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餐厅吃饭的人也没有太聊天,吃完饭岳邵、孙敬池和萧肖拉着许谷川哄四个孩子去睡午觉,其他人返回主屋。燕三牛也带小馒头去午睡了,躺在床上怕豆包掉的燕飞窝在沙发上和焦伯舟、萧阳、卫文彬聊天,卫文彬不停地向燕飞讨教育儿经,朴泰锡安静地陪着他。等四位爸爸哄睡了孩子,朴泰锡和岳凌又去了岳邵的书房,六个男人继续商讨。
一直到下午4点多,六个人才从书房出来,六人的神色都很正常,丝毫没有在书房时的严肃。六人刚出来,李寻夫妇到了。陈雅兰的第二胎再有一个多月也要生了,大腹便便。不止他们两人来了,就连皇帝都来了。皇帝是第一次到这边,一见到燕飞等人就直说他们太会享受,不过皇帝是笑着说的,大家也不紧张。
可怜的小馒头因为妈妈和弟弟们都容易被传染感冒,在房间里还得戴着口罩。不过他一难受燕三牛就哄他,一直粘在燕爷爷身上的他也没有闹着摘掉口罩。见到爸爸妈妈和亲爷爷,小馒头只是喊了人,却没有找爸爸妈妈和亲爷爷抱。李寻夫妇觉得特别过意不去,自己的孩子生病累得却是燕三牛。燕三牛一遍遍强调他不累,小馒头搂着爷爷的脖子,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最喜欢的是准。
皇帝询问燕飞小豆包的情况,作为这个家最宝贝的孩子,小豆包自然得到了诸位长辈更多的关心。皇帝是探望孙子而来,见到朴泰锡也只是问了问对方家里人好,一句没提有关政治方面的话题。而且对于许谷川|和萧阳、朴泰锡和卫文彬、岳凌和焦伯舟这三对皇帝表现得也很正常,令在座的诸人都轻松了不少。
皇帝这个时间来自然是要在家里吃饭,燕飞索性让岳邵请三家的长辈们都过来。虽说明天就是满月宴了,但借着这个机会家里的朋友亲人们提前在一起聚聚也挺好。又过了会儿何开复和秦宁到了。两人进门和在座的诸位问好之后,便询问起两个宝贝的情况,当然最关心的还是小豆包。
“咳咳咳……”小馒头的咳嗽声在众人气氛轻松的交谈中显得有那么一点突兀。小馒头病了四天了,燕三牛心疼又担忧。小馒头一咳嗽,他就给小馒头拍背喂水,手里的水瓶就没放下过。皇帝开口:“三牛啊,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不,不辛苦,真的没啥。乖娃乖得很,吃药也不怕。”燕三牛心里,几个孩子都是最最好的。小馒头吸吸鼻涕,爷爷。”
燕三牛立刻摘下他的口罩给他擦鼻涕,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干争的口罩给小馒头换上。燕飞出声:“馒头,燕爸爸抱好不好?”想让父亲休息休息。
小馒头跟之前一样,犹豫了片刻,从爷爷的腿上下来走到燕爸爸跟前。燕飞把小馒头抱到腿上,燕三牛把小馒头的喝水瓶交给儿子。李寻夫妇趁此跟儿子说起了话,燕三牛一个人坐在小马扎上稍显沉闷地看着小馒头。皇帝微微蹙了蹙眉,没说什么。
跟爸爸妈妈说了会儿话,小馒头坐不住了。在燕飞的怀里扭来扭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渴望,伸手:“爷爷抱。”
沉浸在某种思绪中的燕三牛一个明显的回神,两手在膝盖上搓了搓,起身过去抱住了小馒头。小馒头又掛在燕爷爷身上了。燕三牛还是坐回他的小马扎,揉小馒头的胸口,让他咳嗽的不那么厉害。佣人这时候端来了一碗川贝炖雪梨,给小馒头喝的。燕三牛抱着小馒头坐到茶几跟前,摘下小馒头的口罩喂他喝。
接着佣人又送上来好几碗,在座的除了陈雅兰外每人都有一碗。燕飞道:“这几天得流感咳嗽的人太多,大家都喝一点,预防。”
燕三牛沉默地舀起一勺勺汤水,吹温了喂给小馒头。小馒头很乖地都吃下了。但翰墨、翰邈、明阳和沐阳却不肯乖乖喝,四个小家伙只想玩。燕飞对保姆说:“等没那么烫了再喂他们吧。”
萧阳感慨:“还是小馒头乖啊。看来以后小豆包也会这么乖。”
“是啊。”卫文彬和焦伯舟都点头道。
燕三牛拿勺子的手一震,头微微低下,一声不吭地喂小馒头。皇帝看了燕三牛几眼,转而半真半假地对燕飞说:“小馒头跟翰墨、翰邈订了娃娃亲,那小豆包是不是也该跟雅兰这一胎订个亲啊?雅兰这一胎也是个男孩儿,两个孩子就差两个月正合适。”
燕飞失笑:“李伯伯,已经有好几个人要跟小豆包订娃娃亲了,您让我怎么回答您呢。”
“是谁啊?”皇帝笑问。李寻和陈雅兰含笑不语。
许谷川认真地说:“李伯伯,我已经先给明阳和沐阳订下了。”
卫文彬也大着胆子说:“呃,我儿子,也不错呀。”
“哈哈。”皇帝摇摇头,转向儿子和儿媳,“小豆包已经有人抢喽,看来以后得靠他自己努力了,咱们做长辈的帮不上忙了。”
陈雅兰摸着肚子打趣道:“他有哥哥帮忙,胜算还是大的。”
“哈哈,对对。”
在场的人都笑了,就是许谷川都挑高了嘴角,只有燕三牛默不作声,好似只记得喂小馒头喝雪梨川贝汤。皇帝又看了燕三牛一眼,然后笑说:“三牛啊,我好几天没跟你下棋了,手痒得很。”
燕三牛身子一震,看了过来,眼里是吃惊。皇帝看向燕飞:“你这儿有棋没有?我跟你父亲先杀几盘。”
“有。”燕飞吩咐守在一边的管家,“耿叔,拿象棋过来,普通象棋。”
耿天冬立刻亲自去拿象棋。皇帝站起来,对有些发楞的燕三牛说:“走吧,三牛,陪我杀几盘,带着小馒头就是了。”
燕三牛咽了下嗓子:“我喂乖娃吃完最后一口。”把最后—勺汤水连雪梨喂给小馒头,又喂他喝了水漱口。燕三牛给小馒头擦了嘴,戴上口罩,然后放下小馒头,蹲下。小馒头很自然得趴在爷爷背上,陈雅兰马上说:“馒头,你自己走,别让爷爷背你。”
“没事没事。”
小馒头口罩里的嘴一撅:“我要爷爷。”
“没事没事。”双手托住小馒头的屁股,燕三牛弯着腰等皇帝先走。李寻立刻起身过去扶住燕三牛,燕三牛直说没事,不用扶。皇帝先走,燕三牛还是被李寻扶了出去,陈雅兰不好意思极了,对燕飞说:“真是给燕叔添大麻烦了。”
燕飞宽慰道:“没事的。我爸是把小馒头当亲孙子疼,他只会心疼小馒头生病,不会觉得麻烦的。你要太客气,我爸反而不习惯。”
陈雅兰摸摸肚子:“希望这胎是个纯粹的男孩子,不然又得麻烦燕叔和你了。”
“没事。”
卫文彬在朴泰锡耳边说悄悄话:“燕叔好厉害啊,竟然跟皇帝做棋友!”
朴泰锡在他耳边回说:“我也可以让你跟韩国总统下棋。”
卫文彬立刻撇嘴:“算了,我听不懂韩语没法交流。”
细心的焦伯舟则悄声对岳凌说:“我看燕叔都不怎么说话,是不是太累了?”岳凌低声说:“一会儿我跟燕哥说说,让他注意一下。”
萧阳没注意到燕三牛的过于沉闷,他也跟许谷川说悄悄话:“咱儿子的竞争对手有点多,怎么办?”
许谷川|很不客气地说:“你留学回来之后我还在长坂,你就住到这边来。咱儿子有近水楼台的优势。燕飞也不会让小豆包找韩国女婿,岳凌和焦伯舟的孩子至少比豆包小三四岁,没有威胁。”萧阳点点头,觉得他家许哥的分析很到位,顿时放心了不少。他是真想小豆包做他儿媳妇,绝对的亲上加亲。
秦宁也在跟何开复咬耳朵:“我们要不要也弄个孩子把小豆包抢过来?”
“随你。”
还不知道两人背着他做了什么“大事”,也看出父亲有点不对头的燕飞决定晚一点人都走了,去问问父亲怎么了。是不是这几天累到了。如果是这样,不管小馒头哭不哭,他都要把小馒头带到自己身边,让父亲好好休息。
※
耿天冬把棋盘摆上了,茶也泡好了。皇帝让他不用在这边守着,他自己来就行。耿天冬把茶壶里的水填满,就离开了。小馒头牛皮糖一样地粘在燕爷爷的身上,也不嫌陪爷爷下棋会无聊。手里把玩着爷爷的平安扣,他倒也安静。
“您先来。”燕三牛一如以往每次那样,让皇帝先来。
皇帝并没有急着去拿棋子,而是问:“三牛,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你闷闷不乐的。还是这几天照顾小馒头太累了?”
“没,没有。”没想到竟被皇帝看出来了,燕三牛下意识地就否认,但他闪躲的眼神却骗不过皇帝。皇帝长叹了一声,说:“跟老哥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我跟你说过,有什么不好跟晩香和孩子说的事情你只管跟我说就是了。三牛,我希望在你的心里,我并不是一位上位者,而是你的一位老朋友。”
燕三牛低下头,一只手握成了拳头,身体紧绷。小馒头眨眨眼睛,放开平安扣就抱住了爷爷。燕三牛的手微颤颤地摘下小馒头的口罩,喉结一动一动的。
“三牛,出什么事了?”皇帝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温和。
燕三牛抬手擦了下眼角,还是低头不看皇帝。皇帝拖着椅子来到他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肩膀:“不管什么事都能跟我说。”
燕三牛吸了下鼻子,右手在膝盖上搓来搓去。小馒头喊:“爷爷……”燕三牛猛喘了口气,瓮声说:“我,我发现,一件事。”
皇帝马上问:“什么事?”
燕三牛搓膝盖的手用力,咬了牙关,他的头更低了,声音也低了几分:“小馒头和,小豆包……为啥,为啥只粘我跟大娃呢?”
皇帝顿时蹙眉,抬手按住了燕三牛的肩膀。燕三牛的身体绷得紧紧的,说:“小馒头那会儿,我没想那么远,只当小馒头是喜欢我。可有了豆包后……”咽了下嗓子,他的头更低了,“豆包只让,我跟大娃抱……小馒头病了,也只让,我跟大娃抱……您说,这是为啥?”
“爷爷。”小馒头自然听不出爷爷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爷爷在伤心,他抱紧爷爷。燕三牛左手把小馒头的脑袋按在怀里,捂住他的耳朵,另一手死死扣住了膝盖,不再往下说了。皇帝温和的声音响起:“你觉得这样,不好吗?三牛。”
燕三牛的身体震动,脑袋几乎埋进小馒头的颈窝里。皇帝实话说:“燕飞他们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受不了,但三牛,你真认为这是件不好的事吗?燕飞给你生了四个孙子,小馒头和小豆包又粘你。你有妻子、有儿子、有孙子,身体有点不寻常的地方难道很重要?”
燕三牛咬住嘴,不知怎么回答。自从想到这个问题后,他的心里就沉沉的。刚刚来帝都的那天,他在医院检查了很久,现在他才明白为啥单单给他一人检查那么久。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跟大儿子、跟小馒头和小豆包,竟然是一样的。
“三牛,燕飞他们不告诉你,除了担心你接受不了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你的那部分器官其实已经菱缩了,没用了。告诉你反而平添你的烦恼。燕飞和小馒头这样的人本来就是可以和男女都结婚的,只不过燕飞喜欢的恰好是男人罢了。再说小馒头虽然我总说让小馒头以后给燕飞做儿媳妇,那也不过是开玩笑。很可能小馒头以后喜欢的是女孩子,我们不能因为他能生育而要求他只能嫁人而不能娶妻,你说是不是?”
燕三牛放在膝盖上的手又握成了拳,皇帝按住他的拳头,接着说:“如果你是怕晚香知道了不喜欢,那更没必要。你和晚香共患难一路走过来,你应该最了解她。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唤香都能接受。孩子们尊敬你,孙子们喜欢你,你完全没必要给自己这方面的压力,你只要知道你是燕飞的父亲,是小馒头和小豆包他们的爷爷就够了。”
“我……”经皇帝这么一说,燕三牛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难过什么了。
“你要换一个角度想。如果不是你有这样的遗传基因,那你就没有翰墨、翰邈、翰枫和小豆包了。你舍得吗?舍得没有那么可爱的孙子。舍得小馒头和小豆包粘别的爷爷?”
“不舍得……”只是这么想着,燕三牛的心窝就揪痛。
“对啊,你不舍得,那就更应该庆幸自己是这样的身体。小馒头病了,只要你,就是燕飞他都不要。别说你舍不得,小馒头也舍不得离开你这么好的爷爷。如果没有你,小馒头会很可怜,可能现在都还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