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回头……”长公主低喃着,似在说给自己听。可心里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火苗,让她期盼着云骑能够回头。
“吱呀——”一声,门开了。长公主心一喜,转头向门口看去。
一个毛茸茸的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看到长公主后,甜腻的叫了一声:“喵~~~~~”
“是你。”
长公主并没有露出什么厌烦的表情,毛毛趁机溜了进去,然后蹲在床下,扬起圆圆一张猫脸。
“喵喵。”
长公主伸手摸了摸毛毛,毛毛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手,然后,顺其自然的跳上床,霸占了从前云骑的位置。
“完蛋了!”
清晨的神侯府,是在一身咆哮中醒来的。管事照例替冥先生沏好了茶,八哥被挂在树上,引吭高歌勾引着树上飞过来的鹌鹑。一切都是这么静谧美好,除了苏竞云那一声咆哮。
“怎么回事,啊?”管事被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抖,手里的壶就歪了一分,洒了冥先生半袖子。
“冥先生,我……”
冥先生摇摇手:“你去忙吧,把苏竞云叫过来。看她在鬼哭狼吼什么。”
管事去把苏竞云找来,苏竞云脸上顶着两个大黑框,一脸郁卒。
冥先生给她倒了杯茶,问:“怎么了?一宿没睡?”
苏竞云怏怏地坐下:“猫没了。”
冥先生问:“猫?”
苏竞云说:“没错,就是毛毛啊!毛毛不见了,找了她一宿!”
“哦,大概跑哪儿玩去了吧。”冥先生掏出帕子,小心地擦着自己的袖子。苏竞云斜眼看了一下冥先生秀秀气气的动作,顿时有一种不能直视又莫名觉得很厉害的感觉。
这可是站在当今圣上背后的男——哦不,是公公!
所以冥先生抬头时,看到苏竞云一副看猴的样子盯着自己。他把帕子塞回怀里,咳了两声,问:“怎么,我脸上有猫毛?”
“没有。”
“今日有何打算?”
苏竞云说:“看先生有何打算,如果没打算,我就去找毛毛了。”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苏竞云说:“以前我还天天在六扇门刷墙捉猫呢!还不是李义昭那个老混蛋让我做的。”
“……”
冥先生叹了口气:“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苏竞云捂住嘴,看了看四周。
冥先生说:“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嗓门多大真气多足?姑娘家,别这么粗嗓门,秀气一些,小声一些。”
“哦。”
冥先生说:“今日我也没什么事,你把笛子拿来,我传你几招。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真不愿做我的徒弟?”
苏竞云本来就不愿意做冥先生徒弟,这下找到了真师父,就更不愿意了。不过冥先生对她青眼有加,凡事也很照顾,她也十分感激。
“先生的赏识,苏竞云铭记于心,不过……”
冥先生摆摆手:“不愿意,那就算了,你把笛子取来。”
他语气平常,但苏竞云依旧从他脸上看出了失望。皇帝曾说冥先生时日无多,恐怕,是急着想找一个传人继承衣钵吧。
想到这里,苏竞云心里也有些歉意,她把笛子掏出来,说:“您嘱咐后,我就一直带在身上。不过一直吹不响,那日在相国寺,倒是无意间吹响过一次,大概我气息不当。”
冥先生拿过她手头的笛子:“气息?你练内功,倒是能讲气息。不过吹响这笛子,却非气息二字可用,而是气合术。鸟兽不懂人语,你也非他们族类。可万物有灵,有黄雀衔环,卧冰求鲤。涿鹿之战里,轩辕率以熊、罴、貔、貅、貙、虎迎战,大败蚩尤,用的,也正是这气合之术。”
苏竞云说:“哦,也就是我能吹响这笛子,学会你说的气合之术,就能找回毛毛了?”
“……”
苏竞云默默地看大爷掏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好吧,我是说认真的,这东西有这么神奇?”
“也没有这么神奇,大部分已经失传,不过遇上有灵性的动物,倒也有用。”
苏竞云失望了:“那肯定找不回毛毛了,毛毛一身懒病,上哪里去找灵性啊。”
冥先生忍了很久才没发火:“你到底学不学?”
苏竞云说:“学。”
冥先生说:“那你就别在我面前提那只猫!”
苏竞云说:“不提,不提。”
冥先生说:“云骑召唤云中君,何尝不是这气合术。你不是最崇敬云骑了?好好学,总有能和她比肩的一天。”
冥先生掏出一本小册子给她,上面记着气合术的口诀。等下人把石桌收拾干净,冥先生进屋去了,苏竞云就把挂在树上八哥搁在石桌上,一边翻着那本小册子,一本对着八哥吹哨子。
“我体合于心,心合于气……噗噗噗噗……”
八哥眼睁睁地看着树上心仪的鹌鹑又被苏竞云的哨子飞走了。
“气合于神,神合于无……噗噗噗噗……”
八哥挥着翅膀,捂住耳朵。
“万物以合,始则寂然……噗——噗——噗——这八哥是不是也没灵性?我吹了这么久怎么没反应?”
魔音穿脑,八哥痛苦万分,去他娘的没灵性!我看你是没人性!
神侯府的崔三儿刚好路过,隔好远饶了一个圈,苏竞云放下书册,问:“崔三儿,你干嘛绕个圈子走?”
崔三儿的声音有些奇怪,听起来像憋着气:“苏捕快,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苏竞云说:“没有,你声音怎么了?”
崔三儿不好意思地说:“我憋着气呢……好远就听到这边噗噗噗的声音。苏捕快,肚子不舒服还是赶紧上茅房吧,在庭院里那啥,多不雅观。”
“……”
第十五章 入宫
苏竞云在神侯府担心毛毛,没良心没灵性的毛毛却早已登堂入室,被数个丫鬟围绕着喂食。
长公主正在梳洗打扮,今早皇帝派人到公主府传话,说要一齐陪太后用早膳。长公主便早早起了,明翘备好衣衫,府里的梳头娘给为公主梳好了发髻。一群人便候着了,长公主对着铜镜,挑了支步摇,觉得不够庄重,换了珠钗,又觉得那珍珠不够圆润,好不容易捡了一只彩羽凤钗,又嫌花钿不够精致——搭着那只彩羽凤钗,就得用翠羽的花钿,可惜妆匣里没有,长公主就说勉强用翠罗吧。如此折腾了快半个时辰,明翘见宫里来了几拨人了,便问道:“殿下,您看,太后恐怕还在宫里候着?”
“候着?”长公主拿着那只彩羽凤钗,抬眉扫了一眼明翘,“侍奉太后也不急于这一时。陛下的性子我还不清楚?怕是又有什么事要向我开口,知道叫不动我,就搬出母后来。”
明翘说:“可是……”
长公主把那只彩羽凤钗随手扔进妆匣里,站起来,道:“没有什么可是的。你出去赏那内廷太监一些银子,让他先回去。我公主府有车驾,不劳烦陛下。”
说完素着一张脸,抱过桌上的毛毛,拿着一只幼狐毛刷,挠着毛毛的下巴,舒服得毛毛喵喵直叫。明翘出去赏了银子,又进了屋来。长公主问:“云骑走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概明白了长公主今晨心情不佳的原因——云骑不在府里。但看长公主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考虑的,又不仅仅是这一件事。
明翘问了邑臣,邑臣说云骑大人昨晚就走了,长公主又问其余亲卫是否在京师,邑臣说得去问镇南府,几位大人平日都不在公主府。
长公主和圣上一母同胞,深得先帝欢心,自其幼时便挑选贵族子弟陪伴其二人左右,后来先帝立了太子,设镇南镇北二府,便将亲卫收纳其下。初时姐弟两和和气气,后来长公主贤明才干,颇得人心,加上不肯放手镇南府,两人便生了罅隙。
自此后,长公主便不问朝事,但皇帝咄咄逼人,一定要长公主交出十二骑。每逢长公主入宫,回来就不带好脸色。
昨夜她一时激动让云骑离了府,这事恐怕早已被皇帝得知。十六骑以云骑为首,这一乱,可是误了大事。
所以她今早故意拖延时间,就想着皇帝会如何发难,她又该如何回应。她本无异心,但皇帝可不这么想——她是皇帝亲姊妹,自然知道他有多大的野心。这也是她不愿云骑掺合方胜兰一事的原因。
野心家眼里绝对容不下沙子的,也绝技不会让镇南府里有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