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红裳只字不提回了北离,她一时软弱,肝肠寸断,彻夜难眠,但清醒过后,从来没有想过放弃。缺的,不过是一个对天下人的了断,对纳兰红裳的一个交代,对自己的一个回答。
段衍生一寸一寸的拂过剑身,眉宇里透着坚定。
“我若长剑所至,义无反顾,是不是,也能拼出一个终局安好,两厢不负?”
惊世剑剑气动荡,应和着主人的所思所想。清越祥和,将段衍生笼罩在柔和的金色光晕里。
阿轩阿昂来时,被这样的段衍生惊得低呼一声。
像是顿悟一般,段衍生周身的气质较之以前,更胜一筹。是一种明朗的不畏世事的果决。
阿轩暗自猜测,莫非是纳兰姑娘走了,公子想明白了什么?
阿轩自是欢喜,公子这样子更像是谪仙降世了!
段衍生长久以来,被世事所扰,狂傲不逊的性子是越发的沉默,和纳兰红裳相爱不得相守更是日夜侵蚀着她的心,如今,纳兰红裳再次离开,她不是不懂她的苦楚,只是眼前的无奈让她难以静下心来去权衡,此次,被惊世剑剑气所染,凌云天下的豪情也回来了几分。她便是要争,就要挣一个太平人间,盛世安稳!
好容易阿轩两兄弟回过神来,段衍生已经收了惊世剑,静静的看着他们。
那目光,给人以冷静和安抚,阿轩就是在这样的目光里回过神来。
“禀城主,觉王拜访!”
段衍生唇角盛开一抹笑意,“他如何的来,便是要如何的走,隐世城岂能容刀戈?”
顾自提了惊世剑大步流星的走开。
留下阿轩呆呆的望着段衍生远去的背影,“睡龙这是要醒了吗。。。。。。”
静观堂,隐世城待客之地。
荆觉言眉间渗出冷意,指尖泛白,一杯茶凉了也未动。蟒袍威武给人以威慑。随行的三百家将不得入城,生生的被拒在了隐世城城门外。
好一个段衍生!俨然是隐世城一方君主!竟全然不顾他诸侯王的权威!荆觉言怒火中烧,像一头盛怒的狮子。
“觉王驾临我隐世城,衍生荣幸之至呀!”段衍生肆意了笑意,美的猖狂。
荆觉言只觉得段衍生太过放肆,放眼云桑又何人敢在他面前不行跪拜礼,绣云七子权势虽大,但段衍生却也实在目中无人!他一介莽夫,见段衍生生的一张鲜有瑕疵的脸,更是不喜。当即冷了眼色。
“段大城主声威正盛,本王又怎敢不亲自来访,以表诚意呢?”
段衍生端然的将剑放在桌案,神情自若,荆觉言见此,脸色又是一沉。
惊世剑!
他强忍着怒气,试图缓和语气,“段城主手握我云桑三十万的兵权,便是这样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吗!”
“王爷言重了,衍生虽是这隐世城之主,但也是一介江湖中人,就好比为将者常熟读兵法,衍生此举不过是生性使然,王爷莫要多心。”
荆觉言又道,“我王府三百家将行至此地却被拒之门外,段城主待客之道着实新奇。”
段衍生笑得云淡风轻,眉眼飞扬,“不过是世代传下来的规矩,王爷是守礼之人,不会不理解生的无奈吧?”
“放肆!”荆觉言拍案而起,“段氏小儿!少给本王扯这些花样!城门外三百家将俱是我云桑忠义之师,隐世城掌云桑虎符,为免生乱,本王好心相助,你切莫,年少气盛,不知好歹。”
段衍生低头捧了一杯热茶,“隐世城自有隐世城的规矩,历代先帝都未尝疑我段氏,不知王爷说这话是存了何居心?”
阿轩站在一旁为段衍生捏了一把冷汗,觉王好战,天下皆知,怎得今日公子竟是和他针锋相对起来,他警惕了十二分心,荆觉言若有异动,他冒大不帷也要擒下他!
荆觉言只觉得这少年郎太过锋芒毕露,言尽于此,也无需客套,“云桑三十万精兵的虎符,本王势在必得!”
段衍生缓缓的抬起头,眼里俱是杀伐之意,看的荆觉言心下一沉。“虎符世代在隐世城手上,先祖一代代传下来,衍生再是不济,这区区的虎符却是拿得的。王爷张口就要这三十万虎符,段衍生以绣云七子之首,不得不怀疑觉王有谋逆之心。”
荆觉言胡须微颤。
段衍生扣下来的帽子可真是瞧得起他!
他本是欺段衍生年少,才肯说出这番威吓的话,怎料,却忘了他绣云七子的身份。这身份,比不上皇室高贵,却正好是束缚他们的利器!试问哪一代绣云七子不是凌驾诸侯之上,否则当初绣云七帖同时降下,云桑诸侯争霸的局势怎消安稳?
绣云七子有得是历代积蓄的势力和民心所向的忠义,荆觉言猛然发现自己正一步步的掉进段衍生为他设的圈套,正眼望去,段衍生正襟危坐,一片冷然。
驰骋疆场都不曾畏惧的荆觉言,面对来自少年人的眼神,竟有些心力不足。
“觉王可是想好了?历代拥兵自重的诸侯哪一个又得了好结局,衍生好意提醒王爷一句,枪打出头鸟,诸侯争雄,有绣云七子在,这天下迟早会安稳,仍是荆氏天下。”
段衍生说的在理,荆觉言此刻看着这个仍未双十的少年,直接推翻了先前的想法,绣云七子之首,果然有胆识,有谋略。他沉下心来,才觉得自己操之过急,差点中了段衍生的激将法。
“本王忠于云桑,自是不容置喙,此番前来也是出于好意,段城主莫要往心里去。”荆觉言皮笑肉不笑,段衍生不予理会。
“既如此,觉王便回吧,入夜城门紧闭,王爷日理万机,不要延误了才是。”
荆觉言眸中闪过激愤,当即起身,“隐世城庙大城深,段城主多虑!”
挥袖而出,带着满腔的愤怒。
段衍生深呼一口气,有半盏茶的功夫,提了惊世剑飞身而出。
日落园。隐世城后院,常为段衍生练剑之地。是一个僻静的所在。
但见长剑舞动,风起云涌。剑气如虹。
段衍生胸腔里憋着一口气,一直隐忍不发,今日面对觉王她才觉得这口气吐了出来。
惊世剑本是剑中王者,不应蒙尘,段衍生突觉愧对了惊蛰老人的苦心,也愧对了这把绝世好剑。
衣衫迭起,风舞霓裳。段衍生就是以这样凌厉而柔和的姿态倒映在女子眼帘。
云商丝带飘飞,青丝缭绕。一副悠然自若的样子,看的津津有味。
站在隐世城段府的城墙上,一点都不显的违和。
“我琉璃宫遭了盗贼,怎不见段城主出面彻查,给个交代,小女子气不过,这是来让段城主给个说法了。”
云商银铃媚笑,眼波流转。
“人说高处不胜寒,段城主的府院果真是个好地方,就是站在这城墙上都能俯瞰到难得的风景,也不枉小女子来上一趟了。”
段衍生回头看了云商一眼,红墙砖瓦,城墙上嫣然站着一人。手势一转,提剑便向女子刺去。
☆、第13章 花开两朵悲欢扰
劲风扫过云商发梢,段衍生来势凌厉,一柄长剑长驱直入,惊世剑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连同段衍生整个人的风采都格外逼人。
云商轻身一跃,从城墙上跳了下来。衣袂飘飞,恰如九天玄女飞升之景。
“段城主好大的雅兴。”
一手拈了白练,避过惊世剑的锋芒,身形如电,接连使出几式,只听得一声裂帛之音,云商足尖落地,望着满地的碎绸,笑道:“段城主好俊的功夫。”
顿了一下,又道,“惊世剑,剑中王者,果真不同凡响!”
段衍生收了剑,抬眼望向女子,眉头微皱。
“怎得是你?”
“怎得不能是我?”云商理直气壮,横了段衍生一眼,便在园中走动起来。像是在走自家的后花园。
日落园,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应有尽有。不落俗套,透着一种别致。
“看来段城主在这城中真是逍遥呀。”目光转移到段衍生身上,左右打量,倒让人生出几分不自在。
段衍生提了衣襟,索性坐在石凳上。拾起石桌上的棋子独自对弈起来。“云宫主一声不响的来我隐世城,在哪不行,偏偏站在我隐世城段府城墙上,衍生一时看错,提剑相向,望宫主莫要见怪。”
云商不以为然,径自给自己倒上一杯茶,“能领略惊世剑的威风,也是不虚此行,不过,云商来此,可是要找段城主讨个说法了。”
“说法?”段衍生抬眉,“琉璃宫被盗,宫主将这笔账算在衍生身上,有失公允呀。”
“公允?惊世剑主掌天下刀剑恩怨,我琉璃宫失窃,思来想去,只能找剑圣主持公道了。”
棋盘上落下一子,段衍生无奈,长身而起。
“琉璃宫被盗所为何物?”
琉璃宫情报天下第一,被盗之物,自然不寻常。
云商一脸倦然,精神也有些不振,“是我琉璃宫关于世代武林各派的秘闻。”
段衍生嘴角一抽,直觉云商作为琉璃宫宫主实在是败家了。
缓了一缓,才继续说道,“敌暗我明,怕的就是它一直潜伏,迟迟不出手。兴许琉璃宫被盗对于江湖是个好兆头。”
云商瞧了她一眼,舍了香茶顾自走开。
谁家遭盗了能开心?对于江湖是好事,对于她琉璃宫那就是天大的坏事!偏偏段城主说的还一脸云淡风轻。云商走在前头心里别扭着,段衍生跟在后面也无意追上来宽慰。
此事若说是影煞楼所为,也并无可能,“偷天神盗”身为影煞楼七尊主,趁云商不察,去琉璃宫偷个东西出来,易如反掌。
最近江湖暗波涌动,琉璃宫武林秘闻,事关重大,也指不定是有人做贼心虚偷了去。段衍生心想,既然肯露面那必然是已经按捺不住了,这场持久战,胜负已分。
云商饶有趣味的望着前方沉思的女子,嘴角勾起笑意。
“流苏姑娘好久不见,不成想竟是来了隐世城,段大城主的后院。”
流苏柔弱,微微行了一礼。
“流苏世无所依,段城主好心,给了流苏一个容身之处,流苏自当感激。”
这女子,一副柔弱惹人怜惜的样子,难怪是花名满天下的烟霞楼花魁。就这气韵,是个男子就会把持不住,云商暗自做了一番计较,倒映着水池清晰的影,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也不知那隐世城城主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是清丽如流苏,还是。。。望着池中妖娆的倒影,她猛地忆起大殿之上,段衍生身旁的那个女子,与她有着极为相似的脸,同时忆起的还有段衍生望向她的神情。
流苏擅长察言观色,见云商面色不佳,出言问候,“宫主可有不适?”
云商挥去脑中的胡思乱想,一时间也说不明白自己怎的生了那样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