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北山定这么一问,石翊突然停了下来,轻稳而又快速的把鱼篓就近放在脚边,甩平了袖子,方捏着袖角帮北山定擦了擦在月光下反光的冷汗。
“快了...不远...就在前面!”石翊边说着边用刚刚的袖子帮自己擦汗,说完还借着月光看了看在月光下泛白的山中小路,弯弯曲曲,直达前方的山丘。
石翊一手再次提起鱼篓,一手扶着北山定,又开始了两人的征途,征服脚下的山路,征服......两个影子在月光下越拉越长。
月亮大而圆,时不时的还吹些风,和这原始的大森林一融合,到成了别样风景、乐曲,可惜此时的两人根本不想看,也没心思去看。
“翊儿...翊儿...”石母远远的看到两个身影,有一个怎么看怎么都像自己的孩子,便试探的小声喊道。
正在想母亲的石翊听到熟悉的声音,还以为出现了幻听,石母见没有回应,便以为叫错了,可走近了一看,不是自己的孩子又是谁,“翊儿”。
“娘”这次石翊不但听了个清清楚楚,还看到了逼近自己的母亲,心中有喜有惊,声音也高了不少。
“有没有事?”,“娘,我没事”,可对于第一次看到孩子这么晚归的石母显然不信,非得自己亲自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确定石翊没事才放了心,“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是不是没钓到鱼?没钓到没关系,我不是跟你说了..........”终于注意到北山定的石母连珠炮弹似的问道。
其实石母刚刚就注意到北山定了,只是刚刚只顾着关心自家孩子了,所以没空问也没心思在乎其他。
“回去再说,先帮孩儿把他弄回去要紧”没等母亲说完,石翊直接高声打断道。了解母亲的石翊生怕母亲又犯唠叨。
“也好”知道孩子着急,石母也不含糊,说着就走到另一边扶着已经神志不清的北山定继续往前走。
月下两人行也变成了三人行,宁静的山路也多了一个母亲担心的念叨。
北山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但影影约约的她还是知道多了一人在扶着自己往前走,倒下的那一刻她也知道终于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与此同时,远方另一座烛火通明的府邸内。
“启禀侯爷,...还是...没有小侯爷的消息”一个全身夜行衣的中年男子低头半跪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大书桌前面哽咽的说道。
“砰”的一声,书桌后面本是站着而又满怀期待的侯爷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脸上的期待早已被失望、落寞和伤痛所替代。
半跪在下面的黑衣人不用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立马自责而又惶恐的将半跪变成了匍匐于地,撑着地的手更是节节泛白。
他知道小侯爷对于侯爷有多重要,更知道小侯爷对本部势力有多重要,对本部势力的未来有多重要,可他真的已经尽力了,以出事地点为中心方圆五百里的地方都被他派人搜索了不下两遍,可除了现在正放在书桌上的袖子外,再无其他收获。
偌大的书房仿佛瞬间凝结了一般,静得连烛火燃烧的噼叭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就听得见书架后微乎其微的哽咽声。
一个书房,三个人,三个不同的位置,三个不同的姿势,却是同一种心思,期望着同一种奢望。
仿佛过了半个世界。
“找...继续...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书桌后的人却说得彷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诺”不像刚刚汇报,这次黑衣人答得很慷锵有力,“属下告退”,起身、行礼、后退一气呵成,好像慢一点就会对不起自己一样。
黑衣属下走了没多久,书架后面的人终于慢慢的走了出来,眼睛微红,脸上却无泪痕,显然已经重新整理过仪容,可就算如此也掩盖不了她脸上的憔悴。
衣着华贵的夫人直接绕过书桌、椅子,看都不看书桌后面的人一眼,抓过书桌上破败不堪的断袖就直接往外走。
快到门边却突然停了下来,“这就是你说的没事?...要是定儿有什么...三长两短,结果只有一个,你知道的...你自己看着办!”,声音更是清冷无比,让书房的气氛顿时又降了几个点。
夫人说完直接走人,毫不留恋。
是的,书桌后面的人知道,结果只有一个——她也会随着定儿一起离开,他一直都知道,否者也不会一直纵容孩子,可眼看孩子越来越大,他不得不狠下心来让孩子成长。
谁知道千算万算、千防万防,最后还是发生了意外,第一次好不容易狠下心来,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让他这个年过不惑做父母的如何自处?情何以堪?
“王达!”满怀愤怒的怒吼直达云霄,吓得府邸内的仆人无不抬头观望。
☆、第003章
下午睡醒的北山定觉得特别口干舌燥,可四周看了一下房间并没有人,想到石大娘的交代——有什么就叫一声,可她又不想太麻烦石大娘,于是决定自己起来倒水喝。
“别动,别动……”隔断时间就会来看一下的石母刚进来就看到北山定已经坐在了床边,吓的连连阻止道。
“我不动、不动,大娘你别急,慢点”看到石大娘走得太快,北山定生怕她跌倒。
“放心,稳着呢”石母知道他的意思,说着人已经走到床边,不一会,就再一次把北山定妥妥帖帖的扶着靠在了床头,“渴了吧,我去给你倒一杯,你这孩子,也不叫一声……”石母边念叨着边走到一张木桌边给北山定倒了杯水。
喝了水,北山定总算觉得好点了,也发觉了石大娘和石翊说的一样爱念叨,想一想,她到这里也已经两天了,除了腿伤需要休养之外,其他都已经大好,精气神也是越来越好,想到石翊,她觉得自己欠她的欠大发了。
那天晚上回来后,石翊就立马去村里把平常给村里人治病疗伤的王伯给叫了来,王伯看了直摇头,说伤口太深、泡了水、又错过了最佳疗伤时段,要治好很难,而且一般药物也治不好。
石翊一听就懵了,她以为这伤口不难治,结果竟然这么难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北山定,将心比心,想到自己以后会走路不便,她就难过的说不出话,最后只得对王伯求了又求,王伯才说了实话,只要有一味药入药,治好就没问题。
可有问题的是那味药不但在远离村子五十里外的山坡上,其本身更是十分难寻。后来只得暂时让王伯用一般药物给北山定敷上缓解伤势,第二天天还没亮石翊就去找药了。
当天中午石翊就背着药篓全身脏兮兮的回来了,刚好那时候北山定也正好醒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委,北山定当场感激到不行,心里更是暗暗下了决定,以后一定好好报答她们母女。
傅了新的药,果然好了很多,肿胀的小腿第二天消下去不少,脸上的血色也开始慢慢回升,当然,这也有鱼汤的功劳,反正第二天早上,也就是今天早上她才有精神好好看了看四周,并和石翊聊了许久。
外面她是看不了了,所以看的四周也不过就是她现在睡的房间而已,房间很简单,圆桌、椅子、书桌,样式极其简单,木质一看就知道只是一般,但总体很干净整洁,这是北山定喜欢的。
和石翊聊了,才知道原来这是她的房间,让北山定有些过意不去,可她家一共就两间房,厨房和牲口棚是不能住人的,而石翊又不可能和自己睡,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为什么不能?因为她们以为北山定是男的!以至于把北山定弄回来后她们连衣服都只帮北山定脱了最外面那件破烂不堪的,还好北山定在河滩上躺了一个下午把衣服都闷干了,否则不感冒才怪。
可石翊对外也是男装,这样应该就行了吧!可人家还有理由——怕弄到她的伤口!所以北山定觉得还是石翊和她娘睡最好!
北山定和石翊聊了很久,一直聊到中午吃了饭才睡下。也知道石翊家就她和她娘,父亲以前是个军中小官,后因得罪人,遭人陷害死在了战场,母亲才带着她来到了这里。
这个村叫大河村,共有几十户,百多口人,和石翊家一起住在这个小山坡上的却只有三户,其他的大部分都住在一里以外的平地上,该村属于镇州管辖范围内,而镇州又属于明王王达的地盘。
为什么一个州的归属权却用地盘来形容?因为这个时代是乱世,而且是一个达百年之久的乱世,要不是石翊识字又去过城里几趟,恐怕连这点消息都无从得知。
中午一睡就睡到了现在,看着边给认真自己补衣服边念叨的石大娘,北山定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宁静、安详、和睦,这些不都是自己以前可望而不可即的嘛!
北山定唯一觉得遗憾的是再也不能孝敬远在现代的父母,还有再也不能见死党,每当想起现代的种种,更是觉得难过和无助,有时竟怀恋起以前特别遭自己嫌弃的手机来。
每当熟悉的一切突然离开时,或者习惯的一切突然离开时,人们都会难过,都会时不时的想起以前的种种,怀恋以前的种种,可人要往前看,更不能止步不前。
而北山定现在在想以前、现在,那就说明她在思考,在选择,在慢慢的往前看,因为一直积极向上的她明白时间是不会等人的,所以她要学会早点适应这里,才能在这里生活下去。
开始两天,北山定觉得这种宁静的生活很好,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往后推移,她就越不舒服,越烦躁,因为她早已习惯了忙碌和充实的生活,刚开始的新鲜感一过,也就自然会觉得很无聊,何况躺着什么都不做,真的很无聊!
石翊每天早上采药,中午在家做点事,或者陪北山定说会话,下午再去钓鱼,如果下雨的话就那都不去,倒是很忙碌,可能知道北山定很无聊,当天晚上就把书桌上的书全放到床边让她看看,也好打发打发时间。
有书看,北山定自然很高兴,可一想到有可能不认识这里的字,她就很纠结,所以才一直没开口让石翊拿书给她看,今天逃不了,她也只能赌一赌了,大不了重头再学一次!
看着书本封面上的几个大字,北山定突然就笑了,还好,还好,还是汉字,虽然是繁体字,但总比那些一点都看不懂的蝌蚪字好得多,而且繁体字她以前有所涉猎,看起来并不吃力。
经过相处,北山定确定以及肯定石翊和石母是值得相信的,便在一天晚上和两人说了自己是女子而非男子,至于理由,北山定不想乱编,因为她不想骗她们,还好最后她们也没问,还说了石翊也和她一样。
北山定不想隐瞒,于是把自己早就看出石翊是女子的事也一起说了,她们倒是说了原因,说母女两在乱世想活命、想生活都太难,才不得不作此下策。
北山定很理解,别说古代,就是现代男女不平等也依然随处可见,何况这种战乱的古代,那就更不用说了,想想,说不定这原主也是因为这种原因!
本来这里是男子二十岁成年才用负责徭役和劳役,可由于年年征战,人数不断减少,地方势力都各自强制降低了成年年龄段,为此石翊交了不下三次兵银,才能继续留在家里。
兵银是免除当兵所需要交纳一定钱财的一种规定,一般价格都很高,老百姓是负担不起的,还好石翊的父亲给她们留下了不少钱财,加上她也挣了些,才能撑到现在,可若再来一次,她们估计也承担不了了,这是北山定根据石翊说到这里时的表情猜到的。
石翊毕竟太年轻,做事难免有不周到的时候,王伯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没想到要做好保密工作,如此一来,那王伯一回去也就把这事跟家里的人说了。
没过几天,全村都知道石家收留了一个受伤的外人,小村子,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往,才暂时保住了消息,可他们隔段时间就要去赶集,所以十天后,消息还是传到了外面。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天,北山定也已经在床上躺了十天,天天除了吃和睡以外,就是看石翊拿给她的那些书,全是些《三字经》类的启蒙书和一些四书五经,外传、杂记是一本都没有。
关于这点北山定很好奇,就问了下石翊,结果石翊像听到什么惊天灭地的大事一般,慌张到不行,原来她母亲虽然平时溺爱于她,但对于读书这一块确是极其严苛,半点马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