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紧着这会”我无奈道,“不如命他们请了大夫过来瞧瞧?”
淑文听了摇头,“不了,妾身躺会就好,无大碍”
我见她微蹙着的眉,勾嘴一笑,道:“莫不是娘子怕喝苦药?我喊厨子给做些好吃点心去?”
淑文听我揶揄她,白了一眼过来,却是说不出的柔情。
“郎君,外边传话说有人来找您”听见有人喊,转身一看,是楚儿丫头。
“可说了是谁?”我问道
“说是您工部的属下,名叫‘谢初’”
谢初?我听了皱眉,这会他怎么有时间来访?工部应该还没休息啊?回神见楚儿看着我等回话,我转头看了看淑文,道:“你若有什么想吃的就命他们做了吃点,今儿中午就不过去阿娘那边了,我先出去见见客”说着起身,转头吩咐楚儿丫头,“好生看着娘子,听她吩咐”
“是”楚儿回道
顶着冷去了客堂,谢初见我来了,起身笑脸相迎。
“主事安好”
我看了杜安一眼,越过他找了塌坐下。
“工部今儿没活吗?怎么还有时间出城来?”我问谢初
谢初在我旁边矮榻落座,“没活,天冷了,也不好做什么活计,工部这会基本上都休息了,属下见没事,便跑来见见主事。属下可是打扰到主事了?”谢初问道
我看了看他,他眼里冒着精光,脸上笑容古怪,总觉得心里没好事。
“别贫,说,来找我做什么?”
谢初收神,挪了挪坐正,抬头回道:“沙堤修好,托主事的福,今年工部除去俸钱外,还多给我们发了奖钱”
工部都有赏?我一愣,觉得那百两银子算是年终奖。
“你跑来找我,还有别的事吧?”我问谢初
谢初一愣,旋即笑脸回道:“是有别事,属下来看主事,也想问主事备考怎样了?”
我闻言一愣,问谢初道:“怎么?你也报了吗?”谢初年龄与我相差不大,够格报考,只是先前从没听他说过。
谢初摇头,“没有,属下县试都未参加过,或许日后会考,但今儿来了,只是想问候主事一下”
我听了扫视了下谢初,他特地跑来,绝非只是想问候我备考怎样这么简单,他拐着弯的,肯定有后话。我决定直接绕过这弯问他。
“多久没见,你学会跟我绕弯子了?”我沉了脸色,“有什么话直说”
谢初低头尴尬笑了笑,抬头,才直言道:“其实,属下是想问,主事科考完了,可还回工部不回?”
我听了看向他。
谢初犹豫片刻,说道:“科考过了,户部可能会给主事安排别的官职,可,属下喜欢跟着主事做事……”谢初抬头看着我,问道,“主事年后科考过了,可否还是留在工部?”
谢初这家伙胆子肥了,还想着决定我的去留?我想着就想敲他脑袋一下,但随即发现手旁没个合手的物事,只好作罢。我看了谢初一眼,淡淡说了句:“上面若做了决定,我也没法违背”其实留在工部是最好了,毕竟都熟悉了,但如果真被分到别的地,也是不好推辞,但说这么多,过不过还未成定论的呢。
我看了眼谢初,见他皱紧了眉,一脸愁色,心中不免一笑,在工部做了这么几月主事,倒带回来个小跟班。
“若没事了,你先回城吧,趁着这会还有日头,暖和些”我径直起身出了客堂,吩咐了小厮送谢初。
近傍晚,天色更加灰了,站院里感觉到鬓角发丝忽然被吹起,一阵细风过去,还没两三刻钟的时间,风吹的变大了。西风凛冽,吹在脸颊,似寒兵利刃削上来一般。躲在暖屋里呆了会,忽听到院里丫鬟说了句“下雪了”,楚儿丫头听了,急步穿过屋走到门边,吱呀将门开了道细缝。我隔着她看到院里秫秫落下的白色雪花,见了放下书,起身出院里看了看,长安城天顶上那团云色最深,探了探风速,估摸半个时辰左右那片云就刮到这边来了。
正站着跟丫鬟们看雪,突然见从二门跑来了人,那人跑近俯首通报说,来访的客人又折回来了。我听了就知她说的是谢初,当下心里疑惑,算时间他这会早该回去了,怎么又回来了?揣着疑惑去见了谢初,过去了只觉客堂里是个雪人,谢初身上还有没拍净的雪渣,脸上最是清楚,两条白色浓眉,看来进屋时间不久,还没来得及消融。
“怎么了?怎么回来了?”我见了问谢初
谢初摇头,皱着两条白色浓眉看着我,“去了城门,结果发现城门比来时增加了三倍守卫,层层守着,不让人进去也不让出来,属下在那等了会,来进城出城的人是越来越多,可守卫还是持兵器守着,不说为何,就是不让进”
我听了皱了脸,全城禁了可不是小事,听着像城里出了什么天大事。抬头见谢初哈着气取暖,开口问道:“你城门也没进去,是否一点饭食都没吃了?”
谢初跺脚取暖,点头回我:“是呢”。
我见了,忙喊了丫头来,命她们备衣备食,让谢初跟了过去。杜构今日上朝,这会到了散工的时候,不知他出城门了没,想着忙去了那院,问了院里丫鬟,却说还没见阿郎回府,皱眉出了院,回去路上,迎面见杜路急赶了过来。
“郎君,小的正在找你”杜路到我跟前停下,“阿郎今日上朝出发前曾吩咐小的一件事,阿郎说,若他在酉时还未回府,让郎君去他书房,他在书案上给你留了信”
我听了皱眉看着杜路,不清楚杜构为何吩咐他这事,想着问道:“你可知我阿耶为何让你告诉我这些?”
杜路摇头,“阿郎吩咐,让郎君看了信,尽最快速度按着办了”
我看了看杜路,还是想不清杜构要做什么,他吩咐快些办,那还是先听他的吩咐去做。想着转身,折回杜构那院,进书房找了书案,见书案面上用石砚台压着张纸,拿了砚台抽出了纸展开,只见纸上写了一句话:“吾儿,见此信,速散府里众人,勿耽延!”。
我看了蒙了,杜构不回来,却在书房给我留了这么一张纸,突然要遣散府上所有下人是为何?
“我阿耶先前可曾同你说了什么?”我转身问杜路,他刚才也看见了纸上内容。
杜路摇头,皱着眉的脸上也是一无所知。我想他现在同我一样,丝毫不知杜构要做什么。左右想了想,一时间突然遣散所有人是件大事,杜构不在,我还是去向杜母请示一下的好。想着忙急步跨出了书房,进了后面主屋,见了杜母,将杜构留的信给她看了看。
杜母看完,也是一脸茫然。与杜构多少年夫妻,她竟然也不知道杜构这回卖什么关子,看来还真是麻烦了。
“那阿娘,可要按阿耶说的去做?”我请示道
杜母一径想了片刻,抬头对我道:“信确实是你阿耶亲手所写,你阿耶既然这么吩咐,自然有他道理,你照着去做就好”
“是”我领了话转身要走,杜构既然吩咐尽快办那还是快些好。
我才转身,却被杜母喊住,“他们大多数是府里的老人了,有的全家都在咱家府里,外面也没什么去处,你定要好生对待”
“是”我听了吩咐,忙转身出了院,吩咐杜路找了管家账房过来见我。
等到管家他们过来,已是酉时三刻,当即吩咐账房清点府上所有账目,命管家将合院人等清点好,到前厅集合了。
吩咐完两人走了,无奈朝着长安看了眼,祈祷杜构平安,可别出什么事。
“夫君”忽听到淑文的声音,急转了身子,见她朝这边走来。
“怎么起来了?”我皱眉,无奈问她道,不舒服怎么不好好休息。
“妾身感觉好多了”淑文嘴角扬起,笑脸盈盈,打消我的顾虑,“妾身听丫头说,夫君找了管。家账房过来,这么晚找他们,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我勾了嘴角回她,转眼看了下跟着她过来的小师丫头,心下知道是这丫头跑去报信了。
但看淑文,好像并不信我回话。淑文看了我一阵,转身吩咐丫鬟出去,只剩两人时,开口说道:“夫君遇到何事都不同妾身讲,可是不信妾身……”言罢看了我一眼,神色楚楚可怜,“妾身不求夫君事事都同妾身讲,但,夫君可否……”
“抱歉”我上前伸手环抱住她,淑文被我突然一抱怔在了那里,“我只想着不愿你担心,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抱歉”我一直以为为夫者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的夫人,不害她担心烦恼,但我忘了一点,夫妻重要的是沟通,我一直不同她讲,次数多了,会使得她更加担忧,这会竟已经害她怀疑我不信她了。
语罢两人皆是沉默,屋里一下沉静了下来,就那么站着呆了会,淑文喃喃开口问道:“夫君这次,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我松了手,看着淑文,决定将这事告诉她,毕竟散去府上所有下人,怎么也瞒不过她的。
我将杜构写的信给她看了,但没告诉她长安这会已经禁城、杜构回不来的事,只说遣散众人是杜构的吩咐。
淑文看了看那信,蹙眉看了看我,低头小思了会,抬头问我,“夫君要怎么做?”
“已经吩咐了账房,将现在府里能用的钱财整算出来,等管家集合了人,拿了花名册,一一给他们发了钱让他们各自回去”
淑文眉头还是紧着,问我:“夫君可有细一步的计划?”
我摇头。淑文看了,说道:“府里这些下人,都在府呆了好些年岁,有些甚至于是自小就在府上的,这回散去他们,妾身想说一句”淑文与我对视,“夫君可否多给他们发些工钱?”
我闻言一笑,道:“阿娘也是这么吩咐的,放心,我断不会亏了他们的”看着淑文,心里不禁一暖。
忽听到书房外丫头说话的声音,循声向门口看去,见楚儿进来。
“郎君,管家在外面,带了花名册过来”楚儿禀道
“让他进来”我吩咐道,楚儿领命出去传话,我转身见淑文还站着,嘱咐道,“书房里没安置暖气,你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休息吧”院里只厢房安置了暖气,之后未在别处安置,书房里只有我才让小厮搬来的个火炉子,这会还没烧暖和,手在外面还是冻得直搓。
淑文刚想说什么,管家从门口进了书房,我见了也无暇再顾及她,从管家手里接过花名册,坐到书房后翻看,翻了两页,头有些大了,无奈问了句:“府上有这么多人?”粗略看了看,每页至少有十人,数了下册子,起码有二十面,我怎么从不知道府里这么多人?
管家回道:“回郎君,这就是府里在的人手册子,既无多的,也没少了。”
淑文还在书房没走,听我这么说,信步过来,取了册子看了看,等着管家说完了,开口说道:“夫君是不当家,所以不清楚,门子小厮、马厩庖厨、丫鬟妈妈,加了起来,的确是有这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