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在庄园里的生活因为需要工作,当然没有之前来得轻松悠闲,不过庄园主人似乎是个不错的人,知道霖潇大病初愈,也没有让管事的给他们什麽重活干,他们两个被分配到厨房工作,帮忙洗菜洗碗,每月报酬也挺好,应该也算是个不错工作,然而……
“呯!”
“嗙!”
“叮!”
“当!”
“啊!”
“哇啊,对不起、对不起!”
小雨天生注定与厨房犯冲,无论做什麽都会大事小事接连不断,敲碎碗、打翻菜、摔破杯几乎成了每天的惯例,虽然因为霖潇一脸冰冷地站在他身边,小雨也没有挨骂,可是天性使然,背著负罪感的小雨还是整天情绪低落,满脸愁容。
小雨担心也是有理由:照这样下去,他每个月赔的要比赚得多,那要等到哪年哪月才能离开这里去皇城呢?
不知不觉又是一阵望而兴叹,小雨慢慢地放下了碗筷,而在一边看著的霖潇没有说什麽,却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翌日一早,霖潇便把小雨叫了起来,为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他穿戴好,向管事的告了假後就把小雨一起带了出去。
有些莫名其妙的小雨跟随他来到了街上,一直疑惑著霖潇要去哪里,没想到最後他居然在当铺门口停下了脚步。
“在这里等著,我去去就来。”说完,霖潇便走了进去。
小雨闻言便乖乖地在门口等著,可没过多久,一阵熟悉的声音将他唤了过去:“小雨!?”
这个声音是……
小雨回头望去,左顾右盼终於在大街上找到了那个人的身影:“崇嶢?”
他有些意外更有些欣喜,可是见他只有只身一人也不免奇怪,“你是来看娘的吧?越华呢?怎麽没有和你一起?”
提起这个名字,崇嶢顿了一顿,没有回答小雨的问题,反而是岔开了话题,问及了小雨的事。
两人一阵交谈,最後聊到了霖潇,此时正逢霖潇办完事从当铺出来。
一出门,霖潇便寻到了小雨的身影,可是现在站在小雨身边的那个男人却著实碍眼,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雨!”
那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使崇嶢一怔,再听那冰冷低沈的声音,崇嶢不禁抬起头──果然是他!
霖潇无视著崇嶢默默走到小雨身边,也不管他们有没有聊完,直接牵起小雨的手就离开:“走了。”
如此匆忙,小雨也不好和崇嶢细细道别,只能一边挥手一边道:“崇嶢,我之後要去皇城,你有事便来找我啊,再见。”
崇嶢似乎也说了“再见。”,但小雨离他好远,几乎听不清了。
两人慢步走在街上,谁也没有出声,直到走出一段路,霖潇才打破了沈默:“为什麽他会在这里?”
显然,他还是在意崇嶢的事情。
但小雨丝毫没有觉得,只是老实回答:“大概是去看娘的,娘的坟在这里。”
“那你之前也是住这里?”关於这点,霖潇有点惊讶。
小雨点头,笑著回答:“我清醒过来什麽都不知道,娘说为了我的病著想,就在这里长住下。”
说道这里,霖潇忽然停下了脚步,小雨奇怪,也跟著停下,好奇地抬头问道:“怎麽不走了?”
“你……不回去吗?”霖潇意有所指绯姬和小雨之前的家。
闻言,小雨苦涩地笑了笑,“不回去,娘说他过世後那里就不是我的家了,她让我专心找爹,说我爹身边才是我的家……”
话到这里,小雨还没感伤多久,忽然感觉一股力量把自己拉进了霖潇怀里,霖潇比他高了许多,两人这样靠著,不像**倒像是父子,感受著霖潇温暖的怀抱,还有那双大手不停轻触自己的背脊,小雨觉得很舒服,也很温馨。
不觉有些脸红地更加靠近,轻轻吸口气,霖潇身上的味道让他更加安心。
“有我的地方,才是你的家。”
小雨听著一愣,抬头望去,那张好看的脸盘上表现的坚决与霸道让人难以回绝。
轻轻一笑,小雨伸手钩住他的肩膀,“是、是,霖潇娶了我,我就是霖潇的妻子,除非你休了我,不然一辈子别想甩开我,那麽现在……我累了。”
看著小雨微笑单纯的脸庞,霖潇挑挑眉角。
小雨还是继续在笑,他才不怕这个江湖中人人畏惧的大魔头,因为霖潇真的很宠他,就和娘一样,要什麽有什麽,什麽样的愿望,只要小雨开口就都能实现。
对於这种生活,小雨再熟悉不过,久而久之撒娇和耍赖的功夫也一一在霖潇面前显现,可霖潇也不曾抱怨什麽,继续宠他,所以……
“霖潇,要背背。”孩子似的口吻对霖潇要求道。
换著是别人,一定当即毙命,因为魔头是决不会让自己的背对著别人,给人以可趁之机,而小雨麽……
霖潇背过身去,缓缓蹲下身,双手缚後。
小雨则在他准备好後,噌的一下跳了上去,双手钩住霖潇的颈子,双腿牢牢攀住他的腰际,小脑袋靠在那宽厚的脊背上磨蹭。
身上加载了一个人的重量,霖潇却依旧平静,站起身抓牢小雨的腿,起步就往回走。
路上,霖潇没有多话,小雨也因为起得太早而感到疲倦,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他慢慢进入了梦乡。
梦里,小雨似乎又见到了以前的一些记忆,庄园院落、亭台楼阁、还有好多侍从婢女,小雨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们都俯下身子行礼,口中还念念有词,但是他听不清。
他穿过一条条走廊,最後来到的是院子里的一个小亭。
小亭里那边有很多人,大家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有大人在亭内下棋、有孩子在亭外的草坪上嘻笑打闹,还不时传来轻快的笑声,似乎很开心。
小雨远远望著,却止步不前,直到那亭内的人们有人发现了他,还不停向他招手。
他们是在叫……我?
[你怎麽了?一个人在这里。]忽然小雨左边响起了一个声音,而後他的左手似乎被人拉了起来。
刚要开口说什麽,右手上也传来一股力道,[不要睡了,走,一起去玩。]
[我……]
[我什麽我,快走啦,爹爹他们还在那里等著呢!]
“爹……?”
梦到这里结束了,带著梦语逐渐清醒,小雨赫然发现自己竟睡在了床上,而在床边候著的也不是熟悉的霖潇,而是……
“庄主!?”
23
看见风的脸,小雨急急忙忙起身,“庄主,对不起……那个……”
正忙著辩解,可风却笑著阻止了他,“小雨,不要慌,我不过是来和你告别的,可看你睡得正熟,所以……”
“告别?”小雨为这个词愣住了,“为什麽要告别?”
“嗯?霖潇没有和你说吗?”风也顿时感到奇怪。
“说什麽?”
见小雨果真不知情,风便好心地将事情告知他。
刚才霖潇去找过风,没多说什麽就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放到风的面前,然後说今天就要带小雨离开庄园。
“咦?”小雨听闻震惊不已。
霖潇哪里来的钱?啊!当铺!
“可他为什麽现在才……”
风听他的疑问,顿时失笑,伸手拉起小雨的手回答:“或许是因为看到小雨你,不适合做下人的……”话到这个他忽然停住了,一反刚才的温和笑容,严肃地盯著小雨的手不放。
“你……”话才起头,风疑惑的神色就引起了小雨的好奇。
“什麽?”小雨问。
风不答而是皱著眉头,看向小雨的脸,然後伸手在他脸庞的轮廓四周细细摸索著什麽,可是却没有任何发现。
有些失望地垮下肩,风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他低头不语,如此巨大的转变都弄得小雨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人沈默了一阵,小雨才出声打破了这静寂:“庄主,你没事吧?”
“……没。”风深吸口气,这才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略带歉意地笑了笑道,“抱歉,方才……弄错了。”
弄错?弄错了什麽?
奇怪地盯著风看,小雨不解地歪著脑袋。
而风也没有多透露什麽,再次望向小雨,眼中带上了几分劝解:“小雨,你很喜欢霖潇吧?”
一下子被问到这个问题,小雨有些尴尬,抓抓头再纠结十指,最後还是红著脸点了头。
霖潇张得好看,对他又好,他实在找不出讨厌他的理由,然而……
“可我想对你说,千万不要对他太认真,不然受伤的会是你。”风语气认真且严肃,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嗯?”小雨一下子就愣住了。
之後只听风继续道:“霖潇对你确实很好,可他对你的感情就像一团火,太炽太热,现在能温暖你,可迟早有一天,他也会毁了你。”
“霖潇才不会!”听到这里,小雨忍不住反驳,“你不了解他,没有这麽说的资格。”
“我不了解他?”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这四年来,除了打仗外,他们一心就是在对付霖潇身上,对於他的底细和性情或许是最清楚不过了。
“你……”
“你们在干什麽?”小雨要再说什麽,忽闻门外传来一声。
两人回望,小雨一见来人便欣喜地跑了过去,“霖潇!”
他一面跑一面张开手,就像个要抱的孩子,而霖潇站在门口也不负所望,拥他一个满怀。
小雨用脸颊轻轻磨蹭,享受的同时也遗忘了刚才风的那番提醒,也忽略了霖潇对著风的眼神中那意一丝闪过的杀意。
霖潇面对著风,毫无掩饰地牢牢锁住小雨,这是在以肢体语言警告风──不准动他!
如此强烈的独占欲给风一种奇怪的感觉,霖潇对小雨的保护似乎太过了……
他心中诧异,却没有表现出来,照常笑著面对霖潇道:“我看你们去得匆忙,所以来向小雨道别。”
谁知霖潇丝毫不理会他的好意,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然後将手里的包袱交给小雨,又俯身在小雨耳边说了什麽,小雨闻言一边笑著一边点头,当他说完,小雨则以兴奋的神情望著他。
“我知道了,那我马上去。”说完便向屋外跑去,临走前还不忘转身向风鞠躬道别,“庄主,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关於你之前的话,我宁愿相信自己的感觉……那我先走了,告辞。”之後也不管风是否有疑问,他再也没有回头,兴冲冲朝屋外走去。
望著他的背影,风好奇地看著走进门替小雨收拾行囊的霖潇,“你对那孩子说了什麽?”
霖潇没有回答,只是看似专心地在帮小雨整包袱,知道他不会回答自己,风也无所谓地耸耸肩,随後也起身离开了这屋子。
他离开後,霖潇忽然停止了收拾,缓缓起身眉峰紧蹙地看著风离去的方向。
“不用理他,我带你去皇城找你爹。”
实践诺言的时刻到了,那是不是也意味著“分别”的到来?
不,他决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
嘴角露出似有似无的微笑──所有的障碍,都要一并铲除才行!
临行之际,没有任何人来送行,小雨快乐地拉著霖潇的手迫不及待地起程离开,他想早日到皇城找到爹,早日替娘完成心愿……
他们逐渐走远,直到没有了人影,风才慢慢从门後走出来,与他一起的还有那个笑得促狭的霁惺唯。
“爹,你被完全无视了呢!”
“没什麽,引起他的重视没有什麽好处。”风没有动怒,可那份挥之不去的疑惑总是伴随著他,“只是,那个孩子……很奇怪。”
“小霁?怎麽奇怪?”霁惺唯好奇地问。
“感觉有些不对……似乎和几年前有些差异。”
“爹,人总会变的,那个小霁也会啊,你太多心了。”
听著儿子的话,再想想刚才的确没有找到任何易容的痕迹,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虑了……
轻叹一声,收敛起自己的多虑,风转身问道:“惺儿,皇城那边都通知到了?”
“嗯,二爹那边都搞定了,啊,对了,二爹还让我们早些回去,小情那里出了点问题。”
“情儿?她怎麽了?”
“绝情教的那个管事……”
“情儿看上他的那个?”
“嗯。”
“他怎麽了?”
“他应该也挺喜欢小情,可是又始终放不下霖潇,一直担心他的安危。”
“所以……?”
“小情想杀了他,希望爹你能回去阻……爹,你做什麽?”
“收拾,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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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大内,原本该呆在牢房里的绝豔在几个月前被安置到了一处偏殿,虽然这偏殿不比皇宫其它宫殿那般高贵堂皇,可也比那阴冷的牢房好了许多。而换房其中缘由自然是和皇族的那位冰公主有关。
“我说绝豔,你被小情看上已经算是悲惨男人的典范了,可你偏偏还执著於你家教主,再这麽下去,本朝最悲惨男人非你莫属了。”
房间里,刚回到宫里的霁玄静大说风凉话,顶著一张和霁玄情一样的脸盘,眼眸中却散发著如火的热忱,但绝豔对於这样的情况已经见惯不怪了。
之前他还在牢里的时候,起初玄情每天都会来见他,那时只觉得这个冰公主名不虚传,不但冰冷而且古怪。
她真的每次只是来“看”他,什麽也不说什麽也不做,而随著时间的推移,绝豔也由起初的无措变成了後来的随意,再後来,绝豔也觉得这样的日子毫无生趣,於是便在玄情面前倾吐了自己的过往,也许是曾经背负的伤太过沈重,难得找到了一个诉说的对象,绝豔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似的,连绵的话语一发不可收拾,可玄情没有拒绝,每日依旧准时前来,成为了一个忠实的听众。
就这样到他的故事全部结束,原以为消除了这位公主的好奇,她就不会再来,可谁想到她隔天还是来了,甚至还带来了更劲爆的话语,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那清冷悦耳宛如天籁的声音令绝豔永生难忘──我好像喜欢上你了,要不要做我的驸马?
若是从前,绝豔会觉得这是个有趣的笑话,绝情教的管事,江湖上公认的恶人,竟会被公主招做驸马!?可偏偏,事情就是如此发展,而当时玄情那严肃的眼神一点也没有参杂戏弄人的成分,她是认真的!
他没有回答,而是选择匆匆避开了她的眼睛,抓住自己的理智,绝豔从心底里警告著自己:他不该是公主的驸马,他只是绝情教的管事。
也似乎料到了他的行动,玄情也不著急,之後几天也不见了她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皇宫里其他的皇族们,他们一见到绝豔说了同一句话就是──我来看这个世界上的悲惨男人之一。
而後也没多久,似乎是因为想看他的人太多,他的住所也从牢房变成了偏殿,而从来看他的那些人们口中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关於这位冰公主的事。
“你不要看情姐姐这样,其实她也和常人一样有感情,她既然亲口说了喜欢你,那一定是到了非你不嫁的地步了!”
“小情就某方面而言也挺可爱的,你别看她那麽冷,所有公主中最体贴的就是她。”
“情姐很好啊,比你那个教主好多了,是男人的就快娶回家供著吧!”
皇族们的你一言我一语,目的无非就是要绝豔娶玄情,甚至连今天这个坐在他面前,玄情的孪生妹妹都是这麽劝说的。
“我是绝情教的管事,要我背叛教主……我做不到。”绝豔苦笑道,“何况,你们不觉得将公主下嫁於我很可惜吗?”
堂堂的金枝玉叶应该找个更会怜香惜玉的男子来关怀呵护,而不是他这个双手染血,被江湖人所唾弃的人渣。
“可惜?”玄静莫名地看著绝豔略显失落的神色,再回想著小情说的话,她顿时明白过来还不禁笑出了声,“我想我知道为什麽小情会喜欢上你了。”
“咦?”
两人聊到关键处,却被推门声给打断了,朝那边望去,是玄情开门进来。
她依旧清丽出尘,一袭白裙更显冰清玉洁,只见她手持一道圣旨缓缓走到两人面前,睇了绝豔一眼问道:“你还是不愿放弃绝情教教主?”
绝豔开口欲说什麽,可望见玄情眼底如流水般清澈的颜色,顿时语塞,抿起嘴摇著头,答案依旧──他不会背叛。
“很好。”玄情眼中闪过一丝狠劲,将手里的圣旨扔到了绝豔手里,“那你就去死吧!”
“……!”绝豔接住圣旨,显得有些诧异。
玄静也觉得奇怪,凑上去一看,那圣旨果然如玄情所说,是一道死刑:绝豔被下令处死,三个月後执行,斩首示众。
“小情,你不是认真的吧?”玄静不禁挥下冷汗,这也太狠了。
玄情看了妹妹一眼,没有回答,反而是对绝豔下了最後通牒:“若是不想死,就期待著你的教主来救你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被留下的玄静看著听过那些话後脸色苍白的绝豔,又看著自己冷漠的姐姐,最终甩甩头还是跟著跑了出去。
“小情,等等我!”好不容易追上去拉住了姐姐,玄静再问,“你不觉得这次玩得太过分了吗?”
“过分?有吗?”玄情不以为然。
她的态度引起了玄静的不满,她立刻大声反驳:“当然有,你也知道他对绝情教教主的感情,还这麽咄咄逼人,甚至在霖潇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还提出这个要求,不是过分是什麽?”
“霖潇还活著,带著他的妻子正向皇城赶来。”玄情平静地将这个消息告诉妹妹,果然见她露出了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
“等、等一下!”玄静马上恢复过来,“活著又怎麽样,他一向冷血无情,你明知道他是不会来救……你是故意的!?”
话到一半,玄静顿时转变了语气,诧异地看著姐姐,肯定地说著答案。
听了她的话,玄情难得笑了起来,高雅若仙的微笑中隐藏著魔女的血性,令人不寒而栗。
“对,我就是故意的。要让他放弃霖潇,最好的方法就是完全粉碎他的感情,不是吗?”
的确是很像姐姐的作风,玄静暗叹,脸上也不禁冷笑起来:“你就是希望绝豔被刺激得粉碎,然後你再适时相助,让他心中以後只有你。”
真是……好**!
“小静应该知道,我就是喜欢脆弱的人,绝豔外表看似坚强,实际上……”
“是个易碎的玻璃娃娃是吧?”玄静已经无力去审视胞姐的审美观了,用外来语说,实在是有够BT的。
玄情闻言点头同意,“而且,这次的计划不单单是为了我而已。”
“还为了什麽?”
“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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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一个多月後,时值冬末春初,又是新的一年开始,小雨在霖潇的陪同下在路上度过了有记忆以来的第六个春节。
他们此时到达的小镇为了庆祝春节别有一番热闹的景象。虽然是冬天,还下著雪,可屋前几乎家家都挂上了代表喜庆的大红灯笼,街道上来往的人们也络绎不绝,忙著购置年货、走亲访友。
小雨走在路上,看著繁忙却充满喜气的人们,情不自禁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拉住霖潇的手慢慢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然後吐出,再看著吐出的白色雾气逐渐变淡消失,他想所谓“平淡就是幸福”也许就是这麽回事。
看著他满足的神情,霖潇便出声问道:“你喜欢春节?”
语气还是那样冰冷,可小雨早就习惯了,所以抬头笑著回答道:“我喜欢大家一起过的春节。”
霖潇闻言倒是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只见小雨笑意更深,可嘴角却多出了一份无奈继续道:“我刚刚清醒的时候什麽都不知道,对春节也没有感觉,可是到了第二年,我知道了这个节日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那时就觉得挺伤心──为什麽我不能和家人一起过呢?”
听了这话的霖潇表面没有什麽变化,可他的手却早已覆上了小雨,将他拉向自己,然後轻轻摩挲著他的下颚。小雨怕痒,每次霖潇这麽一做总会惹得他咯咯笑,久而久之,这也成了霖潇安慰逗弄他的代表动作。
这次也不例外,小雨轻笑著拉开霖潇的手,“已经没关系了,那是以前的事,可我後来有娘,现在又有霖潇,那种孤独的感觉早就离我好远了。”
说著,他忽然一抬头看著霖潇的眼睛,态度认真地问道:“霖潇,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他斩钉截铁地回道。
小雨笑笑,然後伸出手,将自己与霖潇的小指钩在了一起。
“霖潇一直保护我,为我付出,可娘说过两个人单方面的奉献是不会幸福的,所以我们打勾,我以後也会一直喜欢霖潇,无论别人怎麽看,小雨绝不变心。”
他单纯的话语引得霖潇一阵心动,宛如一袭祥和的微风迎面吹来,透过肌肤的每一寸,让人舒适又轻松,深入体内触及最深处的灵魂。
因为他的话,霖潇才能觉得自己是作为一个人而存在,就像那个时候,他温暖的血液溅上自己的脸颊一样……
望著那天真纯粹的笑容,霖潇的心中竟泛过一丝罪恶感,他的所做所为……如果被这个少年知道了,那麽……
“喂,让开,让开!”忽然前方冲来一队官兵,他们大声吆喝著驱散开挡路的人群。
小雨和霖潇也闪到一边躲避他们,只看带头的两人气势汹汹,步履匆忙,为这节日的喜庆气氛蒙上了一层阴影。
“干什麽呀?这大过年的……”
人们纷纷在一边窃窃私语,那队官兵也没有多说什麽,带头的迅速将手里的皇榜贴在了小镇的告示板上,然後留下两人把守,一对人便匆匆离开。
官兵一走,人们也都围了上来,就想看看皇帝又发布了什麽命令,小雨好奇,也拉著霖潇硬挤进了前排去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小雨细细看著皇榜上的一字一句,而他身後拥挤的众人无一例外都因畏惧霖潇止步不前。
霖潇对皇帝的皇榜没有兴趣,只是陪同小雨,可就在小雨仔细看完皇榜,突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然後立刻拉著霖潇离开,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子里才停下。
“怎麽了?”看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霖潇问道。
可怜小雨没有来得及喘几口气,就一下抓住霖潇的衣襟急急道:“绝、绝豔哥哥……要被处死了!”
“绝豔?”霖潇的口吻丝毫没有变化,“那又怎麽了?”
小雨一听一愣,再次重复:“是绝豔哥哥,绝情教的管事,一直帮助你的人,三个月後就要被处死了啊!”
可霖潇还是那副口气:“我知道,但那又怎样?”
“怎麽样?”小雨反问,“救他,当然应该去救他啊!”
小雨可以想象,当初是绝豔拖住了那些攻击他们的人,现在他们才能这样安然地生活著,於情於理,他们都该救他。
谁知霖潇却淡淡地回答:“不管也没事,从他跟著我的那时候起,他就知道会有死的那一天……”
仿佛置身事外的口吻令小雨心寒不已,虽然他知道霖潇绝情,可当残酷的现实放在眼前,却远远超乎了自己能够接受的范围,不禁使他对方才许下的承诺产生了质疑──他与他,真的能相伴永远吗?
霖潇看著他的惊愕与诧异也不觉得奇怪,因为这个才是真正他,敢做敢为,不畏他的冷酷和杀气,第一个当著他的面指责其冷血的少年。
“你为什麽不……”
就在小雨提出疑问前,霖潇忽然反问:“知道为什麽是三个月後吗?”
“嗯?”小雨被一下问住。
霖潇自顾自地回答道:“三个月後是五王爷的忌日。”
“……!”
对於霖潇和五王爷的事,小雨也有所耳闻,皇家的人似乎一直责怪霖潇当日没有去救助五王爷,也因此毁掉了绝情教。
“你的意思是……”
“陷阱。”霖潇一语挑明,“想借机杀我而已。”
“可他们怎麽知道你还活著的?”小雨疑问。
霖潇皱皱眉头,却没有回答,看了小雨一眼再问:“雨,记得你的身份吗?”
“孟浩霁!”小雨答得飞快,却不明白霖潇的问意。
霖潇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伸手撩起小雨的一缕发丝,**至极的口吻道:“那有没有记起孟浩霁的使命和真心?”
“咦……?”
使命和……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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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浩霁是……当朝孟都统的儿子。”小雨愣愣地道,这是他至今了解的关於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