都不会放在C盘,所以没有被删除,Cubase还留在开始菜单中。当童思芸好听的声音把这个编曲软件的名称叫出来的时候,韦婉觉得连Cubase的图标都像是一个吉祥的符号。
“不会,我打算跟表哥学的。”韦婉老老实实说道。她拿出手机,将韦达的另外一个手机号报给了童思芸,想了又想,鼓起勇气,装作不经意地说道:“思芸姐,要不我把你的手机号也一存?”
童思芸抬头看了韦婉一眼,目光仿佛别有深意。韦婉的掌心开始冒汗,生怕童思芸拒绝她。但是童思芸却点点头,报出了十一位数字。韦婉郑重其事地将号码存下来,联系人名片是“A”,因为这样的话,打开通讯录,第一个就是童思芸的电话。
要到了电话号码,应该算是成功的第二步吧。韦婉喜滋滋地想。
从与童思芸告别到回宿舍,韦婉一直都在傻笑。韩絮正蹲在宿舍里修改论文,一边修改一边骂老师太坑,把她写的三万字活生生给腰斩成一万五。
韦婉不知道该怎么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比较好。她打开微信,忽然见通讯录助手蹦出了一条消息:新增通讯录联系人 A。原来童思芸是有微信的,韦婉有些高兴,连忙申请添加对方为好友,等了不到五分钟,童思芸就通过了。韦婉恨不得在床上翻两个跟头,韩絮将头从上铺伸出来怒斥:“别笑了!口水擦擦!被表白了还是抽风了?”
韦婉正犹豫着要不要给童思芸发条类似于“你好”这样索然无味的消息搭讪,韦达给韦婉打来了电话。
“婉婉,我觉得那么高深的音乐理论你可能看不懂,我想给你做一个现场辅导。”韦达一本正经道貌岸然地说,“但是作为回报,你得请我吃饭。”
“行了表哥,”韦婉笑起来,“你要蹭饭你就直说,别乱找理由。”
到了饭点,韦达准时地骑着破自行车过来了。大伯知道韦达醉驾后龙颜大怒,断了韦达的经济来源。韦达编曲就挣一点点钱,仅够维持他的伟大音乐工作室的日常开销,穷得每天不是煮方便面就是四处蹭饭,蹭到韦婉这里来,可见他已经山穷水尽了。
韦婉请他在学校门口的小饭馆吃饭,吃着吃着,韦婉想起遇见童思芸的事情,便顺口问道:“童思芸没有联系你?”
“童思芸?”韦达奇怪地问,“我跟她没联系啊。杨景明是我哥儿们,童思芸又跟我不熟。哎哎你怎么了?是不是噎住了?”
韦婉愣住了,半根面条挂在嘴边,忘了给吸进去。韦达的确有两个手机号不错,一个号是联系他的业务和狐朋狗友,另一个专门用来勾搭妹子以及约炮。韦达停机的就是约炮专用号,童思芸和韦达不算熟人,不会有韦达的约炮号,也就是说童思芸并不存在联系不上韦达的问题……
难道今天童思芸所说的一切,都只是借口而已?韦婉舔了舔嘴唇,说出的话都随风湮灭,只有童思芸递给她的那个草莓冰淇淋才是真实的,她的舌尖还残存着冰淇淋甜而凉的感觉。童思芸,她到底在图些什么?就图多跟韦婉说两句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伟大音乐工作室(3)
“我听了你最近写的这首曲子。”韦达将转椅转过半圈,抬头看着韦婉,“我听到各种各样的鼓噼里啪啦乱响,中间有个钢琴在苟延残喘,就像一群泼妇在菜市场吵架,其中还有个卖菜的在小声喊:青菜五毛一斤啦。你连谱子都没有就瞎写一起,太高看自己的天赋了吧?”
距离上次韦达开车撞了人已经过去一个月,大伯总算消了气,又觉得断了韦达很久的粮有点心疼,于是一次性给他宝贝儿子打了不少钱。韦达得瑟得尾巴都快翘到了天上,还专门给自己添置了一个成功人士大老板必备皮转椅。
“我觉得韦婉妹妹这首曲子做得还不错啦,编得不好因为她是新手,你听听旋律还挺耐听的,可见妹妹有天赋嘛。谁刚开始不是这样的,韦哥你别太苛刻。”音乐室戴着眼镜的调音师小哥出来给韦婉打圆场,末了还附给韦婉一个鼓励的微笑。
这个长得很白净的小哥就是曲折,或许某一天会无意砸死韦婉的凶手。彼时曲折还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调音师,在各个音乐工作室、制作部门流窜找活混饭吃。
“别叫我韦哥!叫我达哥或者韦达哥!”韦达一拍桌子,将仇恨全都转移到曲折身上了。
说实在的,韦婉对自己所谓的处女作也没抱太大的期望。她只从网上找了些编曲软件使用的视频来看,大致学会了如何操作,就自己写了一首曲子。配器知识她了解得并不多,钢琴窗操作起来也有些不方便,每一个音符都是拿鼠标点出来的,大概调了调强弱,最后统统一起混音,也难怪会被韦达说是像菜市场吵架了。
尽管如此,“想写一首歌,想为童思芸写一首歌”的想法反而越来越清晰了。
“行了,没学会走就先不要跑。”韦达指了指角落里的电子琴,“你先去练琴吧。妈的,我这是高大上的音乐工作室结果沦为了音乐教学中心。”
曲折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就和韦达告别离开了,在“韦哥再见”和“不要叫我韦哥!!!”的告别声中,音乐室内又只剩下了韦婉和韦达兄妹俩。韦达点了会儿鼠标,忽然回过头对韦婉说道:“婉婉,你工作找怎么样了?我知道你烦,我毕业那会儿也烦,但是这么多招聘会,你总该去看看。”
韦婉从曲谱上抬起头:“我能留在你这工作吗?”
韦达怔了一下,随后便笑起来:“婉婉,你不明白,我不赚钱的。你在我这里打杂,要是有活,一个月可能还能分给你两三千,要是没活,一分钱都没你的。你看我现在好像有工作很不错,其实跟啃老差不多。”
见韦婉发愣,韦达又说:“我当然希望跟我一起做音乐的人越多越好。可是婉婉,为你自己考虑,你还是找一份跟你专业对口的工作,或者去考公务员。”
表哥说得并无道理。音乐这条路并不好走,尤其现在韦婉差不多是从零开始学起。如果让父母知道自己的追求就是毕业后在表哥这里打工,不仅自己父母会打断自己的狗腿,大伯会打断表哥的狗腿,恐怕父母还要和大伯家打一架吧……
越想越郁闷,离开表哥的工作室已经是晚饭时间了,韦婉没有回学校,而是去了第一次遇见童思芸的那家酒吧。其实童思芸并不一定就在酒吧里驻唱,她一个女孩子单身过去也不安全,但是韦婉心里莫名笃定,她能见到童思芸。
六点多酒吧里的人还不算多,当然也没有乐队表演。韦婉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想着等一会儿要是没见着童思芸就离开算了。坐了还没五分钟,服务生为她端上来一杯鸡尾酒,指了指不远处坐着的一个人说:“这是那位女士为你点的长岛冰茶。”
女士?韦婉抬眼看过去,见吧台边一个身穿红色连衣长裙的女人对她摇了摇手,灯光太暗也看不清楚脸,反正肯定不是韦婉认识的人。韦婉脑袋轰的就大了,这是什么情况?那女人见韦婉没动,就从吧台边款款走过来,在韦婉对面坐下来。
“一个人?”女人微微低头一笑,衬着低胸的裙子和烈焰红唇,十分魅惑的笑容。韦婉有点不知所措,如果对方是个醉鬼,还能拂袖而去,但是如此礼貌又不失热情地搭讪,反而让韦婉没了主意。
“不是,我是来等人的。”韦婉谨慎地看了看桌子上的那杯长岛冰茶,没敢碰。她听说长岛冰茶其实是酒,而且度数很高。
女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是身体又往前倾了一些,韦婉赶紧把目光从她的胸前挪开,又觉得盯着她涂得鲜红的嘴唇也不太礼貌,赶紧抬起头研究酒吧远处的一个吸顶灯,却又觉得对方身上具有进攻性气味的香水正时时昭示着她的存在。那女人将食指和中指按在了韦婉的手腕上,红唇轻启,声音很低,但是气流吐出来,拂在韦婉的脸颊上,让人莫名有些心痒:“等什么人?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韦婉正琢磨着自己敢不敢把“童思芸是我女朋友”这句话说出去,就看见酒吧的门忽然被用力推开了,各自背着乐器和设备的几个人出现在门口。杨景明和贝斯手勾肩搭背走进来,童思芸跟在最后面,她把长发挽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映着酒吧中橘黄的灯光,她的侧影美得就像是一尊雕像。
“经常一个人过来吗?不不不,看样子,你很生疏,是第一次过来。”穿红裙子的女人的话让韦婉回过神来,“我叫闻人兰,你呢?”
韦婉脱口而出:“我叫韦婉。”童思芸并没有往韦婉这个方向看过来,而是径直跟着杨景明他们去了排练室。韦婉松了口气,没有被童思芸看见自己正和这女人坐在一起,随即又头疼起来,该怎么才能把她打发走?
“委婉?好名字。”闻人兰眯起眼睛笑,狐狸一般,然后起身离开,“有机会,我们还能再见面。”
韦婉看着闻人兰那身红色如罂粟花一般的裙子融入了酒吧逐渐多起来的人群中,心里倒对她没那么反感了。
七点多的时候,乐队开始表演。韦婉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低头弹琴的童思芸。今天晚上他们唱的歌曲都比较舒缓,只有杨景明一个人捏着深情的嗓音在唱“我再也不愿看你在深夜里买醉”。像是感觉到了韦婉的视线,童思芸忽然抬起头,直直地往韦婉这边望了过来。
对视的瞬间,韦婉甚至忘了挪开目光。童思芸的眼神冰冷,仿佛对眼前的所有都带了憎恨,然而在触及韦婉的时候,冷意如积雪消融,她轻轻地微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忙碌地去按键盘。韦婉忍不住怀疑,方才看到童思芸的微笑只是酒吧灯光所造成的错觉。
乐队唱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休息,童思芸拿了瓶矿泉水径直走到韦婉对面坐下来。
“一个人来的?”童思芸冷冷地看着韦婉,“酒吧里乱,你还是一个人就跑过来了。”童思芸垂眼看到了桌子上那杯没有动过的长岛冰茶,冰块正在融化,水雾顺着杯壁流下去,就像眼泪一般。韦婉心里忽然着急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应该解释点什么,或者至少应该说点什么。
“我是想过来听你唱歌的。”韦婉说,话至末尾,声音已经低得融入了酒吧的喧闹声中,听也听不见了。
童思芸似是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毛,但是随后就笑了起来,灯光落在她的眼影和嘴唇上,像是有光芒在跳跃,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站起身拍了拍韦婉的肩膀,拿着矿泉水就转身离开了。
乐队再度开始唱歌的时候,童思芸接过了话筒,说道:“这首歌我来唱,送给坐在这里的一个人。我很高兴认识她。”
音乐响起,童思芸唱了一首范晓萱的《你的甜蜜》。
平心而论,这首歌不适合童思芸,童思芸的声音偏于冷和低沉,唱出“你的甜蜜,打动了我的心”这样的歌词时,反而显得十分不自然。但是韦婉不在乎,她沉浸在一种近乎于感动和欢喜掺杂的情绪中,宛若做梦一般。童思芸这首歌是唱给她的,童思芸说“你的甜蜜,打动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