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徵没有理会,只是紧紧地盯着颜宦娘:“时至今日,他们真正的死因已经不可考了, 但您若是对这几位有所愧疚, 至少可以承认是你杀了他们吧。”
这时,接到消息的童氏等人也急急忙忙赶过来,却很好听见这句话,童氏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他们分明……”
“对, 他们都是我杀的。”颜宦娘承认下来。
所有人看向这个柔弱女子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如果不是这次她要毒害丫鬟被发现,这个蛇蝎女子究竟还会隐藏多久。
她将这些事情都承认下来,陆徵却并未觉得高兴,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颜宦娘此刻的心情,她是想要一个人将所有的罪责都承担下来,可却让真正有着蛇蝎心肠的犯人逍遥法外。
“您在陆家生活了这么多年,若是真的有仇,凭您的能力,何必等到如今?”陆徵说道,“您能够让人看起来像是意外而亡,那么现在又为什么用毒?”
“您在替谁隐瞒呢?”
人群中的吴氏听到这句话,身子瑟缩了一下,随即就跟着其他人一样将目光投向颜宦娘,只是她的目光中有着遮掩不去的恐慌。
颜宦娘并没有看向吴氏,但陆徵却一眼就看到了她,这让她更加恐慌。
“大堂婶,不如您来回答一下好了?”
吴氏顿时就慌了,却还色厉内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清清白白的,你休想胡乱栽赃!”
“我翻了案卷,当年那位堂姑死的当日,您曾出现在出事的池塘边过,只是那时正是七堂叔祭奠,所以府中人事杂乱,再加上池边青苔上的鞋印,所以并没有细查,就当做是意外结案。”陆徵语气不急不缓,却是步步紧逼,“那一晚,七婶并不在府中,我却不知道她是如何犯案的,不如由您来告诉我,您是怎么将堂姑推进池塘中,又是和七婶如何伪造成意外现场的,如何?”
见了知云后,陆徵就意识到那晚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情,阻止了颜宦娘下杀手,因此在调查过程中,他发现那位堂姑死亡的时间正是当晚,并且在看案卷时发现有异,这才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所以特意说出来诈吴氏的,而吴氏显然并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女人,被一诈就现了原形。
颜宦娘静静地看着吴氏,她痛哭流涕地承认自己只是一时失手,其他的事情都是颜宦娘教她做的,她都是无辜的。
陆徵看向颜宦娘:“这样的人,您还要替她继续遮掩吗?”
颜宦娘看着吴氏哀求的眼神,每次她用这种眼神看她,就是想让自己替她杀人,一个又一个,自己满身鲜血洗都洗不掉,可却无法拒绝她。颜宦娘隐约知道自己是不对的,可是如果连月娘都不再需要她,那么她的存在还有什么价值,她不就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吗?
颜宦娘闭了闭眼,轻声地说:“是,都是我做的。”
吴氏松了口气,瘫软在地。
陆徵握紧了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墙壁,眼看着颜宦娘即将被押走,他不甘心地最后问道:“为什么!”
她将你变成恶魔,她让你沾满罪孽,她轻易地抛弃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为什么还要死心塌地地替她担了所有的罪责!
颜宦娘没有说话,只是颊侧默默地滑下了一滴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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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破了,可陆徵一点都不觉得有成就感,他始终觉得颜宦娘是故意露出破绽来的,否则按照她思维的缜密程度,不该这么容易就被他们抓个正着。
颜宦娘伏法是罪有应得,陆徵并不同情她,可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就让他觉得心里不太是滋味。
正在这时,正房派人来传话,太太云氏要出门看房子,让陆徵陪她一起出门。
陆徵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娘亲出门越来越喜欢喊他一起出去了,不过他在现代时也总是被妈妈拖出去陪逛街,所以没多想,让柳枝他们伺候着换了衣服就出去了。
云氏正在马车旁边等着,见他急匆匆的模样,不禁替他理了理衣领,嗔怪道:“娘又没催你,你着什么急?”
陆徵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两人上了马车,云氏才解释道:“你二姐和二姐夫年后就会来燕京,你二姐说恐怕会长住,一直住娘家也不大好,娘便想着替他们去找个宅子。”
陆徵点点头,他的记忆里,二姐对原主是非常好的,她嫁出去的时候原主还十分不舍,甚至对这个二姐夫还有着微妙的敌意。
云氏恰好也说到这个:“你现在也大了,可不许再像从前那般无礼,省的让你二姐难做。”
“知道了……”陆徵感受着内心的小舅子心态,口不对心道。
云氏又道:“此次,你两个侄儿侄女也要一并过来,到时应当也会去家学里念书,你作为长辈,可要带个好头。”
陆徵心虚地应了一声,他可是很久都没有去家学了,甚至为了破案,连大哥布置的写字任务都有段时间没做了。
云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顿时没好气道:“行了,你啊,只要不带坏人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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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咿咿呀呀”到了五柳巷。
陆徵看到熟悉的景色顿时愣住了:“娘,莫非您给二姐他们找的宅子在陆家本家?”
云氏摇摇头,淡淡道:“就是陆府。”
陆徵更是震惊,云氏已经带着仆妇走了进去,那府中已经是空空荡荡,瘦了一大圈的陆源指挥着仆从搬东西,见到云氏,他淡淡一笑,拱了拱手:“陆夫人。”
他并没有按照排行称呼三叔母,但云氏却仿佛很满意的样子,关心了一句道:“时间这么赶,人手可还够?”
“劳您记挂了。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其余都是些细软,并不麻烦。”
“几位族老似乎有所怨言,你……”
“您放心吧,我已经说服了他们,毕竟如今的陆家不过是富家翁罢了。”说到这里,陆源露出一丝苦笑,“这么些年,三叔一直在暗中帮助陆家,是我们太不识好歹了。”
陆源出狱后不再装老好人,陆家大部分基业都在他手上,他又拉拢了族中几位有话语权的族老,当上了陆家的族长。当上族长后,他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举家搬回原籍,陆家这座宅子原本就是原来的老英国公买下来的,他也还给了陆擎。
这些陆徵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过,今天跟着云氏过来,才知道对方竟然是真的铁了心的要离开。
云氏示意身后的仆妇递过来一个箱子:“这是公爹在世时买的祭田,原先本家不打算回去,这祭田便也一直没有给你们,此外还有一些银两,你要管这么一大家子,又卖掉了大部分产业,总归是有些艰难的。”
陆源倒也没有因为面子客气,谢过后就接了过来。
云氏还想嘱托他几句,就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了进来,嘴里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云氏吓了一跳,陆徵连忙将她护在身后,仔细一看,才吃惊道:“大堂婶!”
那女子正是吴月娘,她抬起头,傻傻一笑,脸上尽是污渍。
陆源皱了皱眉,让人将吴月娘拉下去,解释道:“当时出了事后,族老们都觉得吴氏并不无辜,她是继妻,又害了小姑子,所以族老们商议之后就决定休了她,然而还未来得及送她回家,她就疯了。”
他只是三言两语简单地说了一下,却并不提自己在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反正现在陆家都是他做主,不管吴氏是真疯还是假疯,她若一直这样下去,自己也不介意养着个疯子。
陆徵不知道陆源的心思,他只是看着吴氏一边尖叫着一边被人拖走,忽然感觉到了一点茫然。
他的手被云氏轻轻握住,云氏看着他不解的表情,轻轻一笑:“你不必同情她,她并不无辜。”
陆徵摇摇头,正想说自己明白。
云氏已经接着说了下去:“她不是真正的吴月娘,她是吴月娘的庶妹,她本该被送去给人做妾,却使了计毁掉嫡姐的清白,顶替她出嫁。”
“可是,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的。”云氏漠然地说完这句话,偏头看了看他,“徵儿,你说是吗?”
陆徵心头一凉,不自觉地松开了云氏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张爱玲。
这算是这个案子的灵感来源,本来是想写一个被命运逼迫成变态的女人,可怜又可恨,但好像大家普遍都觉得她过于毒辣……还是我笔力不到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