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没找错,便是我的事了。先生耿介,我改变不了。我便等着和先生殊途同归。”赵礼嘴角轻轻勾起,淡然道。“待我心系天下之时,不怕先生不出山。”
“如此。便好。”
禅门“嘎吱”一声,那门外的青竹仍然晃动。赵礼望着渐行渐远的素影有些惆怅。
“他还是不愿帮您。”不知何时,余弃坐在了窗边,愁眉苦脸地望着赵礼。
“他帮了。”赵礼一哂。“只要他表态不帮王执,便是帮了咱们。”
二十年前尚且正直的人,怕是早被富贵迷了眼,被利益熏了心。坐拥着无上荣光的人,又哪里还会记得当年的初心?赵礼不怕王执没有作威作福的时候。
“只是咱们得先要替他保住自己的命才行。”
田进之不怕死,他们怕啊。
死了一个田进之。便少了一根支撑文人清高的脊骨。
“咱们这次,只能托那孩子的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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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你再说一遍?
任少爷还没回府就被任老爷截了下来。半道上,任老爷袍子一甩,一脸凝重地拦住打马看花儿悠哉悠哉回去的任非。
“他已经走了,”任非瞪大眼睛,听了任老爷的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家的倔老头。
“便是走了,也要将他请回来。”任老爷皱着眉,手背在身后肃然道。“树倒猢狲散。没了田进之,咱们任家在洛阳什么都不是。而今只有他能救咱们于水火。”
“您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个王昉吗?”任非挑眉道。撇撇嘴,一双大眼睛明亮又闪烁。
“在知道他姓王的时候,咱们就该去打听打听。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任老爷不愿和儿子多说,快步拉着儿子上马,衣袖摇摆着,胡须乱颤。
“不用了。”任非怔了怔。甩了任老爷的手,怅然道。“现在便是追,他也不会回来了。”
方才已然说得清楚。要划清界限的是自己。现在却对他有事相求,也太,不体面了。
“这是何意?”任老爷意外地看着他平时里没个正经样子的儿子。
“没什么。”任非眨眨眼。紧紧拽着自己的袖子,讷讷道。“此事若是那么重要,咱们请他回来,还需从长计议。”
任非只是没想到,王昉会是京城里那位如日中天的大人的儿子。
若是知道了,方才,方才,那块玉,至少该收下才是。
可惜,这世间并没有后悔药。若是有,也不只是任非需要吃。
田进之从白云寺回来的时候,天边的云一朵又一朵,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
一身素衣映着暮日之光,显得斑驳无光。唯身影,有如孤松独立,松下之风。
“田院长,近来可好。”洛阳府尹带着官兵,将那素衣身影围拢在中间。悠哉悠哉踱过去,笑得得意。
“来吧。”田进之皱皱眉,开阔明朗的眼里凛冽如霜。未停留步伐,往前走着。
“呸。故作高雅罢了。”洛阳府尹狞笑着,呸他一口。
回应他的只有未曾动摇的缄默与淡然。
…………
洛阳院长田进之入了大牢,几乎在短短的时间内传彻了整个洛阳城。
清流之宗,狷狂之首,堂堂一院之首的清贵文人被人用莫须有的罪名入了狱,到底激起了千层浪。
可惜,这千层浪里,并没有什么中坚力量来改变这个事实。文人的笔终究不是刀。
任府这才开始慌了。
任非的从长计议很快了。无外乎将人挽回的戏码。
“我现在就去桃花镇,等着明日他们经过,将王昉截下来送回洛阳。”任非轻蹙着眉毛,第一次坐在他爹以前从不让他踏足的书房里,有些无措道。
“有把握吗?”任老爷胡须轻动,皱着的脸像苍老嶙峋的树皮般,硌人眼睛。“你大伯千叮咛万嘱咐,可一定要请他回来。洛阳府尹铁了心要治田进之的罪,便是上疏也救不了他,你大伯区区文官,也没什么办法可想。”
“左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少爷,个把人情,无碍。”任非无奈又无所谓地摆摆手。“可放心吧。好歹也是我以前的兄弟。”
不过是再没脸没皮一回罢了。好马不吃回头Cao,现在不得不吃了,那也只能笑着说句真香了。
………………
第二天天气一如既往地好。任非连夜到了桃花镇,换了身紫棠色的长袍,围了条宝蓝色的腰带。簇新的衣裳在阳光下闪着光,愈发显得任少爷眉清目秀,富气逼人。
只待着王昉从这儿经过,自己出其不意,将他带走。只要多说几句好话,不被王昉身边的书童追上来,那便万事大吉了。
胸有成竹的任非站在官道旁的一个长亭里打瞌睡。
洛阳与桃花镇相去不下百里。任非骑马从捷径赶过来,一路颠簸得大腿根疼。扶着柱子又累又困,还不敢坐下来弄皱了一身装相的衣裳。
不一会儿,马车踩着轻快的旋律从远处而来。
“少爷。来了来了。”远处传来呼声。任非听到猛地一震,醒了醒神,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一队三辆马车,前面是两匹高头大马快速开道。不知王昉从哪里找来的人,看着眼生的很。
任非翘首等着,待到前头的两匹马看也不看经过长亭的时候,手一挥。
片刻间,宝马嘶鸣。前头两匹马伴随着不远处的嚣叫声,被突然而起的绊马索绊得哄然倒地。
“谁?”跟在马车周围的护卫们“唰”地拔出了刀。方才被鸣叫声吸引注意力倒下的两人也快速爬了起来,躲过被绊马索绊住的马,围拢在马车旁,注视着四周。
“我。”任非撩起衣摆,高声喊道。心想只不过想让你们停下而已,瞧着一惊一乍的,一会儿才是重头戏呢。
“原来是任公子。昨天辞别没有尽兴?难为公子今日不远百里追来再送别。”第一辆车的车窗被打开。初平伸出头来,看到是任非,示意护卫们将到放下。脸色一僵,片刻后淡笑道。
“对不住,对不住。”任非轻快地走近马车。摸摸鼻子笑笑。“昨天忘记个事儿,又不能不告诉王昉,只能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什么事儿,能让任少爷那么大阵仗!”初平狐疑看着任非。看着任非越来越近,笑意淡淡。“任公子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吧。舟车劳顿,我家少爷睡了。”
“不行。”任非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一只手扒在车边,挥了挥手,示意车夫下去。自己就想上来。
“我家少爷真睡了。”初平强笑着,挪到车口,看着任非。
“我真找他有事。”任非装作老实道。想着现在王昉还没出来,心里有些打鼓。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哪怕王昉果真和他恩断义绝,也得厚着脸皮上了。
“我家公子真的不能见您。”初平丝毫不让,杵在车门前挡住任非。连着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
“那就。不怪我了。”任非垂着头,苦笑一声。抬起袖子,冲着初平撒了包粉末。说时迟那时快,趁着初平没反应过来,将他推下马车。
与其同时,四周炮仗阵响。泛起的烟雾弥散在周围,很快迷了人眼睛,再看不清东西。
“保护少爷。”不知谁喊了一声儿。周围的甲兵们霍地拔起刀,准备向马车铺来。
“莫要伤人。”初平被混了面粉迷了眼睛,胡乱地抓着车帘子,高喊道。然后踉跄地爬起来,扑进车里,想要阻止任非。
“任公子,莫要无礼。”初平沉声道。用帘子胡乱擦了擦。才勉强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