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探头看向房间中的符舒,只见他躺伏在床上,向来人交代着什么,一时只觉得兴味索然,遂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傍晚,走廊上的访客走尽,我才有机会去看望符舒。推开房门,见符舒一脸疲惫的呆坐在床上,看我忽然出现,立刻强打精神,摆出一副准备迎敌的气势。我不禁好笑,之前准备的凶言恶语沿着嘴巴绕了个圈,又尽数被吞回了肚子。
他脆弱冷漠中透着倔强不羁的表情,深深的吸引了我的目光,让我的心,也为之柔软起来。
缓缓走过去坐在床边,我问符舒:“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找你?”轻缓的语气,是连我自己都为之诧异的温柔。
可能对我突入其来的转变无法适从,符舒好一会儿才呐呐道:“你不让用笔记本和手机,工作没法顺利传达,我把他们叫来当面交代,这应该没有违反医院的规定吧?”
07.对战(三)
我以手抚额,恨不得仰天长叹:“我的符大少,你不会认为,我禁止你使用笔记本和手机,是为了欺负你并以此为乐吧?”
符舒英挺的剑眉微微皱起,思索片刻说:“那倒不是,我能看出来,你不是那种无聊的人。”我听了这话,忙点头附和,心想:别看符大少一副置身世外的冷漠样,看人倒还不差。
“不过,你如果认为仅凭这些小手段,就能借机牵制我的行动,并打压我的公司的话,就大错特错了。”
上帝,圣母玛利亚啊,罪人阮清风在此,诚心向你们道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并收回刚才说的话。
眼看符舒一脸严肃,我只觉得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直蹦,整个头皮都被牵扯的酸麻,我揉揉发胀的脑门,觉得眼前迫切的需要解释一下。
我扯扯身上的白衣,问符舒:“这是什么?”
符舒一脸‘你当我是白痴的啊’表情,斜眼看着我,摆明了不屑回答,被我威胁的瞪了一眼后,不情愿的道:“白衣。”
我指指自己:“那我的职业是什么?”
“医生。”
“好,那接下来我告诉你,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消除病患的身心痛苦。而你刚才提到的:凭借手段借机打压你公司的这种行为,实施者应该叫做商业竞争对手吧。试问‘医生’和‘商业竞争对手’这两者到底有哪些共同点,以至于让你符大少如此混淆?”
我欲哭无泪,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如同面对一个不开化的稚童,在情绪激昂的讲解‘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一样幼稚可笑。
可我认为如‘一加一等于二’般简单的问题,好奇的符同学显然不敢苟同,只见他低头沉思了一下,再抬起头来道:“我当然明白医生和竞争对手的不同,不过,这两者其实也是可以共存的。你是医生不假,但也不排除被我的对手收买,借机对我进行阻碍干扰。而且,你这两天的言行,恰恰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那倒要请问了,我哪个言哪个行让你符大少联想到商业间谍头上的?”还就奇怪了,我有那么牛X么,我怎么不知道?
符舒难得的脸颊泛红,缩起身子往被子里蹭了蹭,说道:“这不是名摆着么,这几天下来,猥亵、威胁、恐吓、监视,你哪个没用到,如今倒装作不知情的来问我!”
想起这两天的一切,为了惩罚吃他的豆腐,为了怕他不顾身体盲目工作恶狠狠的恐吓,张大妈的监视……确实是证据确凿。
可,可我只是脾气不好,气他不懂珍惜自己的身体,气他不尊重他人的劳动成果,气他偏偏跟我作对。有时候火气上来,难免说话粗声粗气,不经大脑。可再转念一想,不……不对啊,我原来……不是这样的。
我虽关心病患却也谨守医生的本分,从不越矩,说好听了是给患者自由,说难听了就是关我屁事儿。我一向认为,个人有个人的观点,自个儿得身体自个儿做主,病来了自己做不了主,就得医生帮忙。可身体不光只是一个壳子,最重要的,还是内里。这个内里,叫法颇多,有说是心,有说是脑,有说是思想,有说是灵魂,其实都是一回事儿,那就是,这个身体,自身的想法。
有的人,抱着轻生的态度,就算伤的再轻,医生的功夫再高,也是治标不治本。有的人,对生命充满希望,就算得了绝症,名医们都束手无策,也能高高兴兴得活下去。很多晚期的癌症患者,过了医生下的死亡期限后依然存活,就是这个道理。
不好意思,又扯远了。洋洋洒洒一大推,其实意思很简单:医者医身不医心。这也是我一向的观点:对于有些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人,你非要强迫他把自己当回事儿,那也不是回事儿,是吧!
怎么碰到了这个符舒,我就不是原来那个我了呢?人家爱工作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人家爱疼的脸发白嘴发青,他疼他的,反正也传染不到我身上。我手术做得精干,线缝的完美,房查的殷勤,液输的专业,说句没有医德的话,就算他手术没几天挂了,全世界的医政公署都来调查我,咱也不怕。尸体在那摆着呢,一解剖,清者至清,明者至明,连开口解释都省了。
我干嘛成天焦着燥着火大着,成天跟个抓奸的一样盯梢,他老实听话我则高兴,他消极反抗我就泛堵。我是脾气不好,激动起来是很暴力,可大家应该了解,越是平常温顺平和的人,发起火来才越渗人。这两天火发的太多,多到我都忘记了,自己一直很少动怒,是公认的好脾气先生呢。
唉!这两天发的火,一下破了前二十五年的记录了。
脾气个性原则统统都不是原来的阮清风,那我是谁?看着床上的符舒脸上红霞更甚,表情认真,我的一丝疑问渐渐扩大:“难不成,符舒说的没错,我其实,是个披着医生外袍的商业间谍,趁他生病,意图阻挠破坏,不利于他的公司。”
我承认,那时脑子非常混乱,虽然事后,我把这归咎于近猪者笨近舒者痴。跟符舒这个生活白痴外加商业被害妄想男在一起呆久了,果然智力会严重下降。当然,我自身也有部分原因(我有严重的怀疑强迫症),这个容后再表。
我奋起全力,不放弃最后一刻挣扎道:“你这都是误导,如果我真是商业间谍,要阻挠你,直接在做手术时动点手脚不就行了,干嘛费这么大劲?”
符舒一脸深知内幕的老练表情:“商业竞争,讲究的就是比拼脑力,抢得先机,如果为此杀人的话,就落了下乘,你不会那么傻。”
我“哦”的一声,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