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女王说了这话开始,行动也与说出的话保持一致,有什么重要会议重要来宾来访或什么重大国事决策都开始让于敬辞参与,或许暂时没有表态权,但参与,已经是一个铁板钉钉的信号——女王的确在培养未来的王位继承者。而且据知情人透露,女王给于敬辞布置了任务,让他写执政规划,具体范围在民生、经济、军事、新闻和信仰五个方面。这个消息更是佐证了各种关于继承人的传闻。
一晃大半个月过,大家好像都习惯了没有梁辰予的日子,而梁辰予也没去别的地方,既没回云岭也没躲哪个地方,就在咸阳呆着,郊区的住宅住着。早晨出门跑步,回来和杨瑾轩搭档做早餐,喂猫,下午有时候会出门,在东洛广场坐一会,拿着猫粮喂各种经停广场的鸟儿。杨瑾轩问她在等什么,她说在等一个可能不会到来的答案。
不说八月十五阖家团圆,就说八月一过就是两人的结婚周年,如果梁辰予再不出现,那婚姻破裂的事实也不用再昭告天下,大家都会明白。于敬辞也知道,如果女王对梁辰予还有感情,那么此时把梁辰予接回宫的可能性很大,第一是先前的那些原因,第二是他地位基本稳固,梁辰予此时回来他也确实不用再担心会翻出什么滔天大浪。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这时晚餐刚过,他准备找女王再确定一些事情。
对于三更半夜闯入自己家的人,梁辰予并不惊讶,也示意从云岭跟过来的侍卫稍安勿躁。是周凯亲自带人过来,也就表示不想动手。梁辰予放走怀里受惊的猫,对周凯看了一会:“发生什么事了?”“不要...不要再装了殿下,臣现在还叫您一声殿下,只要你不伤害女王并立刻让我见她,什么事都好商量。你要明白,感情的事,不可以强求,你如果还要执迷不悟,那全帝国的人都将会是你的敌人。”周凯说得很慢,仿佛怕激怒面前的一般。梁辰予想了一会哦了一声:“这么说,女王不见了,你认为是我绑架了她。”
周凯也很乱,因为他不知道该相信谁,女王和伊洛传芳一起失踪了,就那么活生生从王宫失踪了。他和白洛第一时间调查过宫里的侍女侍卫,虽然大都表示不知情,但有个别人私底下给白洛家递了纸条,上面写着女王失踪前曾和于敬辞发生争吵。但是于敬辞则言之凿凿这件事一定和梁辰予有关,要求白洛和周凯立即封锁咸阳所有进出口要道,全城搜索。曾经被梁辰予带到郊区来过的侍卫一下就带他找到了这里。
最近一直失眠,所以周凯闯进这里时,梁辰予衣衫规整,说话沉稳,所有人都认为她此时根本不把周凯的话当回事,但是杨瑾轩看到了他家大人的手在微微发抖。女王不见了,这对于他家大人来说,是一件能瞬间把她逼疯的事情,她现在所有的故作淡定,只是不想让周凯被于敬辞牵着鼻子走。
周凯沉默了一会昂头:“不管怎么样,殿下您要和臣回宫一趟。”梁辰予看着他笑笑:“本宫当然要回宫。”——这是她第一次自称本宫,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句话的重量,她还是大秦帝国的亲王,女王失踪,她回宫理所当然,而不是任何人强迫她了做这件事。临走梁辰予吩咐平日时驻守在这的两名家仆:“让周大人搜,不过要是损坏任何东西,都要记着。”
梁辰予答应回宫一是想回去看看现场找线索,二是要摸清楚于敬辞的底牌。她总感觉这件事事有蹊跷。从女王打算考虑于敬辞开始,她就从心底里相信一件事:于敬辞一天没有名正言顺的坐上王位,一天就不敢拿女王如何。而女王一直吊着于敬辞的态度也让她相信女王是明白且相信这一点的。如果是别人想谋取王位,对女王或许就要你死我活,可是于敬辞不同,他无兵无权,王室子孙的身份都是女王一句话可以承认也一句话可以剥夺的,他要光明正大的坐上王位,只能由女王一路扶着上去。女王真出事会引发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这绝不是他想要的。
现在,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梁辰予真的快急白头。
抵达王宫时,梁辰予首先见到了一直在宫门口等她的白珞。一个标准的军礼敬在那里没动,两排侍卫跟着白珞敬礼站在那里,梁辰予对他回了个军礼两人这才并排向前走,他们经过之后侍卫才会依次礼毕站好。这不是白珞要求的,而是正统的力量,梁辰予是亲王,这是去年九月初一就成为事实的事,即使外面传得这桩婚姻似乎已经风雨飘摇,但这和他们没关系,女王一天没说改变就不会有改变。
白珞首先带她去了女王和于敬辞发生争吵的书房,里面并没有什么打斗之类的痕迹,一如往常一样。白珞给梁辰予说着女王最近的作息,也说了今天晚上事情发生前的事情,他敢保证,王宫绝无可能被外人闯入,而今晚除了于敬辞和女王单独在书房呆的那一会女王没在侍卫的眼皮之下,其余时间侍卫已经对过时间线,确保女王在那之前都是安全的。两人正在里面查看,门口的侍卫叫了一声:“大人好!”两人循声望去,于敬辞出现在门口。
和于敬辞这场谈话势在必行,梁辰予知道杨瑾轩和白洛都不再相信于敬辞,此时已是经不起一丁点惊吓,于是她同意开着门和于敬辞谈。两人坐下后都沉默着,好一会于敬辞先说话:“我知道一定是你,只是我想不通,你是怎么把她们弄出王宫的。白珞配合你?再有,你把她们藏在哪里了。最后,为了强行挽回感情,冒天下之大不韪真的值得吗?”梁辰予一直用深邃的目光盯着于敬辞,她要知道对面这个狡猾如兽类的人到底是在说谎掩盖什么还是在陈述真实的想法。
“冒犯本宫的罪名不知道于大人可是有熟读宗室法。”——在一个无爵无权仅仅是宗室子弟的人面前,梁辰予是绝对强大的亲王殿下,但她知道于敬辞不会吃这套,所以立即又说:“本宫怀疑你为了王位不择手段,谋逆...”“简直一派胡言!你...”于敬辞红着脸和脖子拍桌子站起来打断梁辰予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刻,梁辰予忽然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42
梁辰予和于敬辞还有丞相开三人会议时,她本以为丞相会提许多这段危机时期的注意事项,但是奇怪的是丞相根本就不怎么说话,从会议开始时只说了现在的情况以及即将要面对的情况。三人一致同意向外界的说辞统一为女王身体抱恙,前方气候适宜地区休养,归期未定。那女王不在就必须有一个监国,如果按祖制,监国非梁辰予莫属,丞相也事先把这点讲明,然后才说女王曾私下和他讲过,如果因特殊原因她不能处理国事,那么于敬辞可暂时监国,前提条件是梁辰予一定要在授权书上签名。
于敬辞一听这话心里紧成一根弦,这不明摆的告诉他出局了。他费心费力把金融改革的事推动一大步,让赵氏家族放下一半大握在手中近三百年的权利,就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女王,真的从始至终是在利用他?脸色煞白间,听梁辰予嗯了一声说:“那相爷拟授权书拿来给我签字。”——一瞬间以为面前坐的不是梁辰予而是老天爷派来的救星,嗓子眼干哑得说不出话,好一阵才说:“亲王殿下愿意让我监国?”“陛下器重你,你当全力为帝国效力。”——梁辰予说完,神色疲惫的站起来离席,她的背景让于敬辞看了许久许久,就是看不透。
于敬辞监国的消息并没有全国性的传播,因为内阁会议上的投票率是五成比五成,投赞成的那五成里还有三成是相信女王和丞相的决定,所以他坐上监国的位置后媒体像是约好了一样并没有大肆宣传。
做完这件事,梁辰予把丞相召进宫吃晚餐。就他们两个人,整个晚餐的话题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女王究竟去哪了。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女王和丞相约好的事情,丞相是绝对知情者。见丞相还是和她装傻,梁辰予欸了一声:“相爷,辰予这一路是您看着走过来的,出息确实没啥出息,但对女王的感情真不真相信您心中有杆称。这样吧我不问她去哪了,我换个方法问,她现在好吗?”——梁辰予一脸真诚的看着丞相,丞相沉默良久,最终点头。这一点头,让梁辰予瞬间酸了眼睛,笑着眨掉快要泛出眼眶的泪水:“那就好。”
人生的位置,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有些人活到一定岁数就能准确定位自己的位置,不跑前不退步,在恰当的位置上享受人生,但有些人就属于还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一定要跑过摔过流血过才知道,哦,原来那个位置并不是我能站的。梁辰予不清楚于敬辞是从多久开始就把他自己人生的位置定在了王位上,但是她从始至终都坚持自己这个旁观者的观点:这个人,臣非贤臣但是能臣,而帝王之位于他,只能是灾难,对他自己,对帝国,对帝国的人民,都是灾难。
女王也是要他自己彻彻底底的看清这一点,若确实是帝王之才,那王位非他莫属,若不是,则是让他自愿退回原本的位置——这就是女王的目的,梁辰予确认自己猜透的这一点就是答案。
不留诏书让他名正言顺的监国,就是让他把最原始的野心展露出来,最原始的野心也就是他最强的能力,如果这一切并不能让他安稳的坐在那里,或许他就会明白他属于王位。但这也是在冒险,这冒险让梁辰予看清了女王的心有多么帝王心,可以用一个帝国所有的资源来试一颗心是否是帝王心。这一步棋最关键的人是丞相,丞相只要站在女王这边,于敬辞就只能是一颗被试的棋子,而丞相也只能站在女王这边,因为只要他让步,他将会被于敬辞毁灭得灰烬都不剩,再者,他是白惠言,他也只会站在女王这边。
于敬辞要搬进宫,梁辰予就让他搬进宫,王宫那么多间房,她这个容忍度还是有,而且于敬辞搬进宫对她来说也算好事一件,这人每天见了些什么人,她都不用监视。两人一东一西的住着,一整天也打不着照面,王公贵族和大臣们每天频繁出入王宫,梁辰予粗略算了一下,这比女王在时的频率大约高了五倍左右,这个现象只能是一个可能,那就是于敬辞急于控制他想控制的权力,包括兵权,最近沈部长进出王宫的次数非常高。
女王虽然是帝国最高统治者,她也关心国防军事,但她从来没想过要把军权全部控制在她一个人手中,她父王花了一生的时间让军权下放,她又岂会不明白从中道理。
由于于敬辞首要表现就是收紧军权,敏感的新闻媒体开始写尖锐的批评文章,可堪比谏书。这让于敬辞十分恼火,虽然他军机处的参谋团队让他汲取梁辰予曾犯过的错,千万别对新闻机构莽撞行事,但他还是召开了礼部新闻署内纪会,会议上他直接对孙部长说,国家需要媒体监督机制,但是新闻媒体也不能滥用权利,这个权利要控制在适当的范围内,若有必要,可修改相关法制。
这简直就是报禁的前奏。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监国后的第一件大事竟是做这件让国家倒退的事。孙部长当场就提出了反对意见,于敬辞也没再强硬的表态,只是散会时脸色阴沉,一散会就召集了军机处参谋团队开会。
云岭梁王府的一处别院内,一着夏裙的女子坐在秋千上吃棉花糖,在葡萄藤下,裙子被斜长的阳光印得碎花摇曳,那扎起的马尾略偏,从背后看就是一妙龄少女天真的在享受夏日傍晚的舒爽。梁王挽着袖子一副农夫模样,把刚剪下来的葡萄递给一旁的仆人去洗,等仆人洗好,他又亲自端到秋千旁的石桌上,这才招呼玩得开心的人:“来尝尝今年第一茬熟的葡萄。今年的雨水对于葡萄生长来说刚刚好,果味应该甜味充足。”“你就是想把朕养胖了让你家幺儿嫌弃。”——女王坐在秋千上,吃着棉花糖一脸故作怀疑的模样看着梁王。
梁王又被气噎住了,自从这位得“供着的祖宗”来到他家,他就一直处于这种被噎个半死的状态。还不好反驳,总归是女王陛下嘛,就算是他儿媳妇这不没叫过他爹么,他也不能覥着脸往上凑不是,显得多巴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