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其琛扣住陆鸣的后脑,微一侧脸在陆鸣的耳畔轻吻一下,柔声道:“好。”
周围水波退去,江其琛和陆鸣从水晶棺椁中飞身出来,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四周没有半点不同,只是那水晶棺椁上错综复杂的血丝已然消失不见,萧正清的尸身依旧安然的置于棺椁之中,隐隐约约只能从外面瞥见一抹月白。
若非陆鸣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功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单看眼前这一切,他真要觉得方才那不过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境。
水镜之中,不过少倾。而水镜之外,却已过了七日。
江其琛放开陆鸣,长袖一拂便将搭在床边的狐裘揽了过来。他将那身白毛狐裘披在陆鸣身上,仔细的替他系上系带,而后在陆鸣额间落下轻柔一吻。
“鸣儿,从此处离开,外面腥风血雨便是避不过的了。我知道从前之事你不想再提,但今番若我们能安然度过,你可不可以给我片刻时间,听我一句解释。”
陆鸣闻言身子一僵,他不知江其琛为何如此执着要同他解释过去之事,他既然已经决定不再恨他,愿意与他生死相随,便不会在意从前那些伤害。但事到如今,陆鸣依旧本能的抗拒那段撕心裂肺的惨烈。可当他抬起头,对上江其琛那双带着期盼的眼睛,他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身子一沉,陆鸣言不由衷的点了点头,淡声道:“好,答应你。”
千帆过尽,他仍然不舍得在江其琛脸上看见一点失望。哪怕付出的代价,是将自己好不容易长好的伤疤,再一次鲜血淋漓的撕开。
江其琛喜形于色的拥了拥陆鸣,言辞间满是欣喜愉悦,他极尽满足又犹似不满足般不停的唤着陆鸣的名字:“鸣儿,鸣儿……”
一声声,盈满了爱意和感激。
算了,不过是痛彻心扉罢了,只要江其琛可以开心就好。
*
江其琛负手立于寒室门前,他神色肃穆的凝着门上那解了大半的禁制,而后合上双目,真气凝于右手。
只见他右掌之间腾然而生起了一朵金色的莲花,花叶摆动,一开一合,栩栩如生。江其琛将金莲送至门前,他收回手,淡然的看着那金莲化作无数道金光,瞬间与门上黑色的纹路重合,飞快的冲破了复杂古老的咒术,一直行到路子的对底端。
金光闪烁两下,最终嵌入门内。
江其琛与陆鸣对视一眼,微一用力,门便被推开了。
寒室门口守着两个紫卫,她们听到声响刚一回头,便见到寒室的大门被推开一半,陆鸣同江其琛不疾不徐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三……三少爷……”
紫卫身形一动,那拴在脚上的金铃便摇摇作响。她们显然料想不到,三少爷竟然能破开尊主设下的禁制……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陆鸣睥睨着两个紫卫,冷声道:“尊主去哪了?”
紫卫被陆鸣这眼神吓的瑟缩,登时跪倒在地,吞吞吐吐道:“尊……尊主他……”
“不想死就麻溜点说。”
“三少爷……尊主他去中原了……”
陆鸣眼睛眯起危险的一条缝:“何时去的,带了多少人?”
“回三少爷……已有……已有两日了,教中人大都随尊主一同走了,只留下十多个紫卫,说是照顾您的起居……”
“玄风已经去了中原,请命符里的血契,根本不用他动手,江湖五大门派只能乖乖听话。”陆鸣蹙着眉头看向江其琛,沉声道:“我们先去哪里?”
江其琛:“去天眼宗,玄风最后的目的才是天眼宗,我们去找花无道和兰息。”
作者有话要说:
师祖上线加buff!开挂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受困(5)
江其琛揽着陆鸣,穿过黄沙与雪花交叠的浩瀚沙漠,踏着呼号不迭的凛冬烈风,一路疾驰。
“沐王府有多少兵力?”江其琛突然沉声问道。
陆鸣微微一愣,坦然道:“五千。”
江其琛面色沉着,辨不出喜怒。神川沐府,在北域势力低微,却始终能屹立不倒。他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沐王府根本就是故意造出弱势之假象,为的就是维护他们的底牌——替金莲教养兵。
“还愿阁初见你之后,我便让景止去查探了沐府的底细。你们做的很干净,半点金莲教的影子也没有。但既然你在那里,他们的身份也就不难猜了。”江其琛道:“金莲教两位长老,一个在暗,一个在明。一个是沙桑,另一个便是沐尧吧。”
江其琛顿了顿,神色淡然的看着陆鸣:“你同沐尧,关系很好。”
他这一句,并非问句,而是万分的笃定。先前在沐府与沐尧那一次会面,沐尧对陆鸣的关心与爱护他看的真真切切,并非作假。当时,他便心生不悦,但一直未有机会发作,现下刚好提及,便要顺便问个清楚。
陆鸣目光坦坦荡荡,他对上江其琛状似淡漠的目光,点了点头:“沐尧待我很好,他的确是神川沐府的小王爷,也是金莲教的长老之一。我能走路之后,玄风便让沐尧替我伪造了一个身份,我这几年大半时间都同他在一起。”
江其琛揽着陆鸣腰身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箍的陆鸣有些难受。
“你故意说这些叫我不快吗?”
陆鸣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知道的,我少时家破人亡,仅剩的那点记忆,我至今还拼凑不齐。我对‘家人’的概念很模糊,即便当年手刃了裴天啸,但在我的认知里,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在替你报仇。虽然你带我回江家,教我认字习武,但我对你存了心思,从未将你看做是亲人,沐尧可以说是让我体味到了不一样的情感。所以,我发自内心的喊他一声‘大哥’。如此回答,你满意吗?”
“不满意。”江其琛换了一个姿势,将陆鸣打横抱起:“你如今既已选择站在我这边,便是要与他为敌。我不知道他,但我知道你肯定下不去手,若是刀剑相向,你……”
陆鸣勾住江其琛的脖子,凑到他嘴角小啄一下打断他的话:“我现在可提不起刀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话的人尚且未觉得有何可惜,但听话的人却心里一痛。江其琛放缓了神色,低语道:“我只是担心你,毕竟刀剑无眼,你心里有杆秤,不代表每个人都有。”
“我知道。”陆鸣靠在江其琛肩上,合起眼帘:“那天,你被玄风带走,沐尧劝我同你一刀两断,他对我说,我和你是正邪不两立。其实他心里也清楚,什么是正邪善恶,沐尧没有练y-in煞邪功,他从前也未做过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他是神川沐府的小王爷,是皇孙贵胄,他的命不该断在金莲教手上。”
“当着我的面,这么说别的男人,你真当我不会生气吗?”
听着江其琛的揶揄之词,陆鸣忍不住笑出声,搂着江其琛脖子的手又紧了几分,亲昵的在他颈侧蹭了蹭:“你这么爱生气便生吧,左右我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强装的淡漠终于土崩瓦解,江其琛眼底升起一抹笑意,却兀自抿着唇角未曾显露半分。
他不禁加快的脚步,片刻后柔声道:“等我们回家了,我天天给你做饭吃好不好?我觉得你比从前更瘦了。”
陆鸣想起当日在还愿阁吃的那顿大餐,一语双关道:“好啊,吃你的豆腐。”
江其琛眉梢弯弯:“嗯,吃干抹净。”
*
陈国不比北域天寒,即便是深冬,那刮起来的风虽然强劲却比北域柔和不少。
伏伽山上风雪肆虐,可山顶的天眼宗仍旧依如往昔,不分四季、没有日夜。
表面的安宁之下,是暗流涌动。
花无道在玄御真人的练功室里踱来踱去,终于忍不住对着兰息发作起来:“你说师父到底去哪了?这山下金莲教都快翻了天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兰息的脸如五年前那般清秀俊雅,淡然无波道:“师兄,请命符已经现世,昆仑、罗生、空山、扶桑已然如同案板上的鱼肉,毫无还手之力。天眼宗避世多年,眼下时局动荡,师尊下落不明,还望师兄早作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