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话无意中便又扭回了正题。朱颜便落寞起来,神色尽是不如意,她便将晚间见到的情形都原原本本的同她说了一遍,并不曾添油加醋,她也是不敢回忆的,凭空叫自己吓得六神无主了有何益处?
谨慎地摆了措辞,暗地里将自己的话吞吐咀嚼了多次,方才露出口来给许若鸢听了,虽说人们都知道她俩关系好,可自己知道自己的苦楚,总是掂量着说的,抬着人家的下巴,偶尔人家心情好,自己便可稍微开些不疼不痒的玩笑。
那些事情说出口,时间便好似是停滞了一般,许若鸢呆坐了一会子,才沉声道:“晓棠多半是死了,你若是要化解了这劫难,不如去西院为她烧些纸钱,兴许她还能原谅你。”
“……”
“晓棠为何会在西院,我却是不大明白的,你又说自己也是不明白的,不如试一试,秦家这宅子风水本就不好,我想来想去,怨气是该化解了才好,你素常对晓棠如何,大抵,你烧纸的时候她便对你如何,至于真正的是怎样,我也是不明了,你还是去吧!”
说完她便低了身子,去拿了鞋垫来纳鞋垫,上面的英文字依旧俏丽,她才穿针引线,便头疼起来,扶着右边脑袋,叹气道:“我这头疼又犯了,改天要煎几服药。”
“煎药是好些的。”她干巴巴地应答着,许若鸢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诶,中药什么的还是过时了,不如改日我找了布莱克医生,西药兴许有用一些。”
这前后矛盾的话不得不叫人起疑,只是那时候的朱颜满脑子已是描绘起来自己晚上的模样,她想着,自己平日里对晓棠的那些举措,如何不叫人怨恨?想来更是后悔得很,说了几句话也是心不在焉的,觉得闷得慌,想打开窗子。
外面的雨丝一点点侵透了土地,湿润润的,回去怕是要遭些雨滴,她茫然甩了甩头,只好是又天南海北地同许若鸢胡扯些什么,心下的后悔怕是要将自己撕扯了去。
只是世间本就没有后悔药的,她犯下的事情,也就是这般,无可挽回了。
一阵阵急促的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过来了,她定睛看去,是一身宝石蓝的缎花袄的墨梅,墨梅捧着一匹缎子快步走进来,她便欠了身子,许若鸢在那边拨弄着一枚胸针,见墨梅过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三爷送来的庄上的缎子,说是给大奶奶裁衣裳用的。”墨梅开了口,朱颜的神情又是不对了,还是许若鸢先一步为她解了围:“喏,三爷怎么能开口说话?”
“咳,是个车夫说的,三爷还在里面,不多时便走了。”墨梅低了头,恭敬谦和的模样,总是惹人不厌弃,低眉顺眼的,然而许若鸢总是瞧她不顺眼,但是也不好拿些事情和她做对的,总是先前老太太插在自己这里安排着监视着,动弹不得,明面上还得是互相客气着,摆出样子来给祖宗看。
墨梅也是聪明人,瞧见了朱颜在这里,又轻声道:“二奶奶,二房的缎子三爷说是他先拿着了,晓棠人不见了,又怕是陈妈手脚不干净,便在晚上回来再给您。”
“手脚不干净?”她登时便叫嚷起来,这也是这个丫环能说的么!岂不是要骑在她头上了不成?虽是知道陈妈手脚不干净,但这般□□裸地放在她们面前,又是何等的羞辱呢!
她瞧着墨梅眼神中闪过的一丝了然,又望了望许若鸢,似乎是默许一般的,她便强忍了火气,赔笑道:“好了,二房也不是缺这一匹缎子,倒是叫你费心了。”
咬牙切齿的说完,许若鸢才圆了场子,笑道:“墨梅,跟了我这么久你也是不知礼数的,哪能这么说呢!陈妈也是家中的老人了,叫人抓住了把柄,可不拧烂你的嘴?”
说着便笑了,三个女人便各自笑,好像是多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自暴自弃ing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三爷进门的时候秦扶摇同她嫂嫂坐在躺椅中间晃着扇子好似十分悠闲的神情,三爷便笑,迈进门来,递了两匹缎子放在桌子上,先前韦湘的那些个东西也都是撤了下去,韦湘略略抬了眼,又低了头同秦扶摇低声说了话。
秦扶摇身上穿着她那件雪纺的衬衣,尺寸竟是刚好合适的,方才她才扣好了扣子免得又唐突了一些,衣裳是早已就缝补好了的,她想了半晌,递了给她,半晌又抽回来:“手上有汗,我洗洗再拿给你。”
“不……没事的,我……三嫂还是给了我吧!”便一把拿走了衣裳,又不好往身上套,只好是捂在胸前,好似怀揣着宝贝,看着着实有些滑稽,琥珀方才回来一次,但是也只神色匆忙的很,连秦扶摇都没瞧见。
三爷预备好了的纸条便轻巧地搁在韦湘眼前,折作了小方块,端端正正的,墨迹尚且从纸背透出来,秦扶摇是坐在韦湘右手边,于是韦湘随意地抬了手去拿了纸条,她也是看得清楚。
便瞧见纸上写着要她晚上差个人把缎子送去二房那里。
她便是了然了一些,低了头,看着那两匹缎子,花色也是不大相同的,随手指了一匹:“喏,晚上我送去就是,顺带也是有些话要讲。”便不再在上面多纠缠,秦扶摇微微别过头去,另一匹是留了三房自己使用的。
肩上被一把厚实的手摁住,抬了眼,三哥微微笑着,又指了指布料,又指了指她,又往她院子的方向指了指,她也明白,这大抵是有自己一份,微微感激笑着,韦湘又拿了饼干罐子递给三爷,叫他坐下。
“改天叫裁缝做件衣裳,快要是夏天了。”这话戛然而止了,她说话半句,也是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的没什么营养——在三爷面前她总是不喜欢多说话。
周妈在一旁双手闲着,也不知道做什么,也不好就那般拉开门出去,便强笑道:“嗳,三奶奶,这年头,上海那边是时兴做旗袍的,奶奶身段又好看……”
秦扶摇便也亮了眼睛,笑道:“可不是,三嫂这般好看……”
“你们总是撺掇我做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穿了又给谁看!”她顺口便接了这么一句,又蓦地想起三爷还是在这里,自己这番话总是有些不大欢喜的情味在里头,便又改口说,“做上一件也是好的,不过我这没见过大场面的人呢,穿上也是显得俗气,诶,你倒是夸我,给你做了去,怎样??”
她是故意调笑的,却不曾想这人竟是细细思索了一阵子,才笑道:“是了,我也欢喜做这事情,改天嫂嫂同我一起去好了。”
便是这样定了个约定,也是迷迷糊糊的,她自己也不大清楚是为何定下了这般协定。抓了些外国饼干给她塞嘴里,免得多说些什么又让自己麻烦。
本是走不开的,这秦宅里的许多东西,渐渐地浮出水面了,自己是耐不住个寂寞的,赌气了便嫁进来,谁知这世界同以往的一般,那些个鬼魂也是有的,说来,世上有那般多的鬼魂,有人便是有怨气,哪有个尽头呢!
外面又听见有人说新丫头来了,叫几位奶奶出去挑选挑选。秦扶摇便很是不悦地皱了眉,望向了她嫂子,韦湘拧起细细的眉,眼波流转几下,转头吃吃笑道:“你瞧着我做什么?我有琥珀了,谁也不缺。”
“……丫头总是卖来了。”这语气有些怅然若失的味道在里头,三爷也转过身去,又是用手摁了她的肩膀一下,便勾出一个很是俊秀的笑容,韦湘接了口,缓声道:“嗳,乡下总是难过一些的,若是碰上个好主子,也是很好的事情。”
若是碰见些恶毒的人呢?比如二嫂?
她便怔怔地想着,却也是不知如何辩驳,她该用那些自由的谈论来驳斥这话么?并不该这样的,那在这里算作空中楼阁,她衣食无忧,才往心中挖掘,那些吃不饱的可怜人,如何会想得到什么自由呢?
这般沉思中,韦湘便绕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一路推着她出去,嘴上笑道:“诶诶,出去瞧瞧么,出去瞧瞧,叫些坏家伙捡走就不好了,我们秦小姐宅心仁厚,快去解救人家了去。”便如同推着独轮车一般,一并走了出门。
三爷只是望着两个女人的背影,然后微微疑惑起来,扶摇是十九岁,韦湘比她小,是十八岁,为何怎么看都是韦湘更是沉稳一些?性子么?
院子中横列着一排丫头,瑟缩着身子露出胆怯的神气,队尾站着个老婆子,佝偻着身子,身上却是穿着身大红夹袄,颜色旧了些,也好歹是半棉的,她捏了捏身旁一个女孩子的胳膊,对着前面端庄神情的许若鸢笑道:“奶奶可是看清楚了,老婆子给秦家卖了这么些丫头,哪有个不好的?今年乡下收成好了些,丫头不多,可也是我一个个挑拣出来的,比瞧黄豆都仔细。”
“知道你素来也是不会欺瞒人的,只是秦家也不是寻常地方,挑拣丫头也是要讲究,那些个亲戚都打点好了么?”许若鸢坐在前面的一张椅子上,她早就来了,正对着女孩子们,墨梅端过去一碗大麦粥,她嫌烫,便放在一侧。
每个动作都叫女孩子们细细地观摩着,好叫丫头们也都知道她的威势,不过这事儿她也是不讲的,那些人心知肚明就好了,她裹得小巧的一双脚时有时无地打在地上。
朱颜也是怀着一些下马威的势头来看着这些女孩子,她要挑个乖巧些,懂事些,又机灵些的,总是要不动声色地抢在若鸢前头就好了,她这般想着,两只眼睛好似追光灯似的,盯准了姑娘们一直瞅着,有几个女孩子被她盯得有些发寒,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韦湘站在院门口便笑道:“哟,这回好些个乖孩子。”
“乖孩子不乖可是两码事,要是不知道秦家的威严,做些过火的事情就了不得了。”许若鸢接茬,云淡风轻地望了韦湘一眼,三爷也跟在她后面,那个小尾巴还是跟着。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吗?有人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喜欢每章两千还是每章三千。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嗳,要我说还是大奶奶有本事,总是能镇得住下面的人。”韦湘这般说了一下,眼角往墨梅那头瞥了一眼,又急急地瞥了回去,总是不叫人瞧见,又微笑了一下,看着女孩子们,“喏,二奶奶,你可是挑着了哪个?”
“我么,还没挑好,瞧着都是一个模样,也都是呆呆笨笨的,泛着股傻气儿。”朱颜也是轻笑,她是站在大奶奶一旁的,双手交叠搭在大奶奶肩上。
人们也是一眼就瞧见了她引以为傲的翡翠项链的消失,心中都明白也只是暗笑,三爷走过来,若鸢半起身让道:“哟三爷来了,快些坐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