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被有心人发现……
斟酌半天，还是贪念占了上风，他想把手机留下，大不了先藏起来，等风头过了再用不迟。于是，他扔掉原来的卡，卸掉电池，把手机藏的无比隐秘。
最初两个月，他过的战战兢兢，总是盯着报纸电视，怕哪里发现了无名男尸，继而追查到他身上。可好几个月过去了，依然是风平浪静，太过静谧的感觉，反而让他觉得，那晚的事儿，更像自己的一场噩梦。
是根本没人在乎那人的生死，还是他的计策太过成功？
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尸体埋的隐秘，就算现在被人发现，也早烂得透了，这么一想，他终于放下心来，翻出那部手机，装上自己的卡，心安理得的据为己用。而那件事，也渐渐的被他抛至脑后。
50.暴乱
听完小混混的叙述，我低头陷入沉思：从表情来看，他不像在说谎，只是，里面疑点颇多，显然，事实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比如，撞死清风的两人，其实并没有事发当时的记忆，还有，那条群发的短信，听他的意思，是清风写到一半时突然遭遇车祸，继而被他发现并利用的。但我知道，清风根本不曾写过那种东西……
算了，真正的凶手是谁我早已心知肚明，既然他们大费周章寻了两只替罪羊，我也就权当不知，看那些人接下来，还有什么把戏？
只是，虽然再三告诉自己要冷静，当知道清风死的如此凄惨时，心中的怒气还是禁不住翻江倒海。在我的竭力隐忍下，表面虽没发作，胸口，却早已憋得生疼。
心中一震，忙向身旁看去，我虽早知道结果，尚且悲愤难以自制，那聂铭……
没有冲动狂暴的施以拳脚，没有愤怒不羁的大声斥责，聂铭依然安静的坐着，全身却早已抖得筛糠一样，脆弱的仿若暴风雨中苦苦挣扎的海棠，无助得让人心碎。
“聂铭……聂铭……”我轻声叫唤，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不知叫了多少声，聂铭终于似有所觉，他眼神呆滞看着我，半响，才梦呓一样轻声问道：“表哥，他说……清风死了？”
“聂铭……”想开口劝慰，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我心口一疼，轻轻‘嗯’了一声
听到回答，聂铭呆滞的眼神，慢慢恢复清明。我抛开心底的脆弱，正欲出言相劝，忽然发现，那双圆俏的眼睛，在这短短的数秒时间，已是蕴满了泪水。
无视顺着脸颊滑落的泪滴，聂铭忽然紧紧捉住我的袖子，像溺水人抓握着到手的浮萍，表情茫然无助：“表哥，清风……死了！他死了，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自重逢以来，聂铭给我所有阳光、自信印象，因这双泪眼消散殆尽。神思恍惚中，站在我面前的，仿佛依然是童年那个脆弱畏缩，爱躲起来偷偷哭泣的男孩。
那陌生又熟悉的表情，让我的心神为之一震，继而萌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如今的聂铭，仿佛失去了支柱一般，整个人快要崩溃了。所以，他再也无力维持坚强自信的伪装，变回了心底最真实的模样。
这念头产生的瞬间，我心思电转，下手如风，毫不犹豫甩了他一个耳光，同时高声喝道：“聂铭，你给我清醒点！”
一声悦耳的脆响过后，聂铭捂着半边脸颊，神情迷茫错愕。他退后几步看着我，目光里明灭闪烁，再次定格的时候，终于，又恢复至原来的犀利。
看他从崩溃的泥沼脱身而出，再次找回真实的自己，我松了口气，接着说道：“聂铭，清风虽然死了，但是你活着，而且，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不希望你为了一个已死的人，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儿。毕竟，你还有爱你的母亲，还有我，我虽然……”
“够了，符舒，你他妈的给我闭嘴！”聂铭初时木然的脸色，因我的话越发的难看，终于，他语气愤怒，暴喝着打断了我：“别给我提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来，她心里，只有我那死鬼父亲，可从来都没有我。”说着，以一指指向我，又道：“还有你，符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们一样，表面上称我是你表弟，其实，心里根本就瞧不起我。‘表少爷’？叫的倒是好听。哼！我聂铭贱种一个，哪能和你这真金白银的少爷相比……”
“聂铭，住口！”我上前一步，意图阻止他继续胡说八道。
聂铭猛的一退，远远避开我，神色凌然，继续说道：“我偏要说！哼！咱俩虽然都是少爷，这差别可大了。你符舒生的好，是家族接班人，从小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我聂铭呢，不过是那女人在外面生的野种，在你们眼中，恐怕连条狗都不如。”
“聂铭，我从来没那样看你，你知道的。我知道你因为清风的事儿有点激动，你……冷静一点儿。”我语气柔和，又上前一步。
听了我的话，聂铭突然安静下来，神色却渐渐颓然：“冷静？我也想啊，可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才能……不去想他的死，才能冷静下来？……呵呵，你这种人，是不会明白我的。”苦笑两声，聂铭眼中再次泪光莹然，他却不自知，只是喃喃自语：“这世界上，我聂铭是多余的，从前，我就一直这么想……虽然什么都没有，可我从来不在乎。我聂铭在意的，只有那个人。现在，连那个人都死了，我这种多余的人，要怎么活下去，要靠……什么来活下去？”
他苍凉的语气，与其说是问我，倒更像在问自己。我从没想到，聂铭乐观自信的外表下，却藏有这样的想法，张了张嘴，喉间一哽，竟不知该说什么。
聂铭对周围的一切全无所觉，像是陷入自己的思绪，只是无意识的低声呢喃：“我早该想到，清风不会空留一条短信，就不声不响离开的，那人做事儿，一向有始有终。他死了那么久，我这个蠢货，竟然到现在才知道。一个人躺在荒郊野地里，该有多寂寞……那家伙虽然坚强，却最怕寂寞，他现在，一定很难过！”
“我真后悔，后悔那天让清风去看你，如果没给他打那通电话，他也不会大半夜的跑去你那，也不会在回家的途中出事。可那时候，我听王伯说你不肯让人医治，于是就想着，你见到清风，或许心情一好，就会让他帮你治疗了……我曾见过，你在书房里看着那枚风筝，每次，你都会看很久。那风筝我认得，所以，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