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女子吓的捂住了衣襟,为难的快要哭出来:“奴家,奴家……”
“我只要你的衣服,不要你的人,”鄢琳一眼瞪过去,吓得那女子立刻不敢多言了。
将衣服稍稍修改,倒也合适,那女子许是个弹琴的雅妓,身上也没什么浓烈的脂粉香气,令鄢琳愈发满意,赏了她些碎银,算是买了这衣服。将那件满是剑痕的破烂白衫换下,鄢琳满意的看看铜镜中的自己,美滋滋一笑,虽然这是别人穿过的衣服多少有些别扭,可也就是图个省事了。
“姑娘真是好看,”那雅妓自然又换了一件衣衫,此时站在鄢琳身后服侍她替她整理下衣襟,一边不由夸赞道,鄢琳听了,看着镜中的自己,却委屈起来,东想西想一番,拿起旁边的斗笠又戴上了,“这是干什么啊,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为什么要遮住呢?”那姑娘十分惊异。
鄢琳也不愿这样,只是她若在风君面前毫无遮掩的露面,风君不记得她还好,若还记得她,就算不一剑刺过来,之前的约定也定然不算数了。而鄢琳心里还是私心的希望风君是记得她的。
因为不能让她看到这张脸啊,鄢琳摸摸面纱后的脸庞,懊恼的鼓起脸。
鄢琳在花楼里也耽搁了半个多时辰,等终于一切了结,迫不及待的就往外跑怕风君等得太急了,可她跑出花楼,风君却并不在来时的地方。
鄢琳惊慌的瞪大眼,连忙跑到街中四处张望,路人来来往往,唯独没有风君的身影。风君丢下她走了?鄢琳心里难受的直跺脚,心里埋怨自己怎么能离开她,给她机会撇开自己呢?鄢琳从没这么后悔,这么难过过,她的眼眶已经胀红,不难想象下一瞬就会落下泪。就这么错过了?鄢琳实在不甘心,因为她想的那么美好的以后在这一瞬间都成了泡影。
这时鄢琳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鄢琳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就见风君正上下打量她,很似满意的模样:“你这法子倒的确不错,”风君笑道。没想到鄢琳这么快就寻到了衣服,若不是鄢琳仍戴着斗笠,只怕她还不敢认。
鄢琳眨眨眼,怔然的看着她。
“天色不早了,回客栈吧,”风君道,没有察觉鄢琳的异样,而是先转身走了,鄢琳仍站在原地,傻呆呆的看着她走向前方。自己不是在做梦么?鄢琳痴痴的想,生怕自己太靠近,这梦就突然醒了。风君走了两步,察觉鄢琳未跟上来,奇怪的转身看向她,看鄢琳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禁失笑,伸手招唤她:“怎么了?”
风扬起面纱的一角,令鄢琳幸运的瞧清风君脸上温柔的笑意。
鄢琳眨眨眼,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连忙追上她,然后耍赖似的牵住了风君的手晃来晃去:“你下次可不许让我找不见了。”
“我不是来找你了么?”鄢琳偶尔的小孩心性令风君有些喜欢,她便任由鄢琳拉着手,不自觉带着几分宠溺的哄她道。
“可是你难道每次都找得到么?”
“自然找得到的,难道你不会等着我来找么?你难道会跑么?”
鄢琳咬着嘴唇,用力的摇头。我当然不会跑的,我只怕会跑的是你,把我一个人丢下啊。
鄢琳低头看向两人牵着的手,心里有些窃喜,也有些说不明的滋味。因为她也感觉到了风君手心的伤痕,那一道微微凹下去的剑痕,手指触碰着就微有些刺手,让鄢琳也跟着难受起来。风君早晚会发现自己就是两年前害她留下这道疤的人,风君会原谅她么?鄢琳不知道,但她已经心慌起来,不敢再去触碰那道剑痕,便连忙要将手抽离出来。
就在鄢琳要松开风君的手时,风君手指一勾,勾住了鄢琳的手指,鄢琳一惊,猛地抬起头望她,但风君却是若无其事的模样,鄢琳眨眨眼,低头望着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又开心一笑,就这样一路乖乖的跟在风君身旁回了客栈。
鄢琳可有些怕了,虽然风君回来找她了,可鄢琳还是怕了,万一风君心念一动,没有回来找她呢?鄢琳心里多少不安宁,一定要看眼中看到风君才安心,自然也不会去住另一间房间了,一直缠赖在风君的房里,风君拿她是无可奈何的,便只有宠溺而无奈的妥协了。
“你的斗笠要戴到什么时候?”见鄢琳即便吃饭也不将斗笠摘下来,只是微微撩起面纱往口中送饭,风君看着便觉很不方便,不禁问道。
鄢琳自然打定主意不会摘下斗笠了,眼睛转了一转,扭捏的道:“我生的不大好,自小脸上就满是麻子,怕把斗笠摘下来吓着你。”
风君夹菜的动作一顿,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诡异。
鄢琳见她这副样子,连忙又道:“你是嫌我丑么?”
风君手一抖,筷子上夹着的菜一颤,又落回盘子里。“咳,”风君放下筷子,手握拳在嘴边尴尬的干咳两声,抬眼暼她一眼:“我自然不会嫌你的,”她自己说着这话都觉违心,又干咳一声,但见鄢琳故作镇定的模样,又忍不住别开头,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
一浮南柯一浮梦八
一顿饭过,时候也不早了,鄢琳带着几分讨好将碗筷收拾下去,看外面光线微暗,便点起了烛火,风君坐在桌旁桌旁专心的拿了一块柔软的布巾擦她的长剑,这时候也没开口赶鄢琳出去,鄢琳便知她是默许了自己与她同住了,心中暗暗得意,懒洋洋的往床上倚靠,然后望着风君的动作不知不觉的出了神,目光火热。风君作为江湖人不会察觉不到她的视线,背脊一僵,面上有些尴尬,而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手上的动作。
风君将剑入鞘,抬头对上鄢琳的视线,目中带笑,仿佛将鄢琳的那点小心思根本都看了个一清二楚,什么也瞒不了她,鄢琳顿时窘迫的低下了头,庆幸有面纱遮挡着风君才看不到她脸红。风君却不禁奇怪:“要歇息了也不摘了斗笠么?”
“你,你吹了烛火我再把斗笠摘下来,”鄢琳兀自给自己找理由,总之是避着不让风君见着她的脸。
风君心中好笑,但也就按她的意思倾身去吹熄了烛火,光亮一灭,烛芯上扬起一丝青烟,正被风君吸入了,风君只觉头晕一瞬,身形也跟着不稳的一晃,心中立即警醒起来,知自己定然中了阴招,猛地握紧了她的剑。
“怎么了?”鄢琳摘了斗笠,捋了捋头发,却见风君站在原地未动,不禁歪头问。
却听风君冷声问她:“你又要害我一次?”自己早知她是妖女,竟然又再次信了她!青流派掌门说的那句‘小心被反咬一口’看来果然还是有道理的!风君心中后悔万分,只恨不得此刻就抽剑了结了鄢琳的性命!只是她向前一步,便发觉内力正在已可察觉的速度飞快的散去,是中了化功散一类的可化解内力的迷药!
鄢琳心中一惊,只因风君声音冰冷,着实令她有些害怕,而且风君现在气势汹汹,实有要随时向她出手的架势。她与风君实力差距甚大,若风君有意杀她,她就连反抗都不能只有等死。
“什么?”鄢琳颤声问,不明白风君怎么突然这副态度对她,刚才不是还很好么?
借着微弱的月光,风君看清鄢琳脸上的紧张和担心的神情,整个人猛地清醒了。鄢琳虽是个擅用阴招为江湖人所不齿的妖女,可若这事是她做的她定然不会否认,这事定然不是她做的,那会是谁,还能是谁?
青流派。无疑是青流派趁她们出去时潜进来做了手脚。
风君眸中一暗:“你走,”那迷香霸道,风君身形又是不稳的一晃,知道自己也支撑不了多久了,青流派的人是冲着鄢琳来的,她只有连忙先劝鄢琳逃走。
鄢琳眼睛眨眨,心情如跌谷底,有点受伤。她虽不明白风君为何赶她,却听出了刚刚风君对她的防备。自己这样放低身段对过谁啊?可她终究还是顾忌着自己么?鄢琳咬咬嘴唇,委屈的红了眼眶,见她又赶自己,重重哼了一声,激动的床上跳下来,就要往外面跑。我走就走!鄢琳心中委屈的喊。
风君见她要往门外去,又喝止住她:“跳窗。”
鄢琳这时已到门前,因风君的话猛地顿住脚步,就听到客栈外传来慌乱的呼喝声:“着火了!”“救火啊!”鄢琳一怔,明白是陷入险境,连忙退后两步,但却急着朝风君喊道:“一起走!”
“你留在这只是拖累我,”风君正色道:“你快走,我解决了这事就去追你。”
鄢琳是知道风君功夫的,那些青流派的人忌惮着她,可却仍旧惊慌的过去拽住她,想和她一起走,风君皱眉,猛地拽住她的后领,用了最后的力气将鄢琳从窗户甩了出去!鄢琳撞破了木窗从二楼摔出去,落地时踉跄了一下但也使着轻功站稳了,连忙焦急的抬头望,见风君站在窗前催促她:“快走,”风君担忧而焦急的看着她,说罢就转了身,身影消失在窗前。
火势凶猛已经不可抑制,甚至已有火焰扑向二楼,鄢琳在外面此时看的清楚,自然担忧不已,可心里也确实明白,自己若被青流派捉住了,便只有死路一条。鄢琳咬咬牙,终究是听着风君的话连忙先逃了。风君有如此自信,自然是有全胜的把握吧?鄢琳连忙往远了逃,一边心中暗暗揣测。
火势猛烈,耳边已听见木头被烧的做响的劈裂声,想来很快就会燃到二楼来了,风君蹙眉,心中大骂青流派行事竟如此卑鄙歹毒!
风君见鄢琳终是跑走了,心中才算落定,这时便听密杂的脚步声向这间客房行来,风君回过身,已经半燃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带起滚滚浓烟,正是那青流派的掌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弟子,风君想的不错,火烧客栈,潜入房间做了手脚的就是他们。
“我的确没有想到,青流派自称光明磊落,也能做出这种阴险恶毒的招数,”见青流派几人冲进屋,风君冷哼一声。
“这可怪不得我,风君,是你不按约定,你这样一直护着她,我们如何有机会下手将她除去?只有出此下策,”青流派掌门振振有词,但一扫屋中只有风君一人,脸色微变。
风君哼笑一声,抽剑直指向他:“就算如此,你也未必得逞。”
见风君仍这般自信,那掌门心下不禁犹疑,莫非风君并没有中招么?自然不敢贸然上前,风君悠然自得,虽看不出异样,实际握剑的手却在微微发颤。她的功力被化功散化去大半,一时难以恢复,不过是装腔作势而已,若真斗起来,抵不过几招,青流派的掌门先时的确忌惮她,但见风君只在原地却没有了白日里嚣张的模样,略一思索便明了风君是在为那妖女拖延时间。
青流派掌门的脸色一沉,他本就对风君无视规矩的作为甚为不满,尤其白日里风君狂妄的救了那妖女更让青流派的掌门弟子心中愤恨,但风君现下已中招自然没什么可怕的了,他自然可借此时来杀了风君挽回颜面,这样一想,他便提剑上前。
风君此时只剩三成功力不到,果然几招下来手中青剑就脱手落在了地上,人被剑势一撞也后跌一步摔倒在地。
“其实这事本与你无关,你偏偏要护着那妖女,”青流派掌门一剑刺穿风君肩膀,风君闷哼一声,待那掌门将剑抽走,血立即就蔓延了她的衣衫。
青流派掌门看她此时如此狼狈,冷笑一声,再左右看一眼已被燃着的屋子,笑的更加阴险:“你也不必觉得孤单,那个妖女也很快就会下去陪你的,”说罢转身就走,却是算准了风君中了伤,是逃不出这屋子了,是以就让她葬身火海,风君坐在地上捂着血已染透了半边衣服的肩膀,垂眸静默不语。
她也在想,为什么要管这闲事呢?江湖恩怨从不缺这事,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初时见着这些青流派众人欺负那女子,她只是觉得不公平,得知那女子是鄢琳时,其实就应该罢手了。鄢琳作恶多端,这是早晚的报应。可在知道是鄢琳之后,怎么反而更加执意要管了呢?救下这个妖女,这样的结局岂不是早晚的事?自己为何这样犯傻?
风君眨眨眼,突然想起鄢琳那句掷地有声的‘我哪也不去了,我只跟着你。’
这些青流派的人若追上鄢琳,鄢琳自然难逃一死。
怎么可以呢?
风君眨眨眼,突然向前一扑,伸手紧紧握住了她的青剑。
“留步!”风君突然喝了一声,那掌门还未走出屋子,突听她声音,诧异的回过身,但却没有警惕,因为风君此时已杀不了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