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接旨!”
墨轩羽再次跪下,她都感觉自己的膝盖不是自己的了,想在上一世,她都没有如此卑躬屈膝过,可是如今情势逼人,她不得不跪。那老太监从高台上下来,将圣旨放在墨轩羽手心。
接过了所谓的圣旨,墨轩羽此刻心情是阴霾的,兵部侍郎,如果她没有记错,之前一直与自己作对的何云睿生前就是兵部侍郎,而自己接替了他的位置,上头的直系长官自然是兵部尚书,也就是何云睿的父亲,一直将自己视为有杀子之仇的何苍古。
她不知道该如何言明自己悲哀的心情,如果这样看来,其实让她跟着大军跑到东边战线去,反而是一种解脱呢。墨轩羽从朝堂上下来,便径直去了萧钰的兵营。
墨轩羽到的时候,正好萧钰在操练他的军队,大军还有三天便要开拨,墨轩羽在家里静休的两日,萧钰便一直在训练这批军队,他将失恋带给自己的痛苦全部发泄在工作上,一刻不停地逼迫自己,努力带兵。
所以,当墨轩羽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发现萧钰整个人都萧瑟了很多,感觉似乎两日之间,这人仿佛度过了十年,叫墨轩羽看了,都对这个素不相识,甚至敌意居多的人,有了些不忍。
萧钰见墨轩羽来了,吩咐随行的士官带墨轩羽熟悉一下军营,便接着做自己的事情,看起来对墨轩羽还是有些介怀,不太愿意同她说话。
墨轩羽也不介意,跟着士官走了,不想自讨没趣。不得不说,萧钰对于领兵打仗的确有些作为,墨轩羽光是看那些普通士兵的精神头就知道了,个个英勇无畏,训练做的十分认真。
就在这时,营地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墨轩羽疑惑望去,却见一匹枣红马踏破栅栏冲进了军营,马背上竟坐着一名明黄衣衫的女子,不过此时女子神色焦灼,颇为惊恐。
“呀!快让开!”
那匹马来势未减,直冲着墨轩羽而来,而且须臾便到了近前,同行的士官站的稍远,来不及救援,眼睁睁地看着墨轩羽即将被马蹄踏伤,不死也去半条命。
墨轩羽的马术只练了堪堪一个周,自己还是个新手,但是眼前的情况容不得犹豫,几乎条件反射的向右侧退开一步,马身擦着她的脸过去。她一把抓住掉在一侧的缰绳,巨大的冲击勒得她手臂一阵疼痛,感觉自己胳膊都快断了。
一个起跃翻身上马,也不管那女子是否愿意,墨轩羽一环臂便搂住她的细腰,用力向后扯着缰绳,紧了又紧。这马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惊到了,墨轩羽拉紧缰绳,它的脑袋受力上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萧钰闻声赶来,正好看见眼前一幕,等看清了马背上的女子,更加惊讶焦急。墨轩羽好不容易缓了马势,但她毕竟初出茅庐,能力有限,胯下的马依旧不停蹦哒,不肯听话。
见状,萧钰飞身而出,啪啪两掌拍在马脖子上,那马受了两掌,突然安静下来,只还在原地踱着步子。马背上的女子惊魂未定,好半晌才平复了心情,忽的发现墨轩羽环在自己腰侧的手臂,瞬间满面红霞。
墨轩羽倒没有在意那么多,翻身下马,朝萧钰抱拳:
“萧兄好本事!”
见两人都没出事,萧钰脸上原本严肃的表情有所松弛,朝墨轩羽点了点头:
“舍妹无事,多亏了墨兄!”
原来那姑娘竟是萧钰的妹妹,此刻也已经从马背上下来,朝墨轩羽吐了吐舌头,连蹦带跳地缩到萧钰身后,只露出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仔细观察着墨轩羽。
对于自家妹妹的淘气,萧钰早已无奈,伸手将她从背后拎出来,面对墨轩羽,板起脸来,沉声道:
“还不快谢过墨兄!”
明黄衣衫的姑娘撅了撅嘴,低声说了声谢谢,但目光扫到墨轩羽温和不失风度的笑容,又羞窘地脸红了,扭扭捏捏的样子让萧钰惊奇不已。
萧钰不由分说,拉了妹妹到近前,向墨轩羽介绍:
“舍妹雨曦,自小顽劣淘气,日后若有什么地方冒犯墨兄,还望多担待。”
哪有哥哥这么介绍自家妹妹的!萧雨曦在心里暗暗抱怨,在萧钰打算介绍墨轩羽的时候立即出声,打断他的话:
“墨轩羽嘛!我知道!”
“额?”
墨轩羽和萧钰同时愣怔,不解地互相看着,萧雨曦见他俩傻愣愣的样子,放肆地哈哈笑,然后朝着墨轩羽挤了挤眼睛,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三个月前的才子宴,要你当众写诗的女子便是我!”
原来如此!墨轩羽恍然大悟,总算想起来哪里听过她的声音,没想到竟是当初几次刁难她的顽皮丫头。被她这么一闹,墨轩羽同萧钰之间那点不愉快也烟消云散,隔阂尽去。
萧钰对他这个宝贝妹妹也是无法,叫她快快回家,又不听,非要缠着萧钰,叫他同意自己在军营里玩,萧钰摆了摆手:
“不行不行,没看我忙呢?没时间陪你闹腾。”
“你没时间,不是还有他嘛!让他带我玩!”
萧雨曦不依不饶,把墨轩羽也拉下水,墨轩羽想拒绝,却见着萧钰无奈地苦苦皱着眉,而萧雨曦看自己的眼神又楚楚可怜,似乎她如果不答应,就该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唉!墨轩羽长长叹了一口气,她看萧雨曦这性格就不是省油的灯,虽说开朗活泼比较招人喜欢,可她毕竟是个大小姐,还有些娇纵的小姐脾气,她要舍命陪女子了!
“萧兄若是无暇,便由墨某带萧小姐随便走走吧!”
闻言,萧钰眉头不展,但看了自家妹妹那一脸兴奋的样子,又不忍泼凉水,只得点了点头:
“麻烦墨兄了!”
“不麻烦不麻烦!嘿嘿,我们走!”
萧雨曦抢着回答了萧钰的话,也不去看墨轩羽苦苦的脸色,她就想这个人陪她玩,自才子宴过后,她就常常想起这个人,不过奈何两家毫无交集,所以她们连认识都没有途径。
今天在家,从父亲萧贺口中又听见了他的名字,而且那个墨轩羽还要去哥哥的军营,和哥哥共事,如此好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无论如何她也想再见见他,看他过得好不好。尽管,他现在已经是六公主的驸马了。
谁知道在来军营的路上,那匹枣红的小马受了惊吓,一个劲不要命地往前冲,一股脑地就飞奔进了军营里,眼看就要伤到他!后来的事情转瞬即逝,她都还没反应过来,一切都结束了,再看到他,依旧是那般玉树凌风的温润模样。
萧雨曦朝墨轩羽笑了笑,转身想去牵马,谁料那马打了个响鼻,暴躁地扭开头,吓了萧雨曦一跳。那马四个蹄子不断踢踢踏踏,就是不肯让人牵它,墨轩羽见着奇怪,上前两步将萧雨曦护在身后,仔细观察,发现这马的后蹄有些不着力。
“它受伤了。”
墨轩羽说着,在萧雨曦惊讶的目光中上前抚着马脖子,让它慢慢安静下来,再绕到后蹄的方位,所见之物让她目光一凝,微微嵌在马腿上的东西,赫然是一枚三瓣金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疑云渐起
三瓣金镖为何会出现在军营里?墨轩羽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那之后随着萧雨曦在军营里四处走动的时候,萧雨曦一直在她耳边说话,可是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有在意,也就无从知晓那丫头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直到回到驸马府,墨轩羽依旧心不在焉,慕容云见了她的样子,也不说话,让萍儿下去将备好的饭菜盛上来,自己则为墨轩羽退了外衫。墨轩羽直到萍儿将餐碟摆好了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坐在桌前了。
“饿了么?用晚膳吧。”
慕容云将筷子比齐了递给墨轩羽,墨轩羽刨了两口饭,突然放下碗筷,对慕容云说:
“云儿,三天之后我就走了。”
拿在慕容云手中的筷子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她转过头看墨轩羽:
“去东线,是吗?”
“嗯。”
墨轩羽点了点头,随即沉默了,而慕容云也没再说话,一时间场面陷入寂静,半晌,墨轩羽才嗫嚅着开口,声音细不可闻:
“我……舍不得。”
在慕容云眼中,墨轩羽一直是那种温吞的性格,像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看得很轻很轻,从最初见到她开始,她看待所有的事与人,都是一种旁观者的眼神,永远带着冷静,或许不是冷漠,或许并非无情,只是除了酒醉的时候,没有人能看出她的情意。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小女儿的情态,尽管慕容云一早就知道了她是女子,可是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将墨轩羽与一个女子对上号。墨轩羽眼中有不舍,微微蹙着的眉毛,估计除了她慕容云,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见过她这般扭扭捏捏的模样了。
慕容云莞尔,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轻轻拂动,让她对这时候的墨轩羽宠溺而迷恋,她唇边露出温柔的笑,给墨轩羽夹了一块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轻声安慰:
“我会想办法让你尽快回来的,在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墨轩羽也知道她没办法因为这件事情闹情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除了顺其自然,没有别的解决方法。闷闷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而她对于那枚三瓣金镖的思考也因为郁闷的心情而终止了。
第二日上朝回来,她又打算去兵营,毕竟她什么都不懂,在这个阴谋诡计横飞的年代,她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不然不止是自己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会连累慕容云。
去兵营的那条路经过静水楼阁,街上人很多,越接近近水楼阁,人就越多,以至于到最后,在静水楼阁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墨轩羽别说路过了,连靠近都很困难。
发生什么事了?又是雪落姑娘会宾吗?但看那些人都守在门口,又不进去,似乎是围在一起看什么东西。墨轩羽心下奇怪,花费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人潮前端,终于得以见到那神奇的一纸告文,一看之下,却大惊失色,瞳孔收缩,不可置信。
此刻东宫中,太子慕容连华暴怒地摔了手中的茶杯,突兀的碎裂声惊得门外候着的丫鬟太监个个面色如土,而那个刚刚进去传消息的太监,已经被慕容连华一脚踹翻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哀嚎着,腿脚在地上乱蹬,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慕容连华铁青着脸,面色狰狞,风度尽失,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突然而且出人意料,静水楼阁的头牌,他心仪已久的女子,突然通告天下要招收入幕之宾,价高者得!而且时间就定在明日晚上,根本不给他一点时间准备!
他一直以为局势控制在自己手中,无论墨轩羽入朝也好,萧钰被谴往边关也罢,可是如今,他发现一切都在脱离他的控制,此刻,他遭受最大的打击,便是雪落突如其来的通告。
慕容连华很想立刻奔到静水楼阁,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这样做?难道她不知道他爱她?慕容连华在自己的寝宫中来回踱步,眉头拧成川字,闭着眼睛,心里一阵阵抽痛,他就这么走了一个上午,直到有侍女大着胆子恭敬地对他说“午膳时间到了”,他也不想理会,挥手让她下去,便又来回踱着步子。
直到日落时分,他才沮丧地坐在案前,双手扶着额头,深深叹气,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手,哪怕……慕容连华咬着牙,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就在他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封密函落到慕容真龙手中,密函里是一封有些年代的书信,信纸已经泛黄,落款处竟写着一个他熟悉到死也不会忘记的名字:炎雍。
西乡雍王!是二十五年前西乡雍王写给某人的密信,慕容真龙知道这封信是真的,因为他认得炎雍的字,以及,他写字的习惯,炎雍在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总会把炎字的上下两个位置的两点分别连成一横,写出来的字不像“炎”,却像“夫”字断成两截。
慕容真龙拿着信的手在颤抖,但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手抖得如此厉害。
抬头的地方墨迹晕开,已经看不清到底写的是什么了,所以他无从得知写封信究竟是写给谁的,但慕容真龙没有在意,继续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