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战,独孤行木身死,云桑势如破竹,一鼓作气杀到北离王宫。段衍生受伤之事也被胜利的喜悦掩盖下去。
早知今日,早知独孤行木的身份,段衍生怕是死也不会拔剑吧。
世事难料,人力总是渺小。
一路疾驰。行至无人处,纳兰红裳才将越凉醇放了下去。
“姑娘与段城主相识?”越凉醇沉思一路终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纳兰红裳一副淡然,“他不会再寻来,你走吧。”
“怎么,就这样放我走?”越凉醇神情隐隐藏着失落。纳兰红裳不欲再理转身离去。一袭红衣衬着夕阳如火,美不胜收。那背影是多么落寞!唉,这样的可人儿怎会对寻常之事感兴趣。
“青州越凉醇,多谢相救。”
“今日是你命好,他日你与段衍生为敌,便是与我为敌。”女子身形极快。待越凉醇听清,纳兰红裳已远。
越凉醇幽幽的念了一声,“与你为敌么。。。。。”
机关门。
“禀门主,她们来了。一里外。”
男子挥手,“退下吧。”
“是。”
“惊世公子和莫庄主前来定是为相思堡上官凌之事,门主可想好应对之策?”玄衣男子恭敬问道。
司徒正名深沉莫测,“据实告之。”
“新泽。”
“在。”
“且去收拾收拾,随我迎接贵客。”
莫言欢有些担忧的望向段衍生,密林一别,再见时,他大哥失魂落魄,他也不好再过问。十几个黑衣人吞药自尽,无一活口,越凉醇临走赏了华武功一剑,要了他的命。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这越凉醇是近几年在江湖崭露头角的,看她在林中杀人的手段,一剑封喉,干脆利落,快如闪电。显然是受过专门的训练一剑封喉。
莫言欢突然想到,莫非是她杀了南凛衣?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又被他否决,越凉醇武功的确是高,但若是一剑了断南凛衣,就是他也要费些功夫,何况,南凛衣房间里并没有打闹的痕迹。再者,华武功杀了机关门的人又是受谁指示?尊主?莫非是影煞楼?若这样说来,那越凉醇岂不是影煞楼的人!
“大哥可想过江湖连番的混乱和影煞楼有关?”
“影煞楼?”
“言弟怀疑越凉醇是影煞楼的尊主?”
莫言欢点头应是。
“影煞楼是七年前成立的江湖暗杀组织,相传影煞楼楼主酷爱美人,有人为他送上美人图,得他心意,就会答应对方杀一人。影煞楼盘根冥海,楼主以下有十尊主,尊主下三十六堂主,一度在中原势大,也是近两年销声匿迹,越凉醇如果是影煞楼的尊主,那么机关门的事恐怕也与影煞楼逃不开干系。”段衍生见莫言欢一脸愁容,开口宽慰。
“言弟莫要忧心,启程前我已派忠叔暗中调查影煞楼一事了。”
“什么?!”莫言欢突然惊醒,“大哥早就知道是影煞楼暗中作乱了?”
段衍生摇头,“不过是凑巧让忠叔调查江湖隐藏的势力罢了。”
说起来,莫言欢并非是在为接连的凶杀案忧心,他只是突然想起密林里遇见的越凉醇了。他越想越觉得越凉醇是个宝,不过这念头是不可和他那大哥说的。
花溪听见自己内心深处传来的叹息,一阵怅然若失。
她自幼跟着老庄主莫城,莫承待子严苛,花溪耳濡目染,庄主逝后,她更是尽忠尽责的跟着莫言欢,对他好像是凶了点,花溪转念一想,一庄之主怎容他儿戏?她对莫言欢更多的是守护和敬佩,却不知现在的酸楚又是如何而来。
段衍生自见了纳兰红裳,原以为自己经过几年的炼心早已淡漠了这段感情,忘了这个人,可当她亲眼站在自己面前,昔日的情分浮在心底,段衍生听到自己心墙崩塌的声音。分隔五年,再一相见,仍是不可避免的动了情。她清减了许多,望向自己的眼神也不再如当初那般,五年了,还是没能原谅自己吗?或许,这一世都难以携手共度了吗?她说,只有国仇家恨,再无其他,为什么还会心痛呢?
纳兰红裳,裳儿,我们是真的不能吗。。。。。
几人各有所思,转眼间,已到了机关门。
机关门背靠砚山气势雄浑,间或云雾缭绕,壮丽,透着迷离之美。
“家主已在庆元斋备下洗风宴,诸位这里请。”
早就听闻机关门先祖尤擅机关数术,岂不料这机关门真可称得上是步步玄机,若不是注意到领头的男子脚下生风,一路踩得五行八卦步,段衍生如论如何也想不到司徒正名谨慎至斯!
莫言欢与段衍生相视一望,不知这司徒正名是怎样的人物?同为绣云七子,护卫苍生,各司其职,七人相见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除却段衍生二人是幼年相识,其余五人,就像是掩映在湖底的莲花,偶尔见得湖面生了涟漪,真容实在是难以窥破。
一阵悠扬的埙声传来,气势沉稳,杀伐果断。段衍生不由得心生赞叹。这埙吹的甚好!再去细听,埙声戛然而止。
花丛里走出一人,紫衣华贵,气宇轩昂。
“远来是客,正名今日有幸竟得二位登门拜访。”司徒正名一身紫衣,看不出神情,机关门门主向来是心思沉稳之人,由此观之,此话不假。若莫言欢是头顶的日,那毫无疑问,司徒正名俨然就是那长空孤寂里相携相伴的一轮明月了。有月的清冷,少了分皎洁。退一万步说,两人都是世间的美男子。
段衍生转身望去,心中只道,司徒旋有三子,司徒正名能击败两位兄长,断然不是浪得虚名,侥幸为之。这一身的气度,纵是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影响吧。
段衍生看向对方时,司徒正名也在暗中打量着她。惊世之名,整个云桑传的沸沸扬扬,形容均是赞誉,对于这个得民心的绣云七君子之首,说不好奇倒也没有。段衍生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白衣锦绣,流云纹作底,有青竹环绕,更衬得身形挺拔,玉树临风。腰间挂着通灵白玉,有微弱的光散出来。当真是是一块极好的美玉!司徒正名恍惚觉得段衍生不应该是凡世之人。
“诸位,请吧。”
所谓的洗风宴不过是司徒正名试探他二人的一个借口,了生无趣,莫言欢独自退了出来,也好散散酒气。
“嗯?花溪。你在那里做什么?”莫言欢此时微醺,觉得眼前的花溪好像和往日有些不同。
花溪头也不回。“练剑!”
“哦?那本公子陪你一起可好?”说着一招擒拿手抢过门府护卫的铁剑舞了起来。
花前月下,弥漫的俱是柔和的光。
花溪招招犀利,只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痛打一通。她说不清现在对莫言欢的感觉,只觉得这人太可气。花溪以前心里想的就是铸剑,还有本本分分的完成老庄主的交托。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莫言欢的那张脸总是冒出来。花溪隐约觉得不安。就像现在,她明明的躲着这人,一抬头,又是那张脸。这让她很是不快。
莫言欢起式温和,见招拆招,行云流水间透着一股美感,花溪来势凶猛,一开始他以为和在山庄一样是在考验他的武功,几招下来,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他又顾忌一不小心伤了花溪,只好顺着她的剑式舞了起来。
花溪看着这人只守不攻,衣衫也被剑气刮破,一时恼怒,“不练了!”一阵风似的回了厢房。
莫言欢此时酒醒,望着花溪离去的方向,一脸的迷茫。对月思故人,也不知他和越凉醇什么时候还会再见。。。。那样的女子,莫言欢不禁有些沉醉。
入夜。月色皎洁,寂静无声。
段衍生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皱,锁了满怀心事。
“红裳不要你举世无双,你是我的阿生就够我欢喜了。”
“阿裳,山棱水消,日月黯淡,你要知道,我心上刻得那人,自始至终都是你。”
“若有一日我会离开你,你待如何?”
“我段衍生自问不输于人,你会离开,定是我不够好。但于你,天下已再没像我这样好的人了。你会离开,我怎能舍得你走?”
“阿生,此生不相负可好?”
温言暖语,柔和了年少的情意。“好。”
这天就像孩子一样说变就变。方才还晴空朗月,现下乌云密布,风声猎猎。
雨打窗棂打落了片片枯叶,秋风乍起,叶子打着旋不肯归入尘埃。离别送往,奈何尘埃落定。一道惊雷闪过,若是破败,有人会心疼,那隐忍的悲伤,又是为了谁?
“阿生。。。。”美人泣泪,几经婉转。
“红裳,我是女子你便不喜吗?”少年一问,竟是透着苍凉。女子身形一顿,心伤欲绝,“此生你我不相负,该是个梦吧。。。。。”
“呵呵,何为禁忌?这世间升斗小民尚能为情折腰,纳兰红裳,我一腔赤诚,何以两两情生凭空化为一场梦?你对我,当真要这样薄情?”
“阿生,我的阿生,终究不是我的。。。。。良人罢。”
“终究不是。。。。到头来,终究不是吗?终究要舍弃吗。。。。。”
年少之人为情所困,多是热烈。一朝梦醒,一朝清醒,局势早已不能掌握。做不到不相负,那便两两相欠吧。。。。。
晚来风入梦,不知有恨否。
段衍生醒来时,心口疼的厉害。自她决然离去,五年了。这里已经成了旧疾。一夜宿梦,段衍生多少有些疲惫。
☆、第4章 相思堡影煞居心
自上官凌死于机关门暗器消魂,时日已有一月。
这一月里,广善山庄与问情教结下仇怨。南振衣一道绝杀令搅得岭南不太平,问情教教主慕容问情常年游览名山大川,神龙见首不见尾,纵是如此,教中还有左右护法,这两位护法也不是好相与的。单单是左护法步黎,成名江湖二十载,一身修为霸道蛮横,光是那一手破浪剑法就令人生寒。
步黎早年行走江湖,和南凛衣同为青年一派的各中翘楚。二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南凛衣一剑误伤步黎,断其左臂。步黎愤恨之下,投入问情教,修习问情教独门心法,重塑修为。南凛衣引咎退出江湖。这也是今日武林人士一口咬定是步黎杀害南凛衣的原因。再说这右护法雷傲,一柄双戟开山破石,有万夫之勇。死在他戟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问情教教众遍布岭南,每天都有不知死活的人来叫嚣,被人欺到门上,步黎怎能容?力斩三人于剑下,依旧是他惯用的穿心剑诀。步黎横眉冷指,“广善山庄说步某杀了你们庄主,步某倒要问问南振衣那小儿,你当南凛衣那厮是死人,站着不动教人穿肠吗!”语气不逊,显然是动了真怒。
南凛衣断臂之仇他尚未上门去报,如今人死了,一道绝杀令竟是弄了些武林败类来找他的晦气。步黎很愤怒。除了自己和醇儿那丫头却又想不出江湖中人有谁有能力和动机杀了南凛衣。想当初,如果没有那一剑,他和那南老头还是至交吧。步黎摇摇头,人都死了,还想什么呢?捋着长长的胡须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