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厢情愿便做到了这个地步?”赵礼嘴角噙着笑意轻轻道。那笑意里带着苦,带着涩带着无奈和心疼。
怎么会有这么痴的人呢?一厢情愿,一意孤行,一一贯之。不过是想要说“爱”罢了。
“是呀。”王昉咬着唇,只觉得心里发酸,嘴上却倔强道。“谁让是我中意你呢?”
室内无声。赵礼不答王昉的话,只闭上眼睛,紧紧回搂着王昉。在渐渐消逝的时间里贪恋着短暂的美好。
“也算是值得了。”王昉抽抽鼻子。收了凌人骄横的气势,讷讷道。“至少,知道了,你心里也有我。”
王少爷傻傻一笑,委屈得只想哭鼻子。
谁又能是铜墙铁壁呢?捧出心的时候,谁又不是淌着自己的淋漓鲜血呢?
便是王昉,也不过是在那份凄楚上面强自装上了一张伪装的笑脸罢了。再不羁,心总是痛的。
“有你。”赵礼叹口气。捏了捏他的脸,深深看着他。又捏了捏他的脸。
“回去吧。”赵礼说。
王昉的笑意慢慢凝固,僵在原地,静静看着他。
“为什么?”
“到了明日,又怎该和满朝文武交代?”赵礼默默松了手,蜷了蜷手指,垂着眼眸,轻轻道。“不是因为不爱你。”
“行吧。”王昉吸吸鼻子,点点头。后退一步,呆呆看着红烛上火光颤动。“我知道你又会拒绝我。可我还是想试一试。”
“您说我敢肖想您。是因为我们王家人骨子里的高贵,和血里的荣勋。可你忘记了,我这双看着您的眼睛。向着您的心。”
这个人,他眼里是江山百载,看不到这点花月情根。便是看到了,也要硬生生割断,不给自己哪怕一点余地。
………………
烟火绽在漆黑的夜空里,比杳杳星光更璀璨炫丽。皇城中心最高的城楼之上,大红的衣襟在风里荡起涟漪,交缠着明黄色,在空寂的夜里轻轻摆动。
“过了这一夜,我便再不和你纠缠。”王昉疲惫笑笑,一口惯了口酒,躺在城楼上,望着天。
“如此。甚好。”赵礼点点头。由着他枕着自己大腿,一双眼粘在王昉脸上,痴痴道。
“我家祠堂里放着我们王家的债。我要去替我爹还债。”王昉伸手拍了拍赵礼的脸,笑眯眯道。
祠堂里,和各世家一般,记着他爹平步青云的一个个伟大瞬间。他们以此为荣,却不知道这背后,是他爹踩着别人的脊背,沾上别人的血生生走出来的。
或许他们知道。他们只是不在意。不在意一个权臣作威作福,冷血无情得让人彻骨生寒。
“怎么还?如何还?”赵礼紧紧抓着他的手,皱着眉问道。“这是他的事,不是你的。”
“喜欢你是我的事,也不是他的。”王昉白他一眼,嗤笑着。
赵礼一噎,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算了。不逗你了。”王昉闷笑着,耸着肩膀,抖个不停。
“你真是。”赵礼气得捏着他的鼻子,却垂眸俯身看着他,不舍得眨眼。
“我。”王昉忽然一哂,捉住赵礼的手,紧紧握住道。“我小时候见过你。”
“在宫里。我爹护驾的时候。我被人带进宫里,关进了个破屋子里。你偷偷跑去跟我玩。后来半夜不知道谁放了火,也没人管我。是你,带我逃了出去。”王昉有些语无伦次道。
那时候太小了。只记得这人漆黑的眼,一张模模糊糊的脸。
忽然,王昉自己一顿。瞪大眼睛,心疼地望着他。
关他的地方偏僻得八成是个冷宫,可赵礼却是在那里与他遇见,还能带他熟练地离开。
定然是惯常在那儿的。
“你便只记得我救了你?”赵礼刮了刮他鼻子,眼里含着山,蕴着水,低着头在王昉脸上落了个轻吻。
大皇子不受宠是应该的。门阀制度森然的时候,他母妃不过是个无甚依靠的宫女罢了。
若不是赵礼占了长这个位置,先皇不得不碍于宗族,也不会捏着鼻子认下。
可不受宠就是不受宠。当他母妃带着他进了冷宫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巍巍皇城里,哪有什么亲人呢?
赵礼只想活着,活得不那么艰难。可这吃人的宫闱,又哪里给了他活路?
直到他遇到王昉的那个下午。
王昉是被关进去的。陈贵人不知得了哪里的消息,知道帮皇帝逃出他哥哥刺杀的是一位叫王执的文官?
他们怕逼宫受阻,便哄了王昉进宫。想要必要的时候拿王昉做人质。
却没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会那么胆大。
赵礼将他偷偷放出来之后,王昉直接烧了那座后宫。
宫闱纵火,大火弥漫之时,有像当初自己烧静王府的快意。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爹教我的。”
放了火的王昉还在那儿缩着脖子兴奋的大言不惭。笑眯眯递给赵礼一块糖吃。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简单又深刻。
欺他者,终有一日,会被他杀得铩羽而归。
“你也该记得,是你给了我新生。”赵礼喃喃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T^T每次爽的时候掉链子2333333
第33章 走吧
黑夜一点点的消弭,直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金色的琉璃瓦折s_h_è 着微弱的晨光。
宫墙之下,赵礼躲在y-in影里,怔怔看着那人走出宫门。退下了红色之后的王昉白衣翻飞,青丝墨发被风吹得飘起,定格在朱漆的门上,白的发光,黑得深沉。
“做了那么多,难道,真的只是白费力气吗?”赵礼喃喃,慌忙伸出手来,试图摸到那一片轻轻摇曳的衣角。
衣角飘动,仿佛很多很多年前,迟疑走过宫门对他展颜一笑的孩子。
“你叫什么?”小孩子明眉皓齿,目光湛湛。仰着头问他。
“赵礼。”
“好名字。”小孩亮着黑珍珠般的眼睛对他说。
“父皇让我知礼一些。”不能和母妃一般越礼不知分寸。
一个宫女出身的妃子,又怎能妄想为自己挣得分位?
“夫礼,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小孩子摇头晃脑,颇有些得意地掉书袋。“天不喜欢你,还能取义还能任你行。还是个好名字。”
“我叫王昉。”王昉龇着牙得意道。“我爹说,有了我,才让他的日子明亮起来。”
他照亮的又何止是王执?
他又怎知,从此他再不信天。拼了x_ing命,站在这巍巍之巅。只不过想自己做天罢了。
“总有人生来是像太阳一般给人希望的。陛下。”余容恭谨道,眯着眼看一步步走出宫门的王昉。“至少,您知道他在等您。”
………………
皇城脚下,行人络绎。王昉徒步出了宫门,找到藏在附近的王珞,对着她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谢谢姐姐成全。”
“无妨。”王珞扶起他。满是心疼地看着他。“只要咱们昉哥儿愿意。姐姐也只能尽些绵薄之力了。”
能为一个男人着红妆涂脂粉,还要为他娶另一个女人,将那该属于自己的名分给别人。又该多不舍多心痛。
”姐姐放心。再等些时候,无需多少时日,便任您自由。”刚的纳妃子。若是第二日便突然暴毙了,名声到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