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羽一下子就心疼了,她不知道慕容云为什么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但她看不得慕容云这样的表情,她的心,开始感到些微的疼痛,这种痛不撕心,带着轻柔的酸软感。她上前两步,将慕容云搂在怀里。
墨轩羽比慕容云微微高半个头,慕容云感受着这个怀抱的温暖,鼻头一酸,脑袋顺势埋进墨轩羽怀中,轻轻将眼角的泪融在墨轩羽的衣衫上,片刻便不见了踪迹。慕容云很快将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抬头看墨轩羽温柔地看着自己,心里暖暖的,从她的怀里出来,拿起被墨轩羽搁在床上的白色新衣:
“试试这衣服吧。”
慕容云走回墨轩羽身边,将衣服往她身上套,堂堂公主殿下何曾如此伺候一个人,想来墨轩羽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墨轩羽换上衣服,整个人都显得很清爽,衣服穿着很舒服,面料亲肤,慕容云替她整理好衣领,将褶皱压平整,轻声道:
“此去东线,你只身在军营里怕是有诸多不便,我特地替你准备了这几件衣服,营地里那皮甲粗糙,你每日定要将这衣服穿在里面,别弄伤了自己。时间仓促,没能多备几件,你先穿着,日后我想法遣人替你送去。”
墨轩羽又见了慕容云新的一面,如此絮絮叨叨,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言不尽的叮嘱,似乎没有她在身边,墨轩羽一切都做不好似的,但看着这样的慕容云,墨轩羽暖暖地笑了。这种家的感觉她从未体会过,兀的便感觉自己真的有了牵绊,有了挂念,即便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心也是暖的,有温度,走得再远,也会念着家,因为屋中有人,在等自己回来。
这一夜,墨轩羽过得无尽温暖,即便明日便要离开。这个晚上,她是拥着慕容云睡的,什么也没做,却依旧感到了暖到心里的幸福,其实她要的不多。
墨轩羽一早便醒了,在她睁眼的时候,慕容云还睡着,脑袋就窝在墨轩羽的怀里,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见到慕容云脸上晶莹剔透的肌肤,光滑得如同刚从牛奶浴里出来,色泽温润柔和,让墨轩羽忍不住怦然心动,然后她的行动先于思考,轻轻吻在慕容云的额头。
墨轩羽这一动,慕容云就醒了,她半眯着眼,脸上带着笑,看墨轩羽突然愣住,然后傻傻地红了脸。墨轩羽的脑袋当机了,整个人愣住,都不知道做什么,最后终于愣怔地说了句:
“早……”
慕容云扑哧一声笑出来,轻轻拥着墨轩羽的肩膀,笑得明快,如同绚烂的梨花绽放在墨轩羽眼前,是那种纯洁的的色泽,纯净地如同天山上的雪,迷了她的眼,醉了她的心魂。
“呆子,起了。”
柔和的声音轻轻唤着眼前傻傻的人,亲昵的语气,蜜糖一样的心情。墨轩羽终于回过神,眼神温暖地几乎让人陷进去就出不来,慕容云看着她的眼睛,想着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就这样陷在这双眸子里。
慕容云替墨轩羽整理好衣装,便有家丁来到房门前,敲了门,告知两人萧钰的大军已经整顿完毕,人马聚集在东门前,让墨轩羽赶快过去。慕容云轻轻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挨不过,时间短暂的让人心痛遗憾,却无能为力。
墨轩羽拥着慕容云的身子,将下颌搁在慕容云的肩膀上,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在慕容云的低声催促中出了门,外边候着的家丁已经从马棚里牵来一匹黑马,墨轩羽拉了拉缰绳,回头再看了一眼慕容云,慕容云将刚才从屋里取来的包裹递给她,里面装了一些干粮和银子,另外就是她特意准备的几件衣服。
“一切小心。”
千言万语都凝结在心里,最终变成这样一句最暖心的关切言语,墨轩羽点了点头,不顾外边众多人看着,伸手就将慕容云揽入怀中,吻了她的唇,在她耳边喃喃:
“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说完,她松开手,翻身上马,眼睛酸酸涩涩,似乎随时有泪要溢出眼眶。墨轩羽狠狠一鞭抽在马背上,胯下的黑马长嘶一声,撒开蹄子狂奔而出,她怕自己留恋,所以走得狠绝,转瞬间便消失在街头,留那温婉的人儿向着她离开的方向,痴痴凝望。
墨轩羽的坐骑如同一阵狂风,飞快地卷到城门口,远远地便看见聚集在城门外的五千人,萧钰骑着马站在前边,看着墨轩羽过来的方向,见她过来,朝她挥手示意了一下。
前来送行的人不多,因为昨天的骚乱,现在城里还是人心惶惶,四门紧闭,东门这边因为萧钰的军队要出行,所以开了城门,但是盘查地特别严格,出了萧钰手下的五千人众,其他人如果要走,必须经过严密的检查。
送行的人中,竟然有她的父母,墨轩羽惊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连忙下了马,来到二老身前,墨子成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但秦素锦的眼睛红通通的,明显是哭过,秦素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拉着墨轩羽的手一个劲说要保重,墨轩羽一一应着,随着一声清喝,大军开拨了,墨轩羽别了二老,上马出了城门。
军队出了东门后继续向东,走官道,墨轩羽回头看了一眼,还能看见城门的轮廓,那是一种厚重的感觉,仿佛沉淀了很多年的历史,墨轩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个地方,这个充满历史感的世界里,留下自己辉煌的一笔。
而那还未发生的一切,都是从东征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太子入狱
在墨轩羽随着大军摇摇晃晃地走在去东线的官道上的时候,炎都城中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慕容真龙突然一纸诏书下来,震惊了整个炎国,太子慕容连华被废,由刑部收监。四方震动不已,慕容云接到消息的时候,慕容连华已经进了天牢。
事情还要从两天前说起,那日萧钰的大军出城东去,慕容真龙立刻又关了城门,然后下旨在炎都方圆百里搜查刺客的踪迹,他是铁了心要将这刺客凌迟处死,以泄心头之恨。
慕容连阳依旧昏迷,神志忽而清醒,忽而混沌,但就是他清醒时候恨恨吼出“雪落!”二字,让慕容真龙心中起疑,一番调查下来,原来那日酒宴上的刺客就是静水楼阁头牌,也是慕容连华心中心心念念的女子,雪落。
盛怒中的慕容真龙一掌拍碎了身前的书案,前后一想,便断定那名女子定然是因为慕容连阳对付慕容连华,所以前来寻仇,归其原因,还是慕容连华的错!
慕容连华在他心里已经确定了乱臣贼子之后的头衔,越是考虑就越觉得错在慕容连华,什么都是慕容连华的错,甚至连当初慕容连华对他提出的拉拢墨家之说,在他此刻看来也变成了慕容连华早已知晓墨家与前朝有染,打了宝藏的心思。
所以他越发愤怒,恨不得立即将慕容连华也斩了,但他还没有抓住雪落,在他看来,既然雪落肯为了慕容连华,胆敢混进皇宫刺杀慕容连阳,那么利用慕容连华自然可以抓到她,但等了两天,都没有发现东宫那边有什么动静,但慕容连阳却越发虚弱。
慕容真龙等不下去,心想慕容连华落难,雪落必然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圣旨颁出,举世皆惊,而圣旨上竟写着太子意欲篡权夺位,大逆不道,故而被皇帝废了权,收监刑部。
慕容云收到消息,立即便回了宫,去了冰心殿,见慕容君坐在冷冷清清的庭院里,身边没有慕容诺,她正一个人发呆。慕容云挥手拒绝侍女通告,直接走进去,在慕容君身边的石椅上坐下。
从她刚来,慕容君就发现了,只是不愿意理会,依旧放空了自己的思维,不去考虑任何事情。慕容云坐下之后,也没有说话,仿佛就是来这里安静地陪着她,看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慕容君叹了口气,回头看了她一眼,开口:
“墨轩羽已经离开炎都三天了。”
慕容云没料到她开口说的竟然是墨轩羽的事情,但也没有多想,点头算是作答。
“你依旧还没放下?”
突然回转的问话让慕容云有些措手不及,她仔细看着慕容君,看不出她的心里,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样子,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是清冷的性子,和自己已经故去的母妃一模一样。
慕容云没有回答,慕容君却自顾自说下去:
“我是知道的,一直以来,我都几乎待在五星山,随师父潜心修学武道,但炎都城里四处都有我的眼线,炎都城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小到哪间茶舍哪日多了几名生客,都一清二楚。”
“你知道我做的这些是为了什么,大哥是太子,是储君,可他性格太过柔和,对自己的兄弟始终无法下手,只是想尽办法拉拢更多的势力,作为自己的筹码,可他终究还是败在自己的性情上,他太深情,以致被慕容连阳抓住弱点,一击即中。”
慕容云默默地听着,平常话很少的慕容君,现在竟然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可见慕容君是真的很着急,只是还没有乱了方寸。
“我知道你的打算,你恨父皇,恨父皇害了云妃,但你一直隐忍,寻找报复的机会,就像,现在这样,大哥与慕容连阳两败俱伤,诺儿神志未开,父皇已然没有后继人接替皇位,而父皇身体每况日下,是你做的手脚对吧?”
尽管是疑问的句子,却丝毫未见疑问的意思,慕容君的话语如此笃定,已然了然于胸。慕容云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震惊,似乎一切都是常理,她早知道慕容君非等闲之辈,只是没有料到她的情报网竟然详尽到如此地步。
慕容君见她神色如常,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
“不知皇姐将驸马置于何地?”
此话一出,慕容云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慕容君,唇齿开合,发白的嘴唇有些颤抖,却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被人挑明了心思很不好受,特别是像慕容云这样,她一直逃避不肯面对的事情,被慕容君一语道破,如同在心口狠狠撕扯,但慕容君却没有给她迟疑的机会,就继续说下去:
“你对他动了真情。”慕容君扫了慕容云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但你却利用了他,利用墨轩羽离开皇宫,远离父皇的视线,利用墨家的财势招兵买马,意欲起兵造反!”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狠狠将了慕容云一军,让她无言辩驳,只得颓然地闭上双眼,不说话,不承认,也不否决,皱着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你来找我也是有理由的,想借刀杀人,由我替你报弑母之仇,是也不是?”
慕容君看着慕容云的脸,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仿佛对自己说的话都不为所动,但慕容君知道,她心里的纠结与难堪。随即又转回视线,用仿佛无奈的语气,轻言道:
“可我却不得不被你利用,我听说父皇已经找到药谷的神医要替慕容连阳医治毒伤,而大哥,却要在明日午时问斩。”
“你想让我帮慕容连华。”
轻轻的声音,冷漠却笃定的语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慕容云终于开口,语气冷漠地让人感到无尽的陌生,原来从一开始,最冷漠的人便不是雪落,也不是慕容君,而是这个一直有着柔情的眸子与温婉笑容的女子,慕容云。
慕容君抿了抿唇,点头,承认了自己心头所想,但随即,又听慕容云道:
“你下得了手?那人毕竟是你的父皇。”
闻言,慕容君笑了,难得轻松的笑意:
“他也是你的父皇。”
其言明了,尽管那人是自己的父皇,那个冷漠的父皇从未给过她们孩童该有的温暖父爱,有的只是一次次算计和利用,比起父皇,她们都有更重要的,想守护的人,于慕容云而言,就是已故的生母,而对慕容君来说,唯兄长慕容连华一人。
当晚,炎都皇宫彻夜灯火如昼,天刚破晓,皇宫中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皇帝遇刺,伤重垂危,太医院的老太医在皇帝的寝宫前跪了一排,个个垂首不语,面如金纸,炎国举国大乱。
与此同时,一股人马悄无声息地潜进天牢,将慕容莲华调包,送出城外。
药谷的神医只看了慕容真龙一眼,就摇头离去,留了一张药方给慕容连阳,已算仁至义尽。慕容真龙躺在榻上,怒目圆睁,吊着一口气却如何不肯咽下。
一直挨到午时,慕容真龙听着耳边的太监向他汇报慕容连华问斩的事情,骤然听闻送上断头台的人竟然是个替死鬼,慕容连华早已不见踪迹,慕容真龙怒气上涌,一口气没上来,睁着充血的眼睛,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