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同时同寝四个字,纳兰承君终于一怒,随手将那手上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小人狠狠掷在地上,“够了!”
纳兰回头,看到的就是皇兄眸眼里抑制不住的愤怒,甚至,还有深深的失望。
“皇妹,事到如今,你还要维护她吗?”
纳兰红裳不忍见他如此,但话到嘴边不得不说。“还请皇兄明察!”
“明察?”纳兰承君冷哼,“朕当众责罚段杀,此人心生不满,骄傲跋扈,仗着长公主的护爱,无法无天,目无君上!以巫蛊之术施加于朕,借以泄愤,事情都摆在眼前,皇妹还要朕如何明察!”
君王一怒,一番话已是对段杀定罪。
“段杀,朕且问你,当真恨朕?”纳兰承君的眸子里似是藏了火,面对段杀,第一次这样无所顾忌的问了出来。
段杀平静的望着地上平躺的小人,眼帘微动,“纳兰为我妻,君王蛮横,此为夺妻之恨。以亲情相协,迫我退却,此为无奈之恨。不分青红皂白,以冤罪加身,此为愤懑之恨。不可杀之辱之斥之犯之,此为对己之恨。试问皇上,段如何不恨?”
一语毕,满堂惊。
四恨占了其三,纳兰承君缓缓道了三声好,“你既恨朕,何不杀朕!”
段杀却是一笑,“裳儿之长兄,即为段某长兄。虽恨之,仍犹护,仍需敬。你伤即为她伤,段杀如何下的去手。”
纳兰红裳听到此,泪已是充盈了眼眶。
“你既然能直言不讳,也是君子,可这巫蛊之术,朕实难容!”
段杀摇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再次让纳兰承君心生厌恶。
“朕乃君王,何时轮到你来教训!”纳兰承君皇袍一甩,扬声一喝,“来人!关押大牢,听候发落!”
“皇兄!”纳兰凄厉一喊。
纳兰承君只觉得头痛欲裂,怒火冲天,当即呵斥,“你也给朕住口!”
“协同外人谋害于朕,不惜伤了与朕的骨肉亲情,皇妹,你当真是做的好哇!”
纳兰不成想竟让皇兄误会至此,“皇兄!”一句皇兄身子便也跪了下去。
“给朕拖下去!”纳兰承君面色胀红,“朕还没死呢!段杀!你休想带走朕的皇妹!休想!”
太子极此刻谨慎的站了出来,“段杀虽有罪,可罪不在公主,皇上……”
“长公主受奸人蒙蔽,此刻理应清醒一番,旁人勿再来劝,扰朕清净!”
纳兰承君忍了段杀这么长时间,先是狩猎逐鹿,再是赤行刺,如今又赶上君王最厌恶的巫蛊之术,他早就对段杀生了嫌隙,认定有罪,又岂是能容他人为其开罪?纳兰红裳越是求情,他越是怒火中烧,兴许在他心中,以女子之身勾引他的皇妹,才是举世之大罪!
“带下去!”
段杀受伤未愈,又要受牢狱之灾,一身薄衫更添几分羸弱。偏偏脸上毫无惧色,只是望着她的裳儿,隐有苦涩。
若早日听我的,远走高飞,不理会世人,又怎会有这般的波折?奈何纵是她再是武功盖世,也不能逼迫她的裳儿做出选择。她要的是相守百年,掺杂了半丝的不愿,都不是她的初衷。她可以为了顾全纳兰的亲情,又为何不能承受这牢狱的折磨呢?我能为你做的,不就是尊重你,然后忍耐吗?直到你愿意放下一切,直到你眼里只有我。她最后一次望了一眼纳兰,化作叹息无需侍卫动手自行走了出去。
纳兰红裳铁了心的跪在地上,纳兰承君心中又气又疼,索性袖手一步踏出,“她要跪便让她跪!”
这泪在他走后,终于落了下来。段杀以身做赌注,等待她的答复。
赤冷眼看着一切,心知他的主人是甘愿受苦,不免对着地上跪着的女子,他的主母,多了一分怨恨。
“你既然嫁给主人,信任主人,为何不跟她走?”他冷冷的丢下一句话,顾自离开。
他的主人心甘情愿,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只能埋怨那女子,心痛他的主人。他想到了一个人,若是云偿宫主,定不会让主人如此受累……
牢狱深处,凄冷无边。
段杀手脚分别被绑住,冷眼望着手执鞭子的酷吏。“怎么?屈打成招吗?”
那身穿青色衣服的小官,微眯着眼,说起话来透着毒蛇般的阴冷。“能到这个地方的犯人,都是犯了杀头的大罪,我瞧你生的俊秀,想必定是用这副模样勾引了我北离无比尊贵的长公主,有人私下放了话,要本官好好伺候你,你说你一个女子,就是有天大的能耐,能比皇上大吗?”
段杀苦笑,“我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哼,来了这地方就给本官老实点!”说着就是一鞭子挥了上去。
“这鞭子是特意在辣椒水里浸泡而成,你放心,本官定会好好伺候你,绝不手软。”
“要我死的人多了,我段杀命硬,若吃了一鞭子就去见阎王,九泉之下定是羞愧魂魄而飞……”
“好!好!本官就是喜欢命硬之人!”
承德殿。君王大醉。
“启禀皇上,长公主现下还在跪着,这时候久了,怎么吃的消?”
纳兰承君从醉醺醺的酒气里抬起头,口齿不清,“跪……让她跪,看她是要自己的亲哥哥,还是要一个女子……让她跪着……”
老太监摇摇头,无奈退了下去。皇家的事他看的多了,可是一对至亲兄妹为了女人能闹成这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唉,这长公主喜欢谁不行呀偏偏喜欢一个女人,喜欢女人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触了陛下的霉头,这,这真是,唉!
承德殿外,纳兰红裳从公主殿移步于此,常跪不起。身形透着冷傲,气息冰冷。多跪上一分,她的阿生就多受一番皮肉之苦,多跪上一分,她的心就冷上一分。将段杀从北离带走的心也就坚硬一分。是她的妇人之仁害了自己最爱的人,她现在才懂,她的阿生宁愿以身犯险也要给她完全的选择。
若爱,就跟我走。
月色下,纳兰红裳跪下去的身影,与月色融合。分外寂寥。
纳兰承君身陷浓郁的酒气里,想起他的皇妹来就是一阵叹息,这叹息很轻,听在人心里却很重。他身为君王,被一个女子看轻,而这女子无视他的帝王权威,硬是要从他手里将他的至亲带走。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他环顾着空荡的宫殿,冷冰冰。这就是君王吗?就应该被所有人遗弃吗……
月色凉,酒气重,心事重叠,不愿醒。
………………
与此同时,远在云桑的焚琴宫,云偿蓦然被惊醒。梦里,那人嘶哑了喉咙,受尽百般折磨,在一次次昏睡里,清醒时唤着她的名字。
云偿,是我错了嘛,是我奢求了吗?
她红着眼对她这样说,卑微了所有的乞求,再去看时,却是万箭穿心,她跪倒在自己的面前。
“段杀……段杀!”她抚摸着心口,只觉得梦境再难真实。究竟出了什么事,究竟是谁,让你成了这样子……
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而已,云偿,是我奢求了吗?
不过是爱一个人,为何会这样心痛。你痛我也痛。云偿惊魂未定,这一夜,又是不眠。
次日清晨,浣花侣来访。只带来一丈老人的十六字箴言。
云偿素手轻轻展开,端然十六字,字迹挥挥洒洒,一派清逸。
她问自己的师傅天下大势段杀其人,一丈老人这样和她说:
风云将起,福祸双生。
帝星相遇,必有一陨。
☆、第109章 :忍酷刑君王垂怜
第一百零九章:忍酷刑君王垂怜
帝星相遇,必有一陨!云偿翩然从座位上站起,“准备行李,去北离!”
如今段杀人在北离,虽有纳兰红裳在,可也有纳兰承君这个帝王在,师傅一生占卜从未失算,帝星相遇,莫非说的便是……思及此,云偿深吸一口凉气,稳下心神,开始思量对策。
相比较焚琴宫的静谧,北离大牢里,时常有哀嚎声响起,声音不绝,直至气息奄奄。最深处的一间刑罚室,昏暗无光,充斥着一股子的血腥味。
阴冷的声音此刻透着气急败坏,“去把火烙铁取来!”
“段杀,你一介女子能撑到现在也是硬骨头,可是你落在我手上,不给你点苦头吃怎么能显出本官手段高明呢?你也别不服气,有多少铁骨铮铮的好汉在我手上成了绵羊,如今也不差你一个。”
他这样说着,就见有人搬上火盆,火烧的旺,为整间屋子平添了红彤彤的亮光。只是这烧的炽热的通红颜色,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大人,人昏睡过去了!”
“嗯?感情杂家说了半天这人都没有听进去!叫醒她!”
这叫法自然也不客气。一盆冷水泼上来,段杀浑身打了一个寒战,刺骨的疼此番撩人的让人难耐。
“这几天和你说的也够清楚了,只要你能离开长公主,陛下还是会放一条活路,如若不然,我这里的家伙你也看到了,哪一个招呼上去,也不是你能吃的消的。我和你说的这些,你可懂?”
段杀手指微微一动,那小官也就凑上前去,“我说,纳兰承君早晚都会后悔……”
“放肆!真是不知好歹!给我上刑!”
这几日没有人过的痛快,唯一舒心的莫过于太子极。就是越凉醇也不敢去面对青横,自段杀出事,青横从未和她说过一句话,纵是见到她了,也只是视而不见,陪在纳兰红裳身边,好生安慰着。
“她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你日日跪在这里,苦待了自己,还不如去闯那承德殿,将一切和皇上说清楚,总好过你在这里于事无补呀!”青横苦口婆心的劝着,纳兰多日不见神采的双眼终于闪现一抹亮光。
“对!我要带她走,我要带她离开这里!”她突然的站起来,只觉得双腿麻木,一阵晕眩随之而来。天地翻转,纳兰红裳恨透了自己的妇人之仁,可惜,思绪中断,她的身体虚弱的不成样子。
“长公主!”青横不由失声喊到。“快来人!禀明皇上长公主晕倒了!快叫太医!”
纳兰承君此刻正在殿内休憩,惊闻一声长公主晕倒了,立刻掀了锦被,只着了内衫就下榻。
“皇妹!愣着做什么,去公主殿!”
纳兰承君突然有些后悔,他对段杀虽恨,对自己的亲妹妹却是狠不下心。纵是她做了莫大的错事,不还是有朕这个哥哥吗?纳兰承君,你不是曾经信誓旦旦在父皇灵位前许下重誓,要护卫好自己的亲妹妹吗?