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傅书华被推推搡搡朝着仙人院走去,沈家家仆按照沈昊的吩咐敲锣打鼓好不张扬,宣州百姓哪里见过这阵仗,何况这又是傅家难得一见的,传说中貌若天仙的傅家大小姐,一路上人群将道路围的水泄不通,争先恐后想见识见识傅书华的庐山真面目。
到得仙人院门口,老鸨已经听到风声候在外面了。沈家家仆将沈昊的吩咐说了,引得围观众人哗然,“真的假的,傅家这大小姐以后真的就在妓寨接客了吗?”一些心怀不轨的好色之徒还有几分不确定。
而傅书华羞愤的只欲在此刻死去,但是沈家护卫精明的很,生怕傅书华死了不能交差,一路上点着傅书华的麻穴让她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此刻浑身麻软的傅书华只能瘫倒在地,一身素缟都被仙人院门前的污雪弄脏,连脸上都沾上泥迹斑斑。
“傅小姐这么国色天香,我出五百两买傅小姐做我第七房姨太太”,一个一身肥膘的矮墩儿在边上叫道。
“那可不行,我家少爷吩咐过傅书华只能在仙人院接客,不能赎身的”,沈家的随从在一旁趾高气昂的答道,“这位客官,想要她陪你睡,没问题,上仙人院交上几两银子,一晚上你都可以软玉温香在怀”,仙人院的老鸨笑的满脸肥肉都堆挤在一块,我仙人院终于有头牌了!
傅书华只想这一切尽快结束之后,她早点自尽,一死了之,免得辱没傅家门楣。只是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着实对不起死去的爹娘……
就在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老鸨眉开眼笑,傅书华心灰意冷之时,一个清朗的声音穿过人群扩散开来,
“这个姑娘,我买了!”
☆、第6章 见面初体验
段小楼八岁那年被他师傅捡回去了,之所以说是捡是因为段小楼的师傅也是一个乞丐,之所以说也是一个乞丐,那是因为段小楼是一个小乞丐。
段小楼一直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段小楼坐在那家包子铺对面的台阶上望着白花花的包子口水流了一地。
段小楼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也不是他要不到饭吃,而是每次讨到吃的段小楼会首先分给跟他一起乞讨的另一个女孩儿。
不不,千万别误会,并不是因为那个女孩儿长得有多么多么俊俏,性格多么多么善良,让段小楼忍不住将食物分给她。
其实那个女孩儿的长相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凸额、朝天鼻、满脸雀斑还加上一口龅牙,偏生她还认为自己长得不赖,成日黏着段小楼。
初始段小楼见到她也被惊吓到了,但是见她因为长相讨不到吃的,处处招人嫌弃。
但段小楼生就是个极心软的人,见她状况凄惨,便将自己所得食物一点点分给她,开始女孩儿还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后来被段小楼的食物渐渐收买,后来终于一脸恩赐的告诉段小楼,“我的名字叫阿翠,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从此以后段小楼所得不多的食物均悉数进了阿翠的肚子里。
每日讨来的食物要先给阿翠,待她吃得满意后剩下的才是段小楼自己的,可是随着年份见长,到得□□岁模样的女孩儿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等阿翠吃完,段小楼已经没得吃了。
这不,前几日里得的两个馒头被阿翠秋风扫落叶般吞进了肚里,段小楼只能在一旁默默咽着口水。
虽然已经开春,但是北方的春天还是带着几分寒意。
白日里有阳光照着,段小楼自己不怕冷,但是阿翠一直窝在破庙里不肯出来,而且连着几日不曾进食,想必是冻得极了。
摸了摸几日来只喝过水干瘪瘪的肚子,段小楼又回神看着对面的包子,只盼老板能手乱掉一个在地上,也好方便自己去讨了来送回去给阿翠。
段小楼眨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对面包子铺胖乎乎的老板真的在向自己招手,段小楼盯着老板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一脸不可思议,见老板又笑眯眯点点头,段下楼这才磨蹭过去。
手上捧着三个热乎乎大肉包子的段小楼跟做梦似的往回走,没想到包子铺老板真的是个好人,居然就这么免费送了自己三个肉包子,恐怕今晚上睡觉都会笑醒。
阿翠看到定会开心的。
等段小楼欢天喜地的捧着包子回到破庙里,却发现破庙里除了怒目圆睁的阿翠,还多了一个人。
阿翠见段小楼回来,一时底气就足了几分,气急败坏冲段小楼嚷道“死阿楼,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随即发现段小楼手上的包子,阿翠眼里立即放出精光,也顾不上发脾气,一手抓起包子就往嘴里送。
段小楼好奇的打量着一边的不速之客,这是个衣衫破烂的中年男子,估计三十多岁的样子,虽然模样长得不错,但看这幅落魄的样子应该是跟自己一样是靠乞讨为生的罢。
段小楼不知怎地竟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见那人一直目不转睛死死盯着自己手上的包子,段小楼毫不犹豫将手上的包子递了过去。
此刻阿翠早已将一个包子狼吞虎咽下肚了,只手夺过段小楼手上第二个包子大口吞嚼起来。
那人却并未接过包子,只是冷眼看着段小楼,段小楼被他看得局促不安,一句话也说的磕磕巴巴,“给---给你,吃吧”,
阿翠吃着包子含糊不清的说道,“喂,你自己不也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吗?”
“我,我还不饿---咕咕噜---”段小楼这句话明显底气不足。
那人皱着一双眉眼直直盯着段小楼,似乎想从段小楼身上看出什么。
段小楼被他看得全身发麻,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将最后一个包子举到那人面前,低头红着脸道,“你快些吃吧,再不快点的话,我---我怕是要忍不住了”,
段小楼觉得那是自己的幻觉,不然他怎么会觉得那人的唇角微微弯了弯呢?
那人却也不曾拒绝,只轻轻取过段小楼手上的包子一字不说的慢条斯理的吃将起来。
这人从容镇定,淡定自若的模样让段小楼生出几分惧意。段小楼怯怯的看了那人一眼,他吃东西的样子可真好看。
到底是多好看,段小楼说不上来,反正是比阿翠和自己吃东西都要好看。
阿翠早就吃完包子在一边看好戏,她觉得阿楼是自己见过最傻的人。
平常连人都没得吃,阿楼除了要供自己食物外,路上碰到只猫猫狗狗都会去把自己的口粮分给它们,这人不是蠢笨得紧是什么。
“跪下!” ,一声颇为严厉的呵斥吓得阿翠身子一震,差点就滑在地上。
相比阿翠的失态,段小楼就镇定多了,他不解的看着这个刚吃完包子就叫自己跪下的人。
“跪下,磕三个响头,叫声师父,从此以后我便收你为徒”,那人冷言解释道。
段小楼虽然不明白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不过看这人样子倒也不像是要害自己,于是当真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叫了声师父。
那人沉吟道,“今日没有拜师茶,包子做不得数,来日再行补上,现下你就随我走罢。”
段小楼闻言下意识看了眼阿翠,
“师父,阿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么?”
见师父皱了皱眉,段小楼立刻接话说“阿翠一向跟我在一起讨饭的,要是我走了她一个怕是吃不饱了。”
可是段小楼有心,人家却未必领情了。
阿翠在心里啐了段小楼一口,谁要跟你一块走了,一个小乞丐一个大乞丐,到时候指不定是段小楼一个人养三个人。
这个大个子一看上去饭量就不小,何况现在阿楼和他确立了师徒关系,到时候讨来的饭肯定是先贡献给他,然后才轮到自己。
那时的阿翠心里满满的都装着讨饭、吃饱饭,根本没想过以后的人生以及后来的生活,所以当段小楼第一次对自己师父提出想带她一起离开时就被阿翠拒绝了。
阿翠嫌弃的看了段小楼和那人一眼,
“你们自己走便是了,我在这里讨饭都熟悉情况了,换个地还指不定能不能吃上饭呢?”
段小楼和师父离开破庙的时候,段小楼还是一直回头看着阿翠,知道看不见人影了,段小楼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师父依旧清冷的声音从段小楼头顶传来。
“哦,阿楼,他们都这么唤我的”,段小楼当时头埋得低低的。
“从今日起你便唤作小楼,小楼一夜听春雨的小楼,随我的姓,段小楼。从此你便是我唯一的女弟子,更是唯一的弟子。”那人连看都没看段小楼一眼。
段小楼大惊失色,“你怎知---”
“怎知你是女孩么?”那人终于看着段小楼说话了,
段小楼瞬间对师父崇拜的五体投地,这些年来每日跟阿翠一块她都未曾识破自己是女孩儿。
只因男孩讨饭会比女孩方便些,段小楼一直以来都是身着暗色的男装,加上身形除了比男孩瘦弱些,其余一般无异,所以所有人都只道阿楼是个男乞儿。
没想到相识不过一个时辰的人竟发现了这个算不上秘密的秘密,段小楼原本还对自己稀里糊涂就跟他离开这里还有些疑惑,这下子全部转为膜拜,自己的师父可真厉害。段小楼喜滋滋的想到。
“段桓楚---”
“啊?嗯---?”
“记住,段桓楚---你师父的全名”。
段小楼骑着那匹老马,背着下山时师父给的一个小包裹,绞尽脑汁皱着眉头思索着下山前师父交代给自己的两句话,
“此番下山,为师最后交代你两句话---花开堪折直须折,该出手时就出手,找不到看得过眼媳妇不要回来了,滚罢”。
段小楼当初很天真的以为师父会带着自己像那些说书先生讲的浪迹天涯,惩奸除恶,劫富济贫,然后讨尽天下饭。
可是段小楼错了,错得很离谱。因为师父根本没想过讨饭这回事儿,他直接将段小楼带回南方的一所山上,而这一待就是十年。
下山之后段小楼检查过包袱里的东西,除了几日干粮和两套换洗的男装,剩下的居然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几十两碎银子。
师父原来这么有钱,段小楼暗暗咂舌。
山下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段小楼一路上见过的东西有些连名字都叫不出。
一切都是那么新奇,一起都是那么美好。
段小楼始终记得在没遇到师父之前,自己吃不饱穿不暖的那些日子,所以一路上碰到乞丐流民之流,段小楼尽可能帮忙。
这不刚到宣州地界没几日,段小楼身上就只剩下那张一百两的银票了,因为银票上的暗花许多钱庄都不熟悉,均不肯帮段小楼兑换。无奈之下段小楼只能隔日就四处去码头扛包之类,用体力活赚些工钱。
这日段小楼刚在工头那结算完工钱,想着可以买多少馒头然后继续出发,结果发现街上的人都一窝蜂似的朝一个地方涌。
段小楼想着这么多人,莫不是有免费的大米发放,于是也兴冲冲跟着人群过去了。
没想到人最多的地方竟不是自己想的那般,而是一个一身缟素的姑娘被几个壮汉推倒在雪地里,弄得满身泥污,虽然那个姑娘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脸,那也定是楚楚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