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蔚跟着唐泽明来到阳台处,站在他的身边。
唐泽明说道,“三天前,她就成这样子了,每天晚上十二点就到厨房找东西,吃饱了就没事,没吃饱就满屋子翻腾,遇到人就伤人。”
凌蔚问,“那她知道自己做过些什么吗?”
“不知道,第二天就全不记得了。吃饱后就倒地上睡觉,我再去把她抱回屋子,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在当天晚上做过些什么。”唐泽明说着苦笑一声,“所以我才那么急切地想去蛊城,想要救她。凌蔚你说我们能救她吗?”
“能!”凌蔚沉声说道,“一定能!”就算不能,也必须能!
第二天早上,唐泽明找到凌蔚告诉她,军方那边改变主意,这件事情不要他们插手了,交由封轻扬带队去处理。凌蔚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说是此事机密,经军方研究决定不应让民间插手。”唐泽明沉声说道,他觉得事情不该是如此,应该跟凌蔚有密切的关系。邀他们去是因为凌蔚熟知这件事情,若不让他们去,就极有可能是因为凌蔚的父母怕她有危险。
凌蔚低头想了半天,又问,“还有说什么没?”
“别的就没再说了,哦,凌军长后来加了句,如果我们敢私自行动,他会动用武力把我们扣起来。”
“我知道了。”凌蔚对唐泽明说道,“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唐泽明说道,“想办法争取到与军方一同去。”
凌蔚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会先跟封轻扬联络,问清楚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拿出手机,拨通封轻扬的电话。“事情打算怎么处理?”
“凌蔚,此事军方决定全权处理,其中的细节我就不方便告诉你了。”封轻扬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些疏离。缓了一下,她又说道,“我会想办法把救伊绮的药找回来,你等我们的消息就好。”
把她这就样撇开了?凌蔚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算什么?为她好怕她送命啊!所以就不让她去?让她像个废物一样守在这里等着他们去拼死拼活地冒险,等着纱一个人在前面冲!凌蔚突然觉得恨,极恨!四年前,为了她的安全,把她从挚爱的军营里退了出来,四年后,又是为了她的安全,一个个又把她撇下,这到底算什么!突然之间,凌蔚明白,为什么自己这四年来总是往那些危险到能要人性命的地方跑,因为她的潜意识里的不甘,不甘就这样的被他们当成没用的废人,所以她用历险的经历向所有人证明,证明她凌蔚不是废人,证明她比别人都强,证明她就是有本事在别人都死了的危险前她还能活下来,证明她凌蔚不需要别人保护,不是退缩的懦夫。四年了,她一次又一次地演绎出不死的奇迹,创造出一个又一个死里逃生的神话,可是在他们的眼里,她和四年前还是没有任何的不同!这让她既觉得不甘又觉得绝望,甚至于觉得可笑!无论她怎么努力,她还是得不到别人的认同。父亲的、母亲的,甚至于现在连纱的也是。他们自认为是在为她好,但是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这样的好,她不需要,这样的情,她不领!
一言不发,她挂断了电话!
唐泽明见到凌蔚的脸上露出的那种阴寒还有一种说不明白的复杂气息,像是伤心,又像是绝望,又像是愤怒,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可是,却又透着一种极度的深沉。他颇觉怪异,问,“怎么样?她说什么了?”
凌蔚没说话,翻身从二楼跳下去,落到院子里,进到车库,从车库旁的钥匙堆中找出一辆跑车的钥匙就出门去了。车子开得飞快,瞬间就驶出了别墅,消失在弯曲的公路上。
唐泽明望着凌蔚的背影,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叫道,“不好!”赶紧打电话到军区找封轻扬。结果那边的回答是玉主任这会儿正忙,没有空,还告诉他如果是跟蛊城有关的事情就请不要再说,如果是私事就请留言。唐泽明想了下,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就把电话挂了。他只是感觉到凌蔚不对劲,又不能确定,觉得还是先找凌蔚一下比较好。他拨通凌蔚的电话,凌蔚冷冷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你去哪?”
“嘟嘟……”电话被挂断了!唐泽明呆住了,马上再拨过去,那边居然关了机。他彻底傻眼了,直觉上感到会出事。想了一下,马上告诉邹凯,让他帮忙打电话托交警大队的朋友查一下凌蔚现在的行踪。
“凌蔚怎么了?”燕芸问道。
“我不知道,刚才她跟封轻扬通了电话就很不对劲!”唐泽明想了下,说道,“拦住她,我再打电话去找封轻扬问问她到底跟凌蔚说过些什么!”封轻扬的电话一直没打通,封轻扬给那边下了命令只要是他们的电话一律不接。唐泽明恨得直咬牙,却也莫可奈何。
没多久,交警那边有消息来说凌蔚驾驶的那辆车子超速行驶连闯五六个红灯,后来交警设卡拦车子,那车子居然在马路上逆向行驶,后来在马路中间堵住车子,人已经不在上面了。
这一下不仅唐泽明,连邹凯和燕芸都觉得凌蔚的情况非常不妙。
邹凯跳起来说道,“找到她,马上!”他抱着电话四处找人帮忙,通过黑白关系寻找凌蔚。
伊绮看见大家惊惶的模样也被吓住了,“怎么了?蔚蔚姐怎么了?她怎么了?”询问间,眼睛都红了。
唐泽明说道,“你先别慌,我这也是猜测,她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可能是跟封轻扬吵架就生气出去发泄去了。”凌蔚的性子极少生气的,当然,如果碰到她的禁忌,那是一惹就跳起来,那影响、后果就像是点着了火药一样。
两个小时后,又有消息到来,说刚才凌蔚到她常买军火的那个地下军火商那里提走了大批军火。邹凯马上让人把她拦下来,可那边的人说凌蔚付了钱就走了,追出去的时候早没影了。
这一下,屋子里面的人面面相觑搞不懂了,她一个人拎这么多军火走做什么?要是说有行动,该跟他们一起去才是。要是说跟军方那边有行动,各种强悍武器多的是,哪用得着民间的这种次品!
燕芸发火了,这军方到底在搞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能把人折腾疯!还有这些人也是,个个拼了命地往那要人命的地方钻,个个嫌命长啊!
唐泽明再打电话去找封轻扬,那边还是那样的回复,他也生气了,直接吼着让那边把电话转给肖爱华。从肖爱华那里,他才知道,昨天会上,肖爱华、封轻扬、魏某人三人一致反对让凌蔚去蛊城,理由就是军方活动不应由民间参加。同时,也跟凌军长那边达成协议,此次行动,由双方共同参予。再问封轻扬到底跟凌蔚说过些什么,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肖爱华听出唐泽明话中的不对劲,问道,“出什么事了?”
“凌蔚失踪了。”唐泽明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凌蔚提着两个沉甸甸的旅行袋坐在长途汽车的最里面,戴着一副巨大的墨镜将整张脸都遮了一大半,窝在汽车最后面一排,毫不显眼。等到车子开出了Z城,甚至于出了省界,她才把墨镜取下,从包里面摸出个笔记本在上面凭着印象绘着一份地图。这份地图就是她在飞机上见到的唐泽明得到的蛊城地图。
因为最近中国在办一件大喜事,全国戒严,凌蔚带着这么两袋子危险东西在经过重重关卡时的确不方便。于是她选择打的,乘坐的士一站又一站的转车,终于来到云南。根据地图所绘,是在云南边界的原始森林里,这里连绵几千里的原始森林,要寻找一个被淹没了千年的城市比海底捞针容易不了多少。特别是在她一个人的情况下,而且还是得在躲避各方寻找眼线的情况下。她装成到云南旅游的游客,住进私人客栈中。这种客栈就是当地的普通居民住宅,不像酒店宾馆那里与公安局联网,她用假名字假身份证号码假地址就住了进去。
对于找蛊城的困难和进入蛊城的后果她很清楚,她一怒之下千里迢迢像个逃犯似的避人耳目来到这里,不是没有想过。她既然来了,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甚至于她已经打算安排后事。在当地找了家比较有名气规模较大的律师事务所,立下一份遗嘱,将她的财产分为三部分,一部分留给燕芸,一部分留给伊绮,另一部分则在她死后捐给希望工程。遗嘱上写明,如果她半年没有出现,就把她作为死亡处理。立完遗嘱,凌蔚重重地呼出口气,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的,却又有一种报复发泄出的快感!报复?报复谁?报复他们忽略她的感受?凌蔚轻笑一声,觉得自己好搞笑,简直就像个发脾气的孩子,也觉得自己好可悲,明知道自己这样子一个人去是送死是错的,却仍然止不住自己的脚步想要去送死。就如同她永远无法阻止去冒险把自己置于生死线上再同死神展开生死拉锯战一样。
出了律师楼,凌蔚在当地的一间颇有名的饭馆里面吃饭,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点了一桌子菜,摆在眼前看着。
一个烫着细波浪发型,身着紧身裙装的女子从外面走进来,在凌蔚对面的桌子前坐下。她的身材纤细、高挑,穿着一双细跟凉鞋,凉鞋的款式极为简单,是以几缕精致的藤编制成。上面穿着高领高腰的细衫,下面穿着条丝质百合型长裙,像是从夏荷山水画中走出来的清凉仕女,又像是那莲座之上的观音化身下凡。她坐在那里,优雅得不像来自人间,翻开菜谱,微一低首便可见到脖子上比羊脂玉还要白晰剔透的肌肤。从她一进入这间酒楼,她身上的那股奇异幽香就传递到每一个人的鼻息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为她的美而震惊,为她的绝代芳华而倾倒。
凌蔚坐在角落中仍想着自己的心事,想着封轻扬,想着杨铁刚,想着她的父亲,想着她的母亲,想着绮绮,嘴角噙起一抹落寞而伤感的哧笑,这么多年了,谁曾懂过她,谁曾了解过她,谁曾知道她想要什么?那她想要什么呢?呵呵,一个理解,一个懂得而已。摊开手掌,看着掌心,谁才是能够懂她,谁才是那个愿意让她与之牵手的人?没有吧,或许,寻找一个懂得她的人,真的是人世间最大的奢求。要不然,为什么她活了二十四年从来都没遇到呢?
鼻息间传来一股幽香,面前落下一团阴影,将她惊动。抬起头,凌蔚看到一个美得不似人间存在的人儿走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嘴角含着一抹轻柔的笑容睨着她,“一个人傻愣愣地坐在这里做什么?”一瞬间,凌蔚有些恍惚,以为是在做梦,人世间怎么能有这么美的人!她比金庸小说里走出来的小龙女还要少几分烟火气息,比王语嫣还要轻柔纤雅,又带着一丝黄蓉的俏皮玲珑,还带着一种异样妖饶的温柔。这样的女人,是真实存在的么?凌蔚扭头看向四周,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和她的身上。
“怎么?我太漂亮,以为我不是真的?”那女子轻声问,替凌蔚倒了杯茶。“小丫头怎么没跟你朋友在一起,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傻?”
“你认识我?”小丫头?凌蔚睨着她,看她的模样,最多不超过二十四岁,绝对不比自己大。
“相见即是有缘,现在见了不就认识了。”那女子轻轻地说道,话语中透着一丝俏皮,嘴角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但笑却不达眼底,在她的眼底深处,浮着的是冷意。可是,美总是让人盲目,面对这样的一个美人儿,凌蔚即使看到她眼底深处的冷,也只是有怜有喜,怜的是眼底显露的冷是内心的流露,这样的人定然不快乐,喜的是,她是这般的有个性,这般的迷人。
凌蔚窝在椅子上,偏着头看向她,问“你是真人吗?”
那女子一挑眉,“那你认为我是假人?”嘴角的笑意更深,露出一抹玩味儿。
凌蔚耸了耸肩,继续玩着手中的小军刀,斜眼睨着她,“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实。”她扫了眼饭馆中,“似乎好像别处还有位置坐。”言下之意像在说某人有故意坐在这里跟她搭讪,有嫌疑……
“看你有心事,所以好奇过来看看你。”她扫了眼桌子,说道,“一副碗筷,九道菜一盘汤!”嘴角露出一抹明了的笑意,“心里不痛快?在和身边亲近的人赌气?”
“你怎么知道?”凌蔚挑眉。随即明了,一个人吃这么多东西,不是为了摆着好看就是为了发泄,再看自己这种失魂落寞的样子,那不是摆明了的。
“明白了?那不用我解释了吧?”那女子抬手招来服务员要了副碗筷,然后不客气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