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从半空跌在符舒身边,我眼前似乎飞过许多片段,一幕一幕,都是我的人生。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我看着它们,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噩梦!
我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
在人生的片段里,我看到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刚刚死亡后缺失的那部分。
那时,我被股大力吸走,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望不到边际的白色空间。在那里,我像其他灵魂一样,被一群打扮奇特的人删掉记忆,列队不知去往哪里。
或许我死的太不甘心,或许是我对符舒的执念太深,总之,虽然记忆已经一片空白,但我心底最深处,依旧有个声音不厌其烦的提醒我,完成未完的心愿,才可以心无牵挂的离开。
于是,我从那地方逃了出来。
……
身边的符舒依旧大口的吐着鲜血,表情隐忍痛苦。聂铭又要打电话求救又要紧急止血,一时间手忙脚乱。而我,虽然与他近在咫尺,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宁愿再经历一次死亡,也不愿看到他这样难受。
蚀骨的无力感绝望的包绕着我,我问自己,这样千辛万苦的跑回来,就是为了看他痛苦自裁而袖手旁观的么?
不,我阮清风就算死了,就算触摸不到他,也不会坐在这儿看着他活活病死,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我疯了一样扑到符舒身边,不管他能否听见,大声叫骂起来:“符舒,你个不让人省心的玩意儿,老子死都死了,还放不下心回来看你。你倒好,弄成这副惨样儿在我面前显摆。他妈的,你这是虐自己还是虐老子呢?当初老子费尽力气把你治好可不是让你用来糟蹋的,你给我听着,老子就在你身边看着呢,你要是再这么不像话,老子……老子他妈的就天天缠着你,让你食不安心,睡不踏实。你听见了么?符舒……
骂道最后,我的声音已经嘶哑,还带着难听的哭腔。可我依旧一遍遍的重复,不想停下。
或许我的诚意感动了上天(娘的,我就不信那老家伙这么好说话,姑且先这么认为),符舒由大口大口的吐血,变成了少量的咳血,最后,终于慢慢的止住了。我看着他面色苍白昏睡过去,嘴角却挂着一抹释然的笑意,恨不得给他俩大耳刮子。
这时,急救车总算到了,聂铭扶符舒上车去了医院。我独自呆在屋子里,想了又想,下了一个决定。
对我来说,符舒就是我未完的心愿。如今他这种情况,既然丢不下放不开,何不干脆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照顾他。
所以,从今天起,我会一直守在这里,直到……不再被需要那天为止。
即使死亡,也别想让我再离开!
32.再见玄夜
决定是下了,我看看自己若隐若现的魂体,可实施……?思绪一转再转,看来,只能去求助那个人了。
白天不能出门,我只能心急如焚的等待夜幕的降临。
这忌讳是在旅行途中,偶遇的一只老鬼告诉我的。也算我命大,刚从那地方逃出来时,恰好是夜晚,黎明前,就遇到了他。
刚见那老鬼时,基于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我立马兴奋的飘了过去,想跟他套套近乎。谁知那老鬼目光呆滞,魂体疏松,一副将散未散的样子,独自在原地徘徊,嘴里只反复念着一句话‘白天千万不要出门,白天千万不要出门……’我曾用尽各种手段,想引出他其他的反应,或是让他跟着我,可惜都失败了。后来,我只能独自离开。不过,这句不知原因的告诫,却被我牢牢的记下了。
终于,夕阳的最后一丝余韵消失在地平线之下,我立刻动念寻找玄夜,几乎在同时,我已经置身于和玄夜相遇的那个小树林。(灵魂瞬间移动,方便快捷又省钱,算不算死翘的一大好处?)
我飘在远处,用堪比哈勃望远镜的视力,眺望着树林那一角。(扭转视力缺陷,增强五感,此为死翘第二好)
远处,身着白衣的玄夜站在墓地深处,旁若无人的摆弄他那些奇形怪状的仪器。这熟悉的场景,在我脑中,清晰一如昨天。
我又往前蹭了蹭,离树林近了些,心里,始终惧怕和玄夜的相见。
这边我尚在犹豫,玄夜那边一台仪器突然警声大做,伴着其他仪器的阳性反映灯闪齐鸣。我被惊得刺溜一下飘出老远,躲在树根后窃窃而望,心说我靠,难不成玄夜那堆破玩意儿,都是真家伙?
我看见玄夜先是朝我躲的方向望了望,低头沉思半响,脸色忽然凝重起来,然后,脚步有些凌乱的回到棺材屋。那堆仪器被他留在墓地里,没了这些烦人的雷达,我总算安心了些,于是,也若即若离的跟在他身后,想一探究竟。
玄夜回到棺材屋,直奔那台电话。这是他在这狗都不拉屎的荒郊野地,唯一与外界有联系的东西,也是这么多年来,我和他之间通话的纽带。
我躲在房涯子上,从房顶上向下,看他先拨了一个号码,耐心的听着,等着。对面似乎没人应答,他就一遍遍的拨过去,一分钟一分钟的等。不知拨了多少次后,他换了个号码,依旧拨着、听着、等着……
电话对面,始终没有应答。
玄夜脸上那层虚伪的平静,也渐渐地再也挂不住。他泄愤似的恨恨把电话砸到地上,颓然跌坐在地,头埋在手臂里,久久,没有声息。
我在上面看的分明,他拨的两个号码,一个,是我住所的电话,另一个,是我的手机号码。
看着这样的玄夜,我哭了。
不同于死前自怜的不舍的不甘的无奈的无声哭泣,而是我阮清风这二十五年来,自出生后就再未有过的嚎啕大哭。
我一直不敢回来看玄夜,就是怕自己,会像现在这样。
本以为身为孤儿,至少不会有‘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伤痛欲绝的感受,结果,还是没能逃过啊?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地上的玄夜缓缓站起身,走到房间一角拿出个奇怪的耳麦戴在头上,深吸了口气,猛的仰天一声怒吼:“阮小六,我知道你就在附近,识相的话立刻给我滚出来!”
我哭得正悲催,被他震的一惊,差点从房梁上滚下来。吓得我鬼哭鸟嚎挣扎了半天,才稳住身形。斜眼见玄夜一边像调频一样旋转耳麦一侧的旋钮,一边侧着脑袋仔细倾听,不由得伸长脖子,想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会儿功夫,玄夜调频完毕,看也不看的对着我的方向问道说:“小六,说说吧,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别人都是扬眉吐气衣锦还乡,你倒好,连命都混没了。唉!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语气沉稳随意,就像和熟人之间讨论天气一样稀松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