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就那么像个笑话吗?”赵礼递给王昉一个白眼,轩朗的脸忽地黯淡了下来。
“名字不重要。”王昉无所谓道。伸着脸,顺手解了赵礼一只手的带子,舒舒服服趴在赵礼身边,凉凉道。“来吧,跟少爷说道说道,这一出出儿是干嘛的?”
“你在说什么。”赵礼一怔,动了动手臂,自然道。
“别装了。”王昉声音一沉,绷着脸,冷声道。“牡丹园的事儿。昨天洛阳城风平浪静,不出半日,就有人拿那天牡丹园的事儿抓了田进之。这里边有什么联系,你不说道说道?”
王昉又不傻。当日他可是大摇大摆进去的,园子也是他烧的。洛阳府尹便是要治罪也该找到他头上。
却偏偏在他离开洛阳之后翻旧账,抓的还是田进之?
这要是没徇私舞弊,王昉的姓倒着写。瞎子都知道有人要整田进之。
不过让王少爷疑惑的倒是这其中和身边这人有什么关系。那日牡丹园里,他可是差点就要杀人灭口了。
“你跟他说了吗?”赵礼却丝毫不理会王昉的问题,忽然道。
“说什么?”王昉一愣,这答非所问的让王少爷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昨日教你的。”赵礼眼角一垂,侧着下巴看王昉,似笑非笑,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说不说有什么关系?”王昉摸了摸鼻子,顶着赵礼的目光有些心虚。只得眼神飘忽,四处乱瞅。今儿早晨的事情太过羞耻,他和任非两个人心照不宣。王昉一点都不想回想自己到底是死要面子强撑着没把任非打一顿的。
“那少爷是特意回来救您的意中人与水火的?”赵礼仍然淡笑着,平静地看着王昉。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王昉哼一声,假笑着看着赵礼。眼皮一垂,颇有些不耐。
“田进之是天下文豪,在京城的时候孑然一身谁都不怕。之所以在洛阳教书全是因为他还有个妹妹。他妹妹嫁到了任府上,任府便和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少爷你回来是应该的。否则田进之明天定了罪,任府牵连进去,你那位小少爷虽说是任府旁支也要遭殃。”赵礼不紧不慢,耐心道。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王昉眼里笑意尽敛,木着脸,眼睛眨也不眨。“他们的事,我还能管了?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不是看得起你。是不敢看不起你爹。”赵礼轻轻一口气,继续道。“那日的事情多久了你也该知道。洛阳府尹按着不发,直到你今天走了才敢拿出来,你说,这是为什么?”
还不是怕牵连到了这位金贵小少爷?更怕王昉像如今这般,多管闲事,坏了计划。
“哦。”王昉不明就里应一声,看着赵礼一张一翕的薄唇恨不得伸出手来紧紧按住。怎么尽说废话呢?
可是王少爷又有些舍不得。这人嘴又硬又倔,一路上对他爱搭不理的,好不容易和他说这么长的话。
纠结的王少爷只好不情不愿地听着,勉强拉长自己的那点耐心,不去堵赵礼的嘴。
“所以。”赵礼换了口气,停了下来。抿着嘴笑看着王昉。
“所以?”王昉都没细听,好不容易听到一个总结,连忙抬起头来,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所以王少爷若是想救您那位心上人,尽管一句话把田进之救出来就是了。不必大费周章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不过是个路人,让少爷苦煞了心思,可真是折煞了我。”赵礼仍然淡笑着。像是一个面具般,看着王昉。眸里风平浪静,宠辱不惊。
王昉这才明白了过来。
感情王少爷上蹿下跳又是回来又是抢人在人家看来都是笑话。
不仅是个笑话还是个不受待见的笑话。
“我可去你的吧。”王昉霍地坐起来,破口大骂道。一脚就要踹到赵礼身上去。
又一个把他真心当驴肝肺的王八蛋。
赵礼听到风声眼睛下意识地一闭。
电光火石间,王少爷像是魔怔了般,生生将自己已经踢出去的脚收回来,方向一转,直直踢在旁边的马车壁上。
只听到“咚”的一声。预料里的痛感没传来,倒是伴随着声响听到王昉一阵闷哼。
赵礼睫毛颤了颤,半晌才睁开眼睛。看到赵礼捂着脚,蜷在一脚里直哼哼。
“…………”
马车里蓦地安静下来。饶是赵礼想再说点什么也怕这位雷厉风行的少爷要么伤了自己要么伤了别人。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王昉不服气,弓着身子红着眼睛看向赵礼。眸子里蓄了水汽般,在不怎么明亮的马车里显得格外y-in柔委屈。
“便不这么想,又该怎么想?”赵礼定定望着王昉的脸有些失身,过了好一会儿才别过脸去,幽幽道。
“前几日少爷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肺腑之言还历历在目。少爷莫不是要告诉我,少爷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由着x_ing子来,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朝令夕改是惯常的作风?今儿喜欢任家少爷,明儿抢了别人回家。不知该叹一句少爷多情还是少爷无情?”赵礼含着笑,说的话句句扎心。偏生这人像是永远温文尔雅的,不疾不徐,不聒不噪,还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
“老子真是眼瞎了,才看上你。”王昉咬着牙,鼻子一酸,捏着拳头隐忍着才没挥出去。
这叫什么事儿?刚从坑里爬出来又跌进又一个坑里。王少爷摔得鼻青脸肿,摔得心力交瘁。只想按着脾气来挥出拳头把这人打得和少爷自己一样地疼。
偏生赵礼现在旧伤还没好,浑身上下裹着布,怎么看怎么比王昉凄惨。
尤其是王昉少爷还没失忆忘记人家这一身伤全拜自己所赐的时候。
可真是有气没处儿发,有劲儿没处儿使,有拳头没处儿挥。
王少爷索x_ing下了马车,走到路边路上,一脚踹在一棵树上。
树动鸟惊,城门口火光煜煜,映照着这处的动静格外可怖。
“少爷,大半夜的,您悠着点儿,莫动气。”车夫吹着冷风,本想耳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管主子的闲事。到底不忍心他家少爷无情地摧残无辜的大树。
“…………”
少爷的气是真的发不出来了。
“差点被你绕进去了。”鼻子差点气歪的王少爷重新回到马车上,一脸不情愿地望着赵礼。
“先别管少爷心思吧。你在这件事上忙里忙外的,图什么?”王少爷皱着眉,一副耐心告罄的样子,冷眼看着赵礼。
这种自己做错了事,还非要先把自己的错误放在一边,伸出手指摘别人的安然做派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赵礼真是折服于王少爷的脸皮和严于待人,宽以利己的高尚情c.ao。
“无甚。”赵礼垂着眼皮,有些疲累。松了的一只胳膊略微动了动,试图缓解另外僵住的三肢。
“说。”王昉绷着脸咄咄逼人道。一双凤眸上瞧着,死死盯着赵礼。
赵礼却不理他,只管抬着侧脸,注视着自己头顶处的胳膊,笨拙将那只自由的胳膊抬起来,揉一揉另一个。
“…………”
“上次在牡丹园里看你在下棋。”王少爷看到他这副可怜样子瞬间就没了气势。到底不忍心,替他解了所有的缎带,气呼呼道。
“你是和田进之下棋吧?”
“是又如何?”赵礼一愣,却没什么大的反应。得了自由的四肢有些僵,却碍于身上伤口,只能小幅度地活动着。
“没什么。”王昉扁扁嘴,讪讪摸了摸自己鼻子。“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的回来找你的。”
“若是找我,便权且当做帮我个忙。”赵礼这才转过头来继续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救了田进之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