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衍生心内自责。当下为她运功疗伤。两手相合之际,纳兰红裳眼皮轻动,接触到掌心的温暖神情才和缓下来。
她对她,原本熟悉。
隐世城外。
不少拿着兵器的江湖客在城外徘徊。
“我们要见段城主,要段城主主持公道!”
“难不成,城主不在城内?”
“不知段城主和北离的公主是何关系?不知段城主对如今两国的局势又是如何认清?”
。。。。。
凌叔人在城里,对于城外的喧闹有些伤神。这明显就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教公子身败名裂。而公子对于纳兰姑娘的情意他看在眼里,也无可奈何。两人身份差距如此大,各为其主,若要美满,除非两人抛却一切。
可是,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老城主呢?
段衍生缓缓撤掌,女子面色渐渐红润,看时辰已经日落西山。段衍生来不及擦拭额头的细汗,摊上女子脉搏,静下心来,听着她脉搏有力的跳动声,才觉安心。
纳兰红裳受伤之后,段衍生再也不敢让她在山上过夜。思来想去,弯下双臂,将女子拦腰抱起,望着她,唇角有了一丝笑意。“我们回家。”
你若再为我受半分苦,恐怕日后,我若说爱你,自己都觉得汗颜了。
我们,回家。
城门将闭时,就见一修长的人影怀里抱着一人,从远及近,一步步踏入隐世城。
“城主?!”
“城主。。。。”
段衍生回头示意,“轻些声。”
守门呆愣。
就是这样,隐世城主段衍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怀抱北离长公主入了城。一时之间,人们觉得,云桑的天,塌了。
当流苏见段衍生抱着女子入府时,心底最后的奢望彻底溃败。纳兰红裳在她怀里,睡得安详。
讨伐声,咒骂声,今日之前一一被隔在隐世城外。通敌叛国,坐实了又何妨?
段衍生跪在段氏宗祠前,跪在先父灵位前,半晌开口。
“列祖列宗,不肖子孙段衍生,有负各位在天之灵。自认无能力掌管隐世城,弃我百年家业不顾。人本自私,不是冷血,不是无情,段衍生乃凡夫卒子,实难断情!”
“不肖子孙,衍生拜上。”
那一夜,段衍生死死盯着先父的灵位,指尖嵌入肉里,眼里充满着血丝。“爹,孩儿已经再无退路。段氏子孙,顶天立地,段衍生今日,再不愿隐忍,懦弱,所有罪责,就降在我一人身上吧。”
那一夜,直至破晓,段衍生彻夜未眠。她将自己关在祠堂一夜,打开门后,诸人震惊。
两鬓泛白,垂落在耳际。明媚的容颜,黑眸黑发,夹杂的几缕银白,那样刺眼。
那人笑,“赤,你看,这果真是报应。”
众人不忍。
“我去看裳儿。”段衍生一脸无事的样子,步履匆匆的前往纳兰红裳的房间,推门之时,她的手犹在颤抖。
她坐在女子房间门前,静静的等着她醒转。在女子醒转之前,她对自己说,你可以伤悲。
但不能流泪。
纳兰红裳躺在床榻,梦见一场大雨,大雨之下,徒留了段衍生一人哭泣,绝望。她唤她阿生,她会明媚的温柔的笑,但是,一个人时,最悲伤。
她蓦然被痛醒。
未待梳洗,径直从床上下来,赤着脚,推开门。见到了她梦里的女子。
“阿生。”
她抬头,女子看清,忍不住想要流泪。
她覆上她的眸,问,“你可愿与我携手共度一生?”
纳兰沉默良久,拥着她,笑,“现在就可以。”
这两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今日之后,无论天下人怎样待她们,都不是世间最残忍的对待。留给她们的,那条路,长满荆棘。
☆、第54章 荆棘路不畏荆棘(倒v)
第五十四章:荆棘路不畏荆棘
清晨的霞光冉冉升起,照在人心底,而隐世城,一片愁云惨淡。
阿轩,阿昂荆棘,管家凌忠,被段衍生召进书房后,迟迟未归。流苏哀痛了眸子,忍着苦楚,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
纳兰姑娘始终一脸笑意,对着流苏,谢过了往日她对段衍生的照顾之情。态度诚恳,难得谦恭。
流苏抬眸,“你知道她为你做的一切吗?”
一切,关于你的人,关于你的国。
纳兰红裳静静聆听。
“北离侵扰云桑边城,隐世城端然就成为天下万民的救难所,诸王意欲兴兵攻伐,是她,在声声谩骂声里抬起头,说天下四国,皆是人命,苍生无辜,如果可以,她不愿见到涂炭生灵。”
“她说,她要保云桑,也不能冷血去残害北离,都是人命呀。人多笑她愚妄。。”
“她说,那没有关系。说话时,眼神是温柔的,像温水。倒映的都是某人的影子。”
“她说,她喜欢的其实也没有多奢望。人生在世,谁能没有点什么非求不可的痴念呢?”
“她说的句句都是你,纳兰姑娘,你知道吗?”流苏昂头,泪在眼眶里打转,事到如今,她已经想到段衍生会如何了。
为了不牵累隐世城,她的城主之位,连带着世人的歌功颂德,她全都不要了。
纳兰红裳抬头,神色动容。
“我知道,所以我更不能留她一人。”语气透着沧桑。“两个人之间,流苏,你听过共生吗?”
就是,她活着,我也活着。不是生离,也不是死别。是靠着爱,能活的更久。
流苏默然。望着她,一时悲悯。
“不带走她,不行吗?”流苏虽弱,但胜在傲骨。而今,她对着自己的情敌,乞求。
不带走她,行吗。
纳兰红裳心神疲倦。“有时候,人拥有的太多,终是要舍弃的。在天下与我面前,到最后,她都要做出抉择。不是红裳要带走她,是她拥有的那一切,容不下她与我的情意。”
权势,声望,金钱,至高无上的崇拜敬仰,这些,都让她成为一个深谋远虑,高瞻远瞩,甚至运筹帷幄的人。但,唯独是剥夺她爱一个人的权利。唯独不给她点点的宽恕。
纳兰转身,凝望着流苏的泪眼。“你们知道,自始至终,她想要什么吗?”
她静静开口,“是祝福。一份存活于天地,得人祝福的姻缘。”她只想得一份她竭尽心力护卫的人们的认可。可是,好难。
人人都说,你们一个云桑绣云之首,一个北离长公主,如何能在一起?说的理直气壮,毫无回旋。
纳兰苦笑,说,我二人走到现在,消磨了五年的光阴才敢面对今后的磨难,世人不易,那么,我们呢?
“她会护我,我又何尝忍心她为我受苦?只是,你去看看那人,隐忍,沉默,她一心护着的国,又给了她什么?猜忌,暗害,诋毁,折磨。如若她在云桑安乐,我何至于此!”纳兰悲伤。
归来后,她的女子,棱角被隐藏,锐气被消磨,她的骄傲,流散在日夜的忧心里。优柔寡断,哪里是她五年前遇见的流彩飞扬。教她如何不痛。你们,谁见过她五年前的样子?多么傲气,多么果决,多么。。让人喜欢。。。
流苏泣泪。“我知道,我知道。。。。”
我知道的,包括她是女子。
段衍生诚然是个细心,温柔的人。在她猜疑之时,主动袒露出自己的软肋,死穴。这番信任,日日的束发整衣,将一个惊天秘密放在她的眼前,不动声色。
当日赤要杀她,多日的揣摩和证实后,她才知道,赤是在保护那人。而她呢?无所畏惧的让自己看清。
原本她已经放弃了对她的奢望。可是,就是她本人不也说,人生在世,谁能没有点什么非求不可的痴念呢?畏
于是,她小心将她放在心底,成为痴念。
纳兰红裳看清了她的心事,问,“流苏,你能祝福我们吗?”
流苏面色如土,摇头,“不能。”
纳兰叹息。
这世间原本存了这么多的奇女子,可是,偏偏让纳兰遇见段衍生,谁能说,这不是缘?所以,谁又能说,你不能和她在一起。
没有资格。
段衍生从房门走出的时候,虽然疲倦,但胜在轻松。或许,可以说是涅槃之后的重生。纳兰看着她,便清楚,她在很认真的做着自己的阿生。
余下的人面色倦然。
“裳儿。”段衍生握上她的手,望着流苏,“流苏,谢谢你。”
流苏无法,只好任命。
这样的苦命眷侣,饶是她狠心,也不忍拆散。毕竟,她喜欢的那人,是花费了五年的光阴才敢迈出这一步,走到如今。
“一路,好走。”
段衍生微笑,“我们,会的。”
她说,我们。流苏再也没有寸余的跻身之地。
接着诺王登门拜访,一眼就看到了段衍生身旁的女子,容颜无双,倾城国色。不愧是北离尊贵的长公主。两人站在一起,相映成卷,美的动人。
跟在他身后的染郡主,一瞬恍然。原来,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怪不得,让他宁负了天下也不负卿。
诺王瞧见段衍生,神色讶异,“你。。怎么。。”
段衍生笑道,“身为段家的罪人,有这样的报应也不为过。”
少年容美,青丝藏白,格外刺眼。
诺王准备好的话,再难说出口。染郡主问,“生哥哥,就是她吗?”
段衍生握着女子的手,纳兰红裳笑意犹存。“就是她。”就是她,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下的人。
荆卿染笑,“祝福你们。”
人生第一次得到旁人的祝福,是这个相处一月的女子。郡主之尊,眼见,容量,异于常人。她的宽容让人欣慰。
纳兰红裳笑得明媚。“多谢。”
段衍生沉下心里的感动,望着诺王,认真,恭敬。“王爷对衍生的恩义,衍生不敢忘。不过,衍生既然已经放下了,就再难回头。王爷若对衍生还有半分怜惜,还请放我离去。我二人,感激不尽。”
诺王一瞬苍老。“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半晌。段衍生怅然开口。“其他的,都不是我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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